作者:晏灼宁
“二婚对象又是什么,没有那种东西。”孟惟深背后阵阵发冷,仿佛趴了只无形的鬼魂,他掂了掂肩膀,“医院里也不干净,到处都是狗毛。我陪你回家补觉吧?”
姜然序点点头,睫毛扎得他又刺又痒。
“好,我们回家吧。”
——
小区离宠物医院不到一公里远,走回家只需要二十来分钟。可孟惟深被姜然序缠住了,对方非要他等自己睡着以后再走,导致他多耽误了些时间。
姜然序搂着他的腰身,替两人裹紧被褥。
一切都结束了吗?他可以安心下来了吗?
孟惟深陷入温暖的陷阱,险些卸下全部防备,和姜然序一起睡着。
恍惚中,秦始皇又在他耳边哇哇大叫。他的心脏高高悬起,撑起身体往宠物医院赶。已婚有娃(狗)人士的苦恼莫过于此了。
孟惟深重回秦始皇输液的小桌板。一夜未眠,他困得眼皮都抬不起来,即使周遭充斥着混乱的狗吠,还是趴在狗窝旁边睡了,枕着又臭又上头的小狗味。
几小时里,他坠入另一个漆黑的未知空间,没有做梦,没有感光,也没有任何知觉。直到一个湿漉漉的东西反复舔舐他的脸颊,他才从未知空间中逃离,一睁眼,鼻梁差点与秦始皇的大鼻头发生碰撞事故。
应该已近正午时间,空气里飘荡着热腾腾的饭香味,把小狗味挤了下去。孟惟深饿出小动物般灵敏的嗅觉,循着香味找去,在旁边椅子上摸见一只满当的保温袋。
住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人与人之间就会产生很多奇怪的默契。孟惟深惊奇地发现,即使看不见内胆,他只要闻见气味,就知道这是姜然序做的饭。
姜然序果真从医生办公室走出来,手中拎着一只黑色的航空箱。箱子隐蔽性极佳,无法窥见里边的光景。
睡眠、食物和水源,三者补充充足,才可以维持人样。姜然序此时看起来精神尚可。只是几小时前的遭遇不断在孟惟深头脑中闪回,他心有余悸,随时提防姜然序再度发病。
对方将航空箱摆在了他的脚边。孟惟深听见一声细细的叫唤,还没咽下齿间的糖醋里脊肉,赶忙蹲下身去查看情况。
透气孔中挤出几团灰色的绒毛。原来是一只小猫。孟惟深把手指伸进透气孔里,戳了戳它的后背,只觉戳到一团软乎的丝绒云朵。
天呐,猫手感太好了。相比起来,秦始皇简直是条泥鳅,又硬又滑溜。
当着秦始皇的面,孟惟深不敢表现得太高兴:“你在哪捡猫了?”
姜然序说:“昨晚找秦始皇的时候捡到的,先给它做个体检看看情况。”
孟惟深又用手指扫过小猫的头顶,它也不怕生,喵喵叫着蹭他的手指。他突发奇想:“宠物医生和你算同行吗?”
“你说呢?兽医归农学,口腔归医学。毕业的时候衣领颜色都不一样。”
“那你会给猫猫狗狗拔牙吗?”
姜然序把他从航空箱旁边拎起来,掐着他的脸回答:“你算狗狗吗?犬齿长那么突出。我会给你拔牙。”
“我是认真在问你……”
“少好奇那些有的没的了。”姜然序还没放开他,“赶紧把你的小地瓜账号借我用一下。”
孟惟深愣愣道:“你要我的账号干嘛?”
“犹豫什么,你账号里有见不得人的东西吧。”姜然序冷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天天在网上挂我,网友都劝你分手。”
“我没有,我都是真心求助的!”
“还总有男同私聊你发骚扰信息,你背着我偷偷当上gay圈天菜了。”
“我没搭理他们,统统拉黑了!”
“赶紧借我。你的账号流量好得离谱,我有正事要用。”
——
[主题]老婆怀孕了,我妈不同意她捡流浪猫回家,我该听谁的?
首先谢谢大家的关心,我和我老婆和好了。上个月老婆查出怀孕,我爸妈特意从老家赶过来照顾我老婆,天天给她做饭,全家人为了她一个人忙得团团转。
昨天我老婆看见一只流浪猫在小区翻垃圾吃,觉得很可怜,非要带回家。我妈出于好心,提醒她流浪猫都很脏,带回家容易感染寄生虫。她竟然跟我妈大吵大闹,说我妈多管闲事。也不知道哪里那么大的火气。
我特别心疼我妈,打算瞒着老婆把猫送走,以后就跟她说是猫自己走丢了。猫约8个月左右,体重5斤,母猫未绝育。体检结果还算健康,有轻微的耳螨和感冒。目前已打完第一针疫苗。无偿领养,有领养意向的请私信我。
——
[波伏娃的信笺]误会贴主了,原来你一直引流挨骂是为了给小猫找领养,如此大义,以后尊称你为女士吧。另外祝小猫早日找到好人家。
[她不想死也想去巴黎]建议你注册一个冷拉账号,本人侄女,手里十几只猫都是在那边领养出去的,们拉子就爱养点小猫
[轻嗅家猫大腚]顶顶,现在到处都是虐猫的,贴主要严格审核领养人信息啊,抱猫拍合照,送猫上门,谨防虐猫变态!
——
之后几天时间,孟惟深除开陪秦始皇输液,就是帮姜然序审核意向领养人信息。
得益于他小地瓜账号离奇的高流量,私信来问领养的不少。但姜然序选领养人比选女婿都严格,导致小猫迟迟没能找到主人,便暂时寄居在一楼。
京外IP,拒绝。单身男士,拒绝。与室友合租房,拒绝。家中已饲养虎皮鹦鹉,拒绝。月收入低于8000元,拒绝。面相太凶,拒绝。照这个领养标准,孟惟深本人也别想碰小猫一根毫毛。
层层筛选过后,合乎姜然序要求的意向领养人只剩一位。
联系他们的是一位年轻妈妈。对方说女儿一直想养小动物,这次她期末考得不错,所以打算奖励她一只猫咪。
一家子就住他们隔壁小区,便很快敲定了上门看猫时间。
母女俩一起来看猫了。女儿似乎很喜欢小猫,攥着一把鸡肉冻干,围着小猫团团转。妈妈也似乎很通情达理,和他们交谈之余,还不忘叮嘱女儿不要把小猫抓痛了。
孟惟深本以为领养工作到此圆满结束,可姜然序还是不同意把小猫交出去。
孟惟深也挺茫然的。他抱起那只小猫,左看右看,实在没看出来它到底哪里特别。
不过是一只脏脏瘦瘦的长毛土猫,值得如此大费周章地找领养人吗?
他问姜然序:“领养条件要卡得这么死吗?再卡下去就没人领养了,我们自己养吧。”
姜然序偏偏拒绝了:“我们养你的狗就够了,我讨厌有毛的动物。”
“如果要找领养,我觉得刚才那家人就很合适。经济稳定,有自己的房子,又喜欢小动物。”
“不行。明显只有他家小孩想养,父母意愿都挺一般的,她爸爸甚至没出现。”姜然序说,“小孩又不会照顾动物。如果以后她父母厌烦了,把猫扔了怎么办?”
“你不用把别人想象得这么坏吧。”孟惟深越发茫然了。
毫无征兆地,姜然序以平静的语气:“世界上的坏人多了去了。我小时候也捡回去一只猫,养了俩月,有天我爸喝多了,就把它扔出去弄死了。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孟惟深“啊”了声,语言系统短暂失灵了。
第79章 事后一根烟的哲学
姜然序中断言语,小腿轻轻蹭了蹭孟惟深的腿边:“怎么,吓到你了?不论我怎么样你都会喜欢我,这可是你亲口说的,你不会后悔吧。”
孟惟深总算回过神来:姜然序竟愿意向他坦白过去的经历了!
他压制住狂跳的心脏,追问下去:“你多跟我聊聊小时候的事情吧,我很想听。是什么样的猫?”
“很丑的土猫。”
“猫明明都很可爱,哪有丑的。”
姜然序轻笑了声,笑意听起来像是叹息,“你一定要让我回忆吗。”
“……是不好的回忆吗?”
“真的很丑。是只白猫,毛发脏成灰黑色了,满嘴血糊,还流口水,就跟丧尸一样。”很难得,姜然序说下去了,面色平静得有几分麻木,似乎在漫谈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现在想起来,它得的是口炎,本来就快死了。但我当时只猜到它应该生病了,也不懂要怎么治。”
小猫不习惯被人抱得太久,咪呜一声,挣脱开孟惟深的怀抱,留给他满身碎毛。
孟惟深啪啪拍落衣上黏的猫毛,削面片似的。他努力想理解姜然序的感受。可如此复杂的运算远远超出他大脑负荷,他的CPU都要短路了。
姜然序为什么要把童年玩伴形容得如此糟糕,难道姜然序讨厌猫吗?如果讨厌猫,记忆还会如此深刻吗?
孟惟深无端想起,姜然序也曾在律师面前把他形容得很糟糕,说他又笨又爱乱花钱。这也许是对方用来隔离伤害的防御机制。
他自知已触碰到对方旧伤的血痂,即便是对方主动揭开给他看的,他也必须小心再小心:“小猫后来怎样了,你爸爸为什么要把它丢出去?”
可姜然序袒露伤疤的时间比小猫允许拥抱的时间都短,不愿意再回答他了。对方兀自给猫重新开了只罐头,在瓷盘子里碾成肉泥。
秦始皇率先闻见肉香味,比猫更为激动,甩着耳朵扑过来。遭此大耳怪叫驴抢食,小猫吓得钻回储物柜后边,再不敢探出头来。
姜然序及时端起瓷盘,借助身高优势让秦始皇扑了个空。
秦始皇只是住了个院,家中就已变天,竟然还有它吃不到的罐头。它愣了半晌,呜哇大叫起来。
孟惟深强行掐住狗嘴:“秦始皇别叫了!再叫邻居就要抓你炖汤喝。”
“丢了就是丢了。”姜然序在嘈杂中开口,“土猫找领养比名种猫困难。它估计还要在咱家待一阵子,一楼的卧室可以布置成猫房间,跟狗隔离开。”
“你好像没那么排斥带毛的动物了。其实我觉得,你还挺喜欢小猫的。我们留下小猫吧。”
“多亏你养的臭狗,当时它吐我手上了。”姜然序戏谑道,冰凉的手指贴向孟惟深的脸,“我真觉得我要死了,最后我也没有死。没有比这更好使的暴露治疗了。现在只要动物别在我身上撒尿,我应该都不会发疯。”
“我打算给你找一家专攻强迫症的心理咨询机构,你会好起来的。”孟惟深蹭了蹭姜然序的手心,执着地重复一遍,“所以我们留下小猫吧。”
“不了。我不适合养猫,真的。”
姜然序缓缓离开他的脸,长久凝望向自己的手指。
姜然序虽拒绝留下小猫,但当天下班就约他去逛宠物用品超市。
这年头宠物经济正处于风口,宠物超市修得比隔壁的永辉超市豪华数倍。两只巨大的毛绒猫狗坐在进门口的位置,紧紧拥抱在一起。日光灯慷慨倾洒下来,照得毛绒玩具也有了暖烘烘的体温。他们穿行过这对毛绒猫狗,进入一个恒温的童话世界。
他们各拿了一只购物推车。姜然序每走过一排货架,便要往车里不停堆积战利品:无谷鸡肉猫粮,三种稀有肉口味猫罐头,自动喂食器,毛绒猫窝,纸箱猫窝,自动猫厕所,三层猫爬架,鸵鸟羽毛逗猫棒,发声耗子玩具……
两只购物推车都堆得满满当当,姜然序还欲往里加化毛膏。连花钱大王孟惟深也感到汗颜,连阻拦住对方:“已经够了吧?搞不好小猫明天就找到领养了,买也是白买。”
“等它找到新家了,这些都可以一并打包带过去。”
“你做慈善呢,送猫还倒贴几千块……”
姜然序似乎不想表现得太过偏心,于是随手拿了一组狗冻干:“秦始皇需要吗?”
孟惟深推着车就跑:“不用了!家里囤的狗零食都够吃到明年了。”
他们将满车猫货运回家,重新装饰闲置的一楼卧室。孟惟深负责安装猫爬架,姜然序负责整理零碎物件。流浪过的小猫尤为害怕声响,仍瑟缩在衣柜后头,还不知皇帝二号的好运已砸中自己脑门。
支撑骨架与木板之间用锚钉固定,一层层叠上去。安装完毕的猫爬架呈现树形结构,实用又美观。
孟惟深对自己的作品尤为满意,比小猫先一步坐上了充当树叶的木制猫窝。猫爬架承托起成年男性的重量,依然稳当,简直在地板里生了根。
他想起自己刚搬进姜然序家中,也曾布置过狗狗房间。他喜欢布置屋子,这预示着他可以暂时安定下来了。
姜然序走过来,在他身前站定,俯身摩挲他的嘴唇。孟惟深沉溺于唇齿游戏中,恍惚间,两人已翻身交换位置。姜然序占据他的原位,他半压在姜然序腰间,由对方掐住了小腿。
孟惟深的裤腰卸到膝盖,猛然听见一阵窸窣的说笑声,才惊觉这是一楼,窗子正对小区绿化带。他半边脖颈都要熟透,赶忙拎着裤腰飞去关灯,拉拢窗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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