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骨疯缠 第124章

作者:绝世一根葱a 标签: 近代现代

江余终于知错了。

他等这一刻等了整整十年——不是山庄里被逼求饶的认错,而是江余发自内心的忏悔。

可现在,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快意。

时降停的情绪剧烈翻涌着,缓缓抬手想抚摸江余的后背。阳光穿透他的手掌,竟泛起莹白灵光,如柳絮般四散飘飞。

随着江余一声声的忏悔,那些光点消散得愈发快了,纷纷扬扬,宛若星河倾泻。

多美啊。

美得就像……另一种形式的萤火虫。

鬼存于世,需以怨恨为食。若执念消弭,被炽热情感融化,再强大的鬼……也终将消散。

时降停怔怔望着阳光中逐渐透明的手。

他知道,是自己的情感……动摇了。

“阿余,你不怕我吗?”

他的声音极轻,也不知是想讨一个怎样的答案。

“是我设局引你入黑木森林,是我在梦中百般折磨你。这些年我一直跟在你身边,在黑暗中看着你长大……你不觉得毛骨悚然吗?不觉得……恶心吗?”

“你不是一直叫嚣着……要我魂飞魄散吗?为什么现在……不想了?”

“阿余,你要恨我一辈子啊……”

“不……不……”江余嗓音嘶哑,泪水决堤般涌出,“知道真相后……我找不到恨的理由了……我……真的恨不起来了……”

“降停……恨一个人一辈子,是很累的啊。”

灵光消散得更急了,在江余身后拖出一道璀璨银河。

时降停的手指已经消失了几根。

就在江余要别过脸时,时降停用残存的手猛地掐住他的下巴,强迫他直视自己。

那张俊美的脸此刻爬满狰狞黑纹,眼眸漆黑空洞,完全显露出厉鬼本相,直勾勾的凝视着他。

“现在呢?怕吗?”

江余拼命摇头。

“我现在就要杀了你,怕吗?”

仍是摇头。

“我……和你记忆里的时降停不一样。”厉鬼的声音开始发抖,“你心里那个是温柔的,干净的……而现在的我,是索命的恶鬼啊……”

殷红血泪从眼角滑落——鬼是不会哭的,那只能是血。

“你怎么能不怕我……怎么可以不恨我……”

“小时候死要面子不肯告诉你真相……”他突然自嘲地别过脸,“因为我知道自己不干净,却妄想在你眼里留个清白模样。我受不了你知道实情后看我的眼神……光是想象就让我发疯。”

“所以我死都不说……我怕你看见这副皮囊下,早已腐烂的灵魂。”

“可现在……我却怕你……说你不恨了……”

江余愣愣地听着,望着时降停眼角不断涌出的血泪,下意识伸手去擦。温热的指尖沾染上冰冷的血泪,却怎么也擦不尽。

手腕突然被狠狠攥住,对上一双狰狞的眼睛。

“江余,还剩十七天。”时降停咧开一个森然的笑,狰狞的鬼相里透着偏执,“我不会放弃复活的。”

“那要我做什么你要怎样才可以复活?”谁知江余急切地前倾,“回山上浇灌你的心脏?还是——”

“嘘。”冰凉的手指抵住他的唇,语气意味不明:“你只需要……到时候安静跟我回山就好。”

无人察觉的空气中,那些飘散的灵光正悄悄回流,重新凝聚在他指尖。他的魂体再次变得凝实——当执念重新坚定,连消散都能逆转。

确认身躯不再消散后,时降停长舒一口气,慵懒地倒在床上。他抬眸看向仍坐在自己身上的江余,突然伸手掐住他的喉咙,指尖轻轻摩挲着跳动的动脉。

“阿余刚才不是答应过……要让我*吗”

江余耳尖瞬间通红,不知所措地看着态度骤变的他。

“不脱么?不是你说弥补吗。”时降停低笑着用膝盖顶了顶他,“还是说,反悔了?”

“没……你等一下。”江余慌乱地下床,跌跌撞撞地不知要去做什么。

床上,时降停静静凝视自己的手掌。力量……终究还是消散了些,没能完全收回。

不多时,叮当作响的酒瓶碰撞声传来。

转头看见江余提着三瓶红酒,正仰头灌着其中一瓶。“咕嘟咕嘟”的吞咽声中,酒液顺着嘴角滑落,很快在他白皙的脸颊染上红晕。

江余摇摇晃晃地走来,眼神却异常坚定,从背后抽出了一条银鞭。

时降停的目光立刻锁定在那条鞭子上。

“你,要做什么”时降停饶有兴致,该不会是要他抽打江余作为补偿?

“降停……”江余声音带着酒意,抻了抻鞭子,“我想玩捆绑。”

时降停满意地笑了,正想说“好啊我来绑你”,却听江余接着道:

“你把手放在床头。别动。”

第156章 好好伺候

时降停的笑容瞬间凝固,诧异地盯着江余。

视线打量着对方手中的鞭子和他泛着酒气的脸颊,嗓音干涩得发颤:“这……是什么玩法?”

“我主动……”

江余借着酒劲踉跄到床边,胆子现在特别大,竟一把攥住时降停的手腕,粗暴地将鞭子缠绕上去。

“滋滋”——刺耳的灼烧声骤然响起,只见鞭身上的驱鬼纹路正灼烧着时降停苍白的皮肤,瞬间烙下焦黑的痕迹。

不行……这鞭子会伤到他!

江余眉头紧蹙,下意识就要抽回鞭子。

却被对方反手牢牢攥住。

时降停眸色暗沉,唇角勾起一抹病态的兴奋:“做你想做的……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

他主动将双手缚好,并将鞭子末端递给江余。

江余怔了怔,鬼使神差地将另一端系在床栏上。驱鬼鞭的特殊材质让时降停彻底无法挣脱。

“挣不开的,放心。”时降停试着动了动手腕,鞭子在床栏上绷出紧实的弧度,“出了黑木森林……我可没那个本事。”

“阿余想怎么主动”他忽然歪头轻笑,“既然都绑住我了,那我能不能提个条件?”

“什么?”

“蒙上你的眼睛。”

这个提议实在是太危险了,失去眼睛,江余就无法看见时降停会有什么动作。

江余眉头紧锁,突然抄起桌上的红酒仰头痛饮。酒液顺着下颌滑落,他将空瓶重重一放,酒精彻底点燃了勇气。

他从抽屉扯出一条黑色领带——那本是配时降停西装的,此刻却要用在这种地方……

丝滑的布料覆上双眼,醉醺醺的手指怎么也系不好结。

忽然,一双冰凉的手温柔地接过领带,仔细系好。醉意朦胧的江余并未察觉异样。

那双手又悄无声息地缩回鞭索中,装作从未挣脱的模样。

“阿余……你可要,好好伺候我啊。”

……

夜色渐沉。

炽热终于平息。

江余陷在柔软的被褥间,呼吸匀长。嫣红的眼尾与泛着薄汗的额头,还残留着方才的激烈情动。

他无意识地蜷起身子,像婴孩般寻求温暖,全然不知时降停正立在床边,用怎样深沉的目光凝视着他。

床畔散落着倾倒的红酒瓶,暗红的酒液在床单上洇开一片,宛如血迹。

更引人注目的,是一截莹白的指骨,上面还沾着晶亮的黏液——不知曾作何用。

时降停独自来到天台。夜风拂过森林,枝叶沙响如潮。他静立良久,直到灵光再次从体内逸散。

抬手时,月光穿透他几近透明的手臂,无数光点如萤火般盘旋而起。

这次不止是手指——他的双脚、双腿、躯干都在飞速消散。万千灵光织成璀璨星河,蜿蜒流向皎洁的明月。

这绝美的景象,却是以他的存在为代价。

执念,又一次动摇了。

回望床上熟睡的身影时,灵光消散得更急了。

在时降停眼中,这片夜空永远与众不同——那是万千亡灵最后的归途。

他看见——

染血的法庭上,那位化成厉鬼的母亲痛恨至极。当子弹穿透凶手头颅的瞬间,她狰狞的面容突然凝固。

所有怨气如潮水退去,她颤抖着张开双臂,化作无数光点消散在风中——去往亲人等待的轮回。

他看见——

地震废墟下,那个以魂体姿态始终张开双臂的父亲。当救援人员终于搬开最后一块水泥板,露出妻儿生还的面容时,他岩石般坚毅的鬼影开始碎裂。

那些裂痕中迸发出温暖的光芒,像极了生前最后一个拥抱的温度。

他看见——

茫茫雪原上,女子怀抱着骨灰坛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她不知道自己的身躯早已冻僵,执念让她的魂魄仍保持着生前的姿态。

直到将骨灰撒向丈夫最爱的雪山之巅,她才惊觉自己指尖正在发光。

最后一片骨灰随风扬起时,她的身影化作了雪地里最亮的那颗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