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云待雨时
当然,这待遇是他哥应得的,他哥完全不用觉得荣幸,仙人下凡被一帮凡夫俗子捧成村花,有什么可荣幸。
想到这村里还有那么多对他哥不怀好意的杂碎,地主家傻儿子又不高兴了。他哥活得怎么就这么难呢?
最关键的问题是,为什么他哥活得那么难,都不愿意全心依靠他、信他、把自己交给他呢?
是他诚意还不够?
此时不远处,女总监已经把话摊开,“我说这么多,其实也是期待跟你合作。咱们要是成了一家人,白砚哥,资源什么的,我敢打包票,你再不用担心。”
白砚垂眸片刻,抬眼看向女人,“你太客气。”
女人立刻说:“再客气你都当得起,白砚哥,你是最好的。”
你是最好的,女总监真不吝惜夸人。可白砚依然摆着一张冷漠脸。
女人略作思忖,又侃侃道来:“你真是最好的,不到23岁就成了三金双料影帝的,你是圈里独一份。白砚哥,你真是实至名归的第一号,你的业务能力,圈里人谁不知道,演技好还不挑戏,再烂的剧本都能被你拉回来,六年没演砸过一部戏,这也是圈里独一份了。”
隔了十来米,裴挚清楚地看见白砚紧绷的唇角线条渐驱缓和。
虽然还是没笑,但从那神色能看出白砚不无愉悦。
白砚搭在沙发背的手指甚至还轻快地敲了两下。
裴挚本来随便歪着,此时不禁挺直了腰身。
牛啊,这女人厉害。重遇之后,他就没见他哥被谁夸高兴过,今儿算是开眼了。
合着他哥不是不爱听好话,是不耐烦听言之无物的好话。
裴挚立刻醍醐灌顶,难怪他每次说我爱你,他哥都是一副嫌弃脸。
怪他!怪他表白没到位。
不过,就算话说得再漂亮,女总监还是遭拒了。
原因很简单,从炒cp事件看,贺玉轩的公司把投资的大部分花在流量身上,又唯恐入不敷出,靠炒作给电影拉人气,忽略电影质量且过度迷信粉丝经济,这是对广大观众缺乏敬畏的表现。
所以,就算撇开草台班子不提,白砚也不会给自己找这样的东家。
回家路上,白砚在考虑一件事。圈里人现在都怀疑他跟公司不合,要不他干脆就不要澄清,毕竟,照他现在的步态走下去,得罪的人只会越来越多,让别人把他跟草台班子分开看待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能为草台班子做的依然可以不露痕迹地做。
要是真不怕带累草台班子了……
白砚想想还有些小激动,圈里有那么多人看不惯他,他其实还挺享受这些人看不惯他又弄不死他的样子……
赶紧打住,他被传染上的疯狗病又犯了。
不管如何,白砚心情不错。
奇怪的是,疯狗王子居然一反常态地沉默,一路都没说话,好像在酝酿什么。
果然,他们进家门。白砚听见裴挚问:“哥,你晚上有时间没?”
白砚总觉得有个套在等着他,“你先说你要干什么。”
裴挚眼神特别专注特别认真,“我有个朋友总是听我提起你,挺好奇,想见一面,你要是有空,咱们晚上一块儿吃个饭。”
疯狗王子那帮酒肉哥们,白砚一个也不喜欢,于是他问:“哪个朋友?”
裴挚说:“就是我们文珠国际的总裁郝邬,你应该听说过。”
白砚:“……”
这小魔星还真交了个正儿八经干事的朋友?
郝总的名号他是听说过的,这人平时行事低调,风评也不算差,裴挚跟这样的人交朋友?
这些都不重要,自裴挚回来之后,白砚还真不知道这小混蛋平时跟哪些人打交道。
所以,白砚也没多想,只问裴挚:“你约在哪?几点出去?”
外出时间定在晚六点。
带白砚见朋友,裴挚觉得这是必须办的事儿。
表白,有实质的表白,他拿金山银山白眼都不会喜欢。可他还能想起来,七年前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他把白砚介绍给朋友认识,白砚每次都有种被肯定的高兴。
所以下午,裴挚给郝总打了个电话。
话是这么说的,“给你个荣幸,晚上个陪我哥吃顿饭。”
郝总问:“你这是要干嘛?”
裴挚说:“我就带他跟我朋友见个面,我以前那些哥们儿他都不喜欢,国外认识的一时又抓不着,只能抓你了。”
郝总说:“跟白砚吃饭还不错,可做你朋友,我一点也不荣幸。”
不管如何,这晚三人还是坐在了同一张饭桌上。
郝总也算是唱作俱佳,见到白砚后的第一句话:“久仰大名,哦,不是听圈里人说,是听裴挚说,他总说你是他心里头一号重要人物,哎,我们这些兄弟加起来都没你有分量。”
白砚觉得这人太自来熟,淡然又不失礼貌地说,“幸会。”
裴挚心想,看不出郝总这么会说话,今儿这趟还真没白找他。
于是晚餐的气氛还算不错,不管郝总的表现是否夸张,人对陌生人给予的好意总是容易抱有好感,白砚也不例外。
可是,到结账前,裴挚出去接电话。
郝总突然放下杯子,端详白砚一会儿,很认真地说:“最近发生这么多事,好在最后都圆满解决,你势头很旺,说句实在话,如果你要出来自立门户,就算文珠不做艺人经纪,我都有破例跟你合作的想法。”
一下从自来熟的插科打诨变成了说正事的语气。
白砚真以为郝总也要跟他谈正事,淡淡道:“过誉。”
可郝总又问:“为什么,你状态看起来没那么好?换成别人站在你现在这个位置,本来应该春风得意。”
正常人对这种不适时的话题深入都有戒备,白砚语气冷了些,“哪里不好?”
郝总很快笑了,“你看起来很忧虑,可能是对自己要求太高。其实这很不必要,至少在眼前,裴挚是可以依托的,你再怎么随心所欲,他都护得住你。你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兄弟本就应该互相支持互相倚仗,独木不成林,不是吗?”
白砚不出声了,这人在宽慰他,斟字酌句,不提他跟裴挚的那层关系,表达的全是善意。
他最近遇上了什么事,裴挚知道,替裴挚办事的人一定也知道。
不是,他这些日子状态有那么差?
总而言之,这顿饭吃得还算愉快。
在会所门口告别,白砚跟裴挚上了同一辆车。
白砚望着郝总远去的车尾,一句话置评,“郝总这个朋友,你还算交得靠谱。”
裴挚说:“我这儿靠谱的朋友多了去了,等有机会,他们来国内,我挨个带你见。”
白砚:“……?”国际友人?还得挨个见?
裴挚没急着开车,定定望了他一会儿,接着,胳膊搭上他身后的椅背。
疯狗王子似乎欲言又止,目光往窗外扫了一圈,收回来,凝视他片刻,眯了下眼睛才慢吞吞开口。
裴挚说:“这些年,甭管上山还是下海,我走哪儿都没忘了想你,从七年前到现在,从国内到国外,我每个朋友都听说过你。”
白砚:“……!!!”疯狗王子这是成精了吧?
是成精了吧?
上山和入海,我在每一个到达过的地方想过你。
以前或现在,我每一个朋友都知道你。
疯狗王子一定成精了!
第22章 真实
不管成没成精,裴挚这话说得由衷,当然裴少爷平常胡扯瞎掰时样子也挺由衷,但这次,由衷之外似乎又有几分局促。
裴挚说完,胳膊越过白砚的肩背,给了他一个很用力的拥抱,把他勒得肋骨生疼。
白砚身子只僵了一秒,随后也伸手抱住青年坚实身躯。他突然有种错觉,在这一秒,那个从他眼前消失了六年的裴挚,才真正归来。
裴挚脖子紧贴着他的脖子,脉搏相触的感觉似乎要把两个人的血脉融在一起,“哥……”
一声喟叹,千言万语似乎点到即止。白砚手在裴挚背上拍了拍。
他没跟任何人说过,这六年,他最想知道的裴挚的消息,可是,从没跟任何一个新结识的朋友提到过裴挚,裴挚是他六年里讳莫如深的禁忌。
不能忘和不能提,也不知道哪一个更悲剧。
他一个小小的动作,裴挚胳膊又收紧了些,和很多年前一样,裴挚每次拥抱他,总是要把力气用尽似的,在他背上游走的手掌活像要透过肌肉血脉,数清楚他的每一根骨头。
白砚手掌抬起,随后更用力地落在裴挚宽阔的后背,一下,又一下,泄愤似的。
他们分手前,这小混蛋成天玩些不要命的东西,从来不舍得让他放心。他一声滚,小混蛋走得利落。经年不见,小混蛋把自己摔得再也玩不动,终于知道回头纠缠他了。
白月光,扯淡吧。
哪家的白月光,活出了他这款备胎样儿。
算了,不管是找他清算也好,认真想要复合也好,小混蛋总算是活着回来了。
他们一起长大,他终究比裴挚年长,算了就这样吧。
一辆车从一旁呜鸣着过去,灯光透过前窗扫进驾驶室里,片刻间照亮在黑暗中拥抱的两个人。
先放开手的是裴挚。
白砚这才回神,他现在是影帝,跟谁过于亲密的接触都不便被旁人目睹,所以也很快松开了胳膊。
两人各归各位坐正,裴挚想起什么又倾身过去替白砚系好安全带,而后也系好自己的,接着不发一言,只顾着发动汽车。
说情话的方式或许是受人启发,可那一句话,每个字都是真的,那就是他不在白砚身边六年的真实写照,好像让身边所有人都知道有这个人在,就能证明他们的曾经的日子还没走远。
裴挚突然觉得这种悲悲戚戚的情调顶不适合他,以后好日子一大把,他坐这儿不说话,他哥话更少,两人在一块儿还绷着伤春悲秋,好像挺二逼。
所以,车驶出会所停车场,他朝他哥瞟了眼,特意精气神十足地问:“从湖滨路出去,刚好经过你喜欢的那家粥铺,咱们再去解个馋?”
这他妈说的是句什么话?他们刚把肚子塞满,再来一顿,他哥得现吐给他看。
真是又活回去变成了当年那个十八岁的愣小子。
所幸白砚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靠在副驾座,轮廓优美的下巴端平,说:“不用。”
裴挚点头,“那行,也不早了,赶紧回家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