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个米饼
凌书意先是不解,却不小心瞥到房间里的穿衣镜,对着里面怔了怔,问:“你哪位?”他嘴上又红又肿还油光锃亮,看起来实在可笑,周管家眉眼慈爱地说:“这个药膏效果很好,一天涂三次,很快就能恢复了。”
凌书意点头,看时间还早,把椅子让出来给周管家,自己爬上床打听:“周叔,我老公平时都喜欢什么呀?”
周管家自然乐意告诉他,自老先生去世后再也没人关心过秦陆升,他这老头子说到底是个外人,如何嘘寒问暖也比不上亲人的关怀,可这么多年过去,除了秦夫人会偶尔打电话过来询问几句,再没有其他人上门,这个月倒是让秦陆升回了几趟老宅,还是因为催婚,周叔曾经跟在老先生身边,一早就听说他给自家孙子定了亲,这门亲事说好听点是娃娃亲,说难听点……就是为了给秦陆升冲喜挡煞的。
周叔本以为凌书意会比较抗拒,没想到他性格开朗,还是个能掐会算的小先生,想了想说:“少爷他……他……”周叔停顿几秒竟然一时语塞,他想不出除了工作以外,秦陆升还有什么其他爱好。
要说画画吹口琴,也都是老先生以前教他,他在一边静静的学,从没说过喜欢或者不喜欢,周叔叹气:“少爷,没有喜欢的东西。”
“谁说的。”凌书意从床上坐直挺起胸脯,指着自己嘿嘿笑道:“他喜欢我!”
秦陆升忙到很晚才回房睡觉,他想让自己累到极致,倒下就没办法惊醒,但事与愿违,人会疲倦,梦里那团黑雾却不会,依旧对他纠缠不休紧紧锁住他的手足甚至要堵住他的口鼻让他无法呼吸,他醒不过来也挣脱不开,正要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时突然发现一只手穿过混沌将他一把拉出困境,那只手温温热热像是能驱走所有恶意,秦陆升粗喘着,跌跌撞撞地跟着手的主人摆脱紧追不舍的黑影,“你是谁。”秦陆升问。
那人突然停下脚步,白净的脖颈细碎的短发,阳光渐渐透过云层让灰白色的梦境有了色彩,微风吹乱了前方的衣角,那人沉默许久,突然一个四十五度回头杀,让秦陆升猛地怔在原地,他有一双澄澈干净的眼睛,和两根色泽红润的……香肠嘴。
“嗒”,床头灯突然亮了起来,秦陆升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再无睡意。
第二天一早,凌书意刚迈出门就感觉上方有一道视线向他扫来,他猛地抬头,却只看见秦陆升垂眸整理着袖扣下楼,凌书意主动打招呼:“早啊,老公。”
秦陆升抬眼,沉默不语,凌书意见他眼底布满血丝,略有些惊讶地问:“昨晚没睡好?”
秦陆升默认,直接去了餐厅。
凌书意盯着他的背影小声念叨:“不应该啊,难道真的虚了这么多?”
餐桌上是热腾腾的早餐,凌书意拿起一碗他亲点的小米粥挪了挪椅子,见秦陆升瞥了一眼没说话,又挪了挪,原本两人长桌对坐,生生被凌书意挤到一起,筷子都要伸展不开。
秦陆升放下咖啡,淡淡地说:“你要做什么。”
凌书意咧开厚重的嘴唇,艰难地露出小虎牙问:“老公,买符吗?”
秦陆升的目光停留在他的嘴唇上,说:“不买。”
凌书意又往他身上凑了凑,从裤兜里掏出一张黄橙橙的道符:“你确定不买?外人五百,老公三百,保你一夜无梦,睡到天明!”
秦陆升皱眉,感情他的道符还是随身携带抽空推销?再次冷漠拒绝:“不买,我不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乱七八糟?”凌书意觉得自己的专业受到了质疑,站起来噘嘴道:“你可以不信!但你不能说它是乱七八糟的东西!”
秦陆升目中无人,只有张嘴,看来十分不近人情,凌书意气哼哼地说:“你还别逞强!有你哭着求我的时候!”说完端起桌上的小米粥“咕咚咕咚”两口喝完,甩着膀子走了。
秦陆升盯着还沾着两粒米的空碗出神许久,最终揉揉了眉心,起身上班。
忙碌了一天,脑海中都是温热的掌心和挥之不去的香肠嘴,秦陆升喝了口咖啡提神,给私人医生打了电话,医生简单询问后惊讶地问:“两个月这么久?”
秦陆升:“嗯。”
医生问:“平均睡眠?”
秦陆升说:“一到两个小时,或者没有。”
医生说:“您这次太严重了,再继续下去身体会垮掉,我现在过去看看,给您开点药。”
睡觉前秦陆升吃了两颗镇定安神的药,可到了夜里依旧被黑雾纠缠,醒来刚打开床头灯,就听到一连串“啪啪啪”的敲窗声,他皱了皱眉,下床撩开窗帘,看见凌书意顶着越发红润的嘴唇站在阳台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两人四目相对都没说话,五分钟过后,凌书意冷酷地跨到书房阳台,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天如此,陆续几天依旧如此,每每醒来打开灯,就能听见凌书意站在外面砸玻璃,看见他就高傲地挺起小胸脯不说话也不动,唯独那双眼睛忽闪忽闪地使劲眨巴,像是在说:怎么样?信不信?还不信?不信我明天接着来!
“……”
上午十点左右,周管家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周太太说自他按着凌书意的意思将祖坟的那块地填平之后,小儿子的脸色就明显好转起来,周叔不可思议地想:这也太神奇了,简直就是个小半仙。挂断电话,正好看见凌半仙趴在客厅的地板上,面前放着一小盒朱砂,手里拿着不知从哪找来的毛笔,正在一张白符上写写画画,管家看着稀奇问道:“少夫人,这道符为什么是白色的?”
凌半仙知无不言,解释道:“黄符借神力,白符招阴灵,大多数黄符镇宅辟邪,多是借助上神的法力,不然谁来庇你佑你?白符少见,最为低阶,它招不来天兵神将,只能招点鬼魅邪祟。”凌半仙画完爬起来:“你上次说有人给我老公算命,缺情少欲是真的。”又撇了撇嘴嫌弃道:“亲缘短命那就是胡扯,至于他的梦症嘛……”
周管家忙问:“那少爷怎么会缺情少欲?梦症又是什么原因?”
凌书意挑起下巴:“缺情少欲当然是因为没有遇到少夫人我啊,至于做噩梦嘛,当然是没有我给他暖被窝!”
对了,暖被窝!凌书意灵光一闪,凑到周叔身边小声嘀咕几句。
第五章 你可不要恃宠而骄!
有些人不信邪,从骨子里就不信,无论你怎么说,无论他碰上多邪门的事。
梦里似乎有了变换,黑雾散去,秦陆升独自站在三十二层高的建筑之上,垂下眼是不见底的深渊,他踩在楼台边缘,再往前迈出半步,就会跌落下去粉身碎骨,他知道这里是公司的顶楼,头顶是变化莫测的厚重阴云,原本安静的四周突然传来可怖低吼,像极了某种凶恶野兽,秦陆升回头,只见曾经一团团黑色雾气逐渐凝聚起来,说不出具体形象,却快如飓风一般地向他靠近。
秦陆升不躲不闪,刚要承受猛兽的侵袭,就听到有人喊道:“乾天离火,泽兑山艮,聚!”,随着话音落下天地万物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在时空中变换扭曲,黑影身后出现一道白符,那道白符像是有无尽的引力一般,拖着黑影急速后退,直到牢牢地贴道它的身上使他动弹不得,接着又听一声大喊:“破!”凝聚成形的野兽伴随一声痛苦嘶吼四分五裂,碎裂成灰。
扭曲的空间再次恢复平静,秦陆升像局外人一样看着不远处走来的身影,那人依旧不说话,挺起胸膛挑动眉毛,想了想又撩起额前细碎的刘海挑起下巴,摆完pose转身就走,留下一道自认为帅气逼人的身影。
秦陆升睁开眼,怔怔地看着漆黑的卧室,刚要抬手,想起什么,又收了回去,凌书意看见他房间亮灯就“啪啪”地拍窗户,每天上班打卡一样兢兢业业,风雨无阻,今天秦陆升没开灯,凌书意就像等着楼上扔鞋的老头一样,蹲卧室阳台等了好几个小时,气得直跺脚,他原本精力旺盛,这会儿却有些疲倦,乌溜溜的眼珠转了一圈,先回了一趟自己的房间。
秦家这栋房子虽然在市区,但远离中心闹市,没有密集的人口,周围的绿化也非常好,哪怕到了夏天也完全没有燥热感,凌书意换下被汗水浸透的T恤,又把裤兜里莫名焦化的白符扔进垃圾桶,套上管家帮他找的衣服再次翻回阳台。
第二天秦陆升拉开窗帘阳光普照,本以为凌书意已经走了,没想到他却裹着一张毛绒绒的毯子在阳台睡得东倒西歪,似乎怕蚊虫叮咬,还预备了一瓶花露水,秦陆升推开门走到凌书意跟前有些出神,长久以来的梦境里除了一团团黑雾从来没有出现过别的,哪怕是很久以前时常来看他的爷爷,凌书意才到秦家半个月左右怎么就……
他除了知道凌书意是他必须娶的人,其余的一无所知,能梦见或许也不奇怪,秦陆升想,大概是自己的人生过于空白了,突然出现这么一个整天拍他窗户人,想没有印象都难,解释通了就要转身回屋,却没想到左腿,突然动弹不得。
凌书意是被周叔叫醒的,睡眼朦胧地看了眼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三点,他从床上坐起来打了个哈欠,问周叔:“我不是睡在二楼阳台吗?”
周叔说:“少爷去上班的时候,把您送下来了。”
“嗯?” 凌书意问:“他是怎么把我弄下来的?”
管家说:“是少爷抱您下来的。”
凌书意惊讶:“抱?真的?您确定?”
管家点了点头,想起今天早上的事情,不禁笑了起来,他还是第一次见自家寡淡冷漠的少爷,眉头紧锁一点办法没有的样子。
今天一早秦陆升始终没有下楼吃饭,眼看上班就快迟到了,周管家放心不下,上楼寻找,在二楼阳台发现了还穿着睡衣的秦陆升,他走过问:“少爷,今天不上班吗?”
秦陆升沉默着垂眼,管家跟着低头看去,只见凌书意不知怎么坐了起来,八爪鱼一样抱着秦陆升的大腿不肯撒手,惊道:“这……少夫人这是怎么了?”秦陆升淡淡说:“睡觉。”
周管家问:“怎么会在阳台睡觉?”
秦陆升说:“等着拍我窗户。”
“啊……这……”管家忙蹲下晃了晃凌书意的肩膀道:“少夫人,少夫人醒醒。”
凌书意完全没有要醒的架势,也不知道他是哪来得力气,让秦陆升怎么都抽不开身,阳台上时不时传来他哼哼唧唧的梦话,周管家本无意去听,但是凌书意嘟囔着说个不停,周管家也就了解了大概,偷偷看了眼阴着脸的秦陆升。
凌书意说:“你这个负心汉让我……么久,傲什么傲,再傲也是我的……!”囫囵几句没说清楚,似乎又换了个梦:“老公,你就买张符吧,我都给你打六折了,谁……谁有过这种待遇?你,你可不要……恃宠而骄!”
秦陆升说:“放手。”
凌书意睡得死沉居然还能接腔:“不放。”
秦陆升见软得不行,声音又低了八度:“我让你放手。”
凌书意停顿片刻,突然吸了吸鼻子,委屈地说:“老公……你好凶啊……”
秦陆升揉揉了眉心,刚要抬腿挣脱,就听凌书意说:“我不放打死也不放……除非……”
秦陆升问:“除非什么。”
凌书意不好意思地说:“除非你抱着我叫一声亲亲小宝贝!”
“……”秦陆升几度怀疑凌书意是装的,可他刚说完这话就立刻打起了熟睡的小呼噜,呼吸有些沉重,似乎非常疲倦。
周管家站起来,犹豫半晌才说:“要不,要不少爷您叫一声吧。”
秦陆升冷漠:“叫什么。”
周管家轻咳一声,说:“叫,少夫人……小,小宝贝?”
秦陆升瞥他一眼,黑着脸说:“不可能。”
周管家无法,刚要想办法掰开凌书意的手臂就听到秦陆升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匆匆拿过来递给秦陆升,是秘书小姐打来询问九点的重要会议是否推迟。
都说了是重要会议怎么可能推迟?秦陆升垂眼看了看凌书意神情十分复杂。
三个选择,第一,叫醒凌书意,可折腾这么久这人根本没有要醒的架势,看来只能等着他自然醒。
第二,拖着凌书意上班,并且换不了衣服,今天的会议非常重要,这个选项显然不行。
第三,动粗。秦陆升拒绝,他受过良好的教育,不会做出这样粗鲁的事情。
还有……第四……
“然后呢然后呢他叫了吗?”凌书意兴奋地问周管家。
周管家说:“挂了电话少爷就让我下楼了,他到底叫没叫,我也不太清楚。”
凌书意眨了眨眼,突然翻出来自己好几天没充电的手机,递给管家说:“周叔您帮我找个充电器!”想了想又小声问:“对了,我昨天让您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第六章 我还是不是你的小宝贝了!
“秦总?”
“秦总?”
“嗯?”秦陆升突然回过神,会议室里几十位高层全都紧张兮兮地看他,秘书捡起他掉在地上钢笔放在桌上,小声问:“秦总,您没事吧?”
“没事。”秦陆升看了一眼时间,揉了揉眉心说:“继续吧。”
这场会议持续了很久,散会后秦陆生并没有离开,秘书小姐端来一杯咖啡,担心地说:“秦总,您最近太辛苦了,这个季度的汇报总结都结束了,几位总监手里的项目也都完成了,要不然您给自己放个假,休息一段时间吧?”
秦陆升说:“不用。”
秘书说:“可您的脸色真的很差,刚刚开会时也是,明明还说着话突然就怔在那里了,像离了魂一样。”她说完意识到不对,又赶紧改口:“不不,是突然没了意识一样。”
秦陆升没有纠正秘书的措辞,他刚刚确实没了意识,大约有十分钟的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清醒过来像是负重翻越几座高山,疲惫不堪。
秘书见劝不动,犹豫了一会儿说:“秦总,我一件私事想要问一下。”
秦陆升:“嗯。”
秘书说:“总裁夫人他,什么时候会再来公司?”
秦陆升喝了一口咖啡说:“不清楚。”
“是,是这样的。”秘书说:“上次夫人给了我一道咒符镇宅,没想到真的很管用,帮我去了一块大心病,我想好好感谢一下夫人,顺便,顺便还想咨询他一些别的问题。”
秦陆升翻开文件说:“你自己去联系。”
秘书为难:“那,您可以把夫人的电话号码告诉我吗?”
秦陆升说:“我没有。”
秘书:“啊……可你们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