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印记 第18章

作者:南枝 标签: 青梅竹马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近代现代

对于曲妈妈来说,季鸿也算是贵人吧,曲家没有出事之前,曲妈妈还不至于这样说话想巴结人,但曲家出了事,曲妈妈求了数家才借了些钱赔钱,这样的低声下气的事情做多了,似乎人身上就刻上了印痕一样,很多时候就直不起腰来。

曲悠每次看他妈妈这样心里都像是被刀割了一样地疼,但他也没有办法。

季鸿看着曲妈妈比两年前老了很多,曲妈妈以前并不是显老的人,两年前看起来是三四十岁的还风韵犹存的女人,现在看着却是五十过了的妇人了,生活的艰辛和岁月的沧桑都写在她的脸上,这让季鸿看得不得不诧异,他不知道曲家出的事。

季鸿让曲妈妈不要客气,道,“婶婶看着我长大的呢,你哪里用得着这么客气。我正好没吃饭,去你家里吃碗面就行了,我还想和悠悠说些话呢,他是不是高考了,志愿填的哪里?”

季鸿的随和与亲近让曲妈妈很感动,毕竟别人的趾高气扬的白眼看多了,遇到个温和的人就很容易产生甚至感恩的心情。

曲妈妈让旁边的大婶帮着看一看摊子,就带季鸿去自家,边走边说道,“哎,这也是命。曲悠以前成绩挺好的啊,出了他爸这事,考试生生地考差了,只刚过了重点线,现在连一本学校都不敢报,怕取不走。”

曲妈妈的话让季鸿诧异,“曲叔出了事?”

季鸿只见过曲悠的爸爸一次,是一次过年曲爸爸来给他家从车上下蜂窝煤,是很多年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记忆里是个有点白面的男人。

季鸿看曲妈妈在这里摆摊,有想过曲悠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但是没有深想。

“哎,才三个多月前的事情呢,他工地上出了事情,被砸死了,他手下几个人也跟着出了事。这个死人,自己死了不算,害得我们这些活人遭殃,要赔四十多万呐,他活着的时候不向家里拿什么钱回来,死了倒是要抠着儿女给他背债。”曲妈妈说得义愤填膺,对于曲爸爸,她是越想越恨啊,现在连带着对曲悠爷爷那边也不想多接触了,而且曲爸爸出了事,曲悠伯伯以及小爸都只借了很少的钱给他们家,这让曲妈妈非常怨愤,觉得自己以前从没有亏过他们,现在自家出了事,他们却不出力帮忙。

四十多万,对于季鸿来说就是个数字的问题,不过,他可不是财神爷随意给曲家帮忙。

他叹了两声,之后就说道,“那悠悠读书的钱有么?”

曲妈妈愁着眉毛道,“听说大学里是可以贷款读书的,先就贷款吧,我挣了就慢慢供。”

季鸿道,“我和悠悠也算是兄弟一场,不能看着他读不起书,他读书的钱,我倒是愿意资助。”

曲妈妈听他这样慷慨,马上像是见到救星,道,“你可真是我家里的贵人啊。能解决曲悠他学费就好了,我准备去他上学的地方找份工,这样就可以供着他的生活费了。等以后曲悠读书出来再还学费,这样我们家就能轻松不少了。”

季鸿笑道,“你们家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之前居然不知道,现在知道了,能够给你们家帮些忙我心里也好受些呢。我现在开了个公司,先资助悠悠读书,只要他以后进我的公司工作,我们公司不仅给他提供免息贷款,而且提供读书时候的生活费……”

季鸿舌灿生花地说了一大堆让把曲悠把卖身契签给他公司的好处,曲妈妈听了感恩戴德,道,“听说现在大学生出来工作好难找了,就说曲悠他姐曲赋吧,那样好的大学呢,出来找不到工作的也多,曲悠还没去读呢,你就愿意给他一个工作……”

曲妈妈为今日能够遇到季鸿感到无比庆幸,说了一大堆感激的话。

两人已经走到了曲家租的房子的楼下,楼道里堆着蜂窝煤,又有果皮和塑料袋垃圾,大夏天散发着很难闻的气味。

季鸿忍受着这些跟着曲妈妈一起上了楼。

季鸿又说起可以给曲妈妈介绍工作,他说曲妈妈很能干,能够介绍他去给别人家做保姆。

曲妈妈听闻自然非常高兴,叨叨絮絮地说一些自己能够把事情做好的话来,又问了些是在哪种人家里做保姆,有什么要求的话。

季鸿简单地答了两句,曲妈妈就知道季鸿这种人介绍的人家不会差,听他说是富贵人家,她心里很高兴,但又有些怯意,毕竟太富贵的人家里规矩是很多的。

曲悠家里住在四楼,上了楼梯的第二道门,门是开着的,屋里点着电灯。

曲妈妈进屋去,引着季鸿也进去,道,“屋子小了点,不过也只是曲悠读大学之前暂住而已,也就没有太讲究了。”

曲悠听到母亲回来的声音,正在写学校专业的他也没有抬起头来,道,“妈,要换我去看摊子吗?”

季鸿站在门口,房间里一切一目了然。

两张小的竹篾床,一个柜子,一个桌子,两个塑胶凳子,还有些脸盆什物,季鸿觉得难民估计也就这样了,他完全没想到曲家已经落魄到这个地步了。

曲家的东西当然不会只这么点,有些大件的曲妈妈寄在曲悠爷爷家里了,只带了必须生活用品在这里来住。

季鸿看到曲悠坐在凳子上,伏在桌子上写什么,看样子是在写学校资料。

即使家里经历这样的变故,曲悠也依然是那个柔和的身影,当年那荷塘里如初荷一般的精灵。

季鸿站在那里,一时动不了。

他想要将这个少年占为己有。

他那带着灰尘和陈腐的阴暗心房里,需要这一缕荷香。

第24章 对抗

“曲悠啊,你季鸿哥回来办事,遇到我了,知道我们家的困难,要帮助我们呐。他说愿意资助你的学费,这下子,我们就不用担心了。”曲妈妈一边引着季鸿进屋到床上坐,又去开电扇,一边对曲悠说道。

听母亲提到季鸿,曲悠写字的手顿住了,过了几秒钟才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过来。

季鸿脸上是温和的笑容,走到曲悠身边去,看了看曲悠在写的东西,果真是他要报考的学校和专业,他像以前一样,作为一个温和的大哥哥,伸手去揉曲悠那柔软的头发。

曲悠看到他的那一刻就惊住了,他原以为自己已经把两年前的那一晚的事情埋葬了,再也不会被翻起来,他甚至告诉自己,即使季鸿再重新站在他的面前,他也能够做到波澜不惊。

但是,他小看了这个人对他的影响,小看了那件事对他的刻印的深刻程度,他也小看了季鸿这个衣冠禽兽的虚伪和厚脸皮程度。

他不知道季鸿在对他做出那种伤害之后,此时面对着他这个受害者,如何能够摆出如此温柔又无害的笑脸来。

曲悠的手指轻轻地颤抖起来。

眼睛睁得大大的,瞳孔微缩,在季鸿朝他伸出手来要碰他的时候,他恐惧地向后躲,以至于他坐的凳子也被他带倒了,整个人摔在地上,他在摔下去的过程中手撑在地上擦痛了,疼痛让他发出一声抽气声。

季鸿知道曲悠应该会恨他的,他破坏了当初的那个曲悠,就像是把一支荷花残忍地从绿茎中间给掰断了,虽然它的柔韧让它即使被掰断仍然能够活着,但是,它一定再不复原来的亭亭直立了,而且会留下永不会磨灭掉的伤痕。

他知道当初的行为会对曲悠造成怎样的影响,而且那个影响甚至会对曲悠作用一生。

他那时候却毫不手软地那样去做了。

他现在心里可有后悔,也许有一些吧,但是那些都被他埋葬在心底深处了,他被此时的曲悠所吸引,他有想,以后再不做那样伤害曲悠的事情了,要是曲悠在他的面前变成他不喜的丑陋的样子,他只要再不见他就是。

季鸿俯下身要去扶曲悠起来,曲悠条件反射地伸手推他,如同躲避瘟疫一样地赶紧爬起来躲到一边去。

曲悠这种行为让季鸿心里有些受伤,有点痛,但是,他并没有恼。

曲妈妈看曲悠这般待季鸿,有些吃惊,道,“曲悠,你这是做什么呢?”

曲悠给不出回答,他看了曲妈妈一眼,就想往外跑。

曲妈妈拉住了他,道,“你季鸿哥还没吃晚饭,你去下面馆子里买两个菜回来吧!”说着就要给曲悠拿钱。

季鸿这时候道,“婶婶,不用了,我就想吃一碗你下的面条呢,这多年没吃了。劳您去帮下一碗面,我和悠悠说两句话吧!”

曲妈妈挺感动于季鸿的这种亲切贴心,赶紧对曲悠道,“你季鸿哥要和你说话,你好好听着,好好回答,知道吗?我去下碗面来。”

曲妈妈说着就往门外走,又回头看了两个人一眼。

曲悠白着脸皱着眉头看着窗户外面,季鸿脸上带着笑看着曲悠。

曲悠对季鸿的这种抵触曲妈妈是看得出来的,但她以为曲悠是小孩子心性,季鸿和他产生了点小矛盾,这个小孩儿就傲着性子给人难堪了,而季鸿对她家的好,曲妈妈认为自己是看在眼里的,不能把季鸿给得罪了,而且以后他们还要依赖这个人呢,更应该好好地供着才是。

曲妈妈知道季鸿是想私下里和曲悠说两句话,她自觉自己是很明理的人,于是出门时就说道,“季鸿啊,我记得你最喜欢吃小白菜煮的面,家里没小白菜,我出门去买一把回来,让你多等一等了。”

季鸿对于曲妈妈能够看明白情态而满意,点头道,“多花点时间没关系。”

曲妈妈又嘱咐了一句让曲悠好好和季鸿说话,这才走了。

看曲妈妈走了,曲悠就要往外跑,被季鸿先一步过去把门关上,然后堵在了那里。

曲悠沉着脸望着他,眼底是压抑住的恐惧,但面上却表现得处事不惊,道,“你又想做什么?”

季鸿站在门边,只静静地看着曲悠,脸上带着歉意,他好半天才说道,“悠悠,上次的事情,你恨我么?”

曲悠听他提上次的事情,脸色一变,皱着眉毛,抿着唇,手紧紧握成拳。

他恨季鸿吗,当然恨他,但是,比起恨他,他更愿意将这个人忘了。

曲悠知道这世界上最让人害怕的东西不是恨,而是虚无,他知道如何让季鸿难受,他压抑住心里的恨,心里的恐惧,突然露出个微笑来,脸颊上还显出一个小小的酒窝,整张脸都因为这个笑而明媚了,如同昙花开放,暗香悠然而来。

“要恨一个人太沉重了,我没有想要记住那件事情,如果你不出现在我面前,我不会想起你也不会想起那件事。而你出现在我面前,我想,你是希望我不要恨你吧!那么,好,我告诉你,我没有恨你,你可以走了,我把你把那件事忘了,你也请同样把我和把那件事忘了。”

曲悠的这种话对于季鸿的确是杀伤力巨大的,季鸿没成想曲悠会对他说出这种话来。

他甚至恼怒起来,脸也阴沉下来,冷冷的视线把曲悠割着,他想看到曲悠的内心,知道曲悠不是那样想的。

曲悠看季鸿这幅模样,心里升起一种快意,他虽然告诉自己要看淡人间仇怨,不要对于苦难斤斤计较,但是现在看到那个伤害他的季鸿被他气得脸色发青,他依然免不了会有种报复了的快意。

他知道自己的这种快意的浅薄,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不能真正为那件事向季鸿报复,所以这样阿Q精神地觉得气到了对方也是好的。

曲悠走过去把刚才被自己绊倒的凳子扶起来,又从桌子上收拾自己的志愿书,道,“你坐吧,我妈一会儿就回来了,我要去我同学家里填志愿,和他说好了要商量着填学校的。”

曲悠明白季鸿是那种闷骚的但是非常以自我为中心的人,他知道自己这样说一定会让季鸿难受,他于是故意说出这样让对方不好过的话来。

以前季鸿对他的伤害,他不能够制裁他,那么,就让他心里难受吧,越难受越好。

曲悠说着,就要拿书离开。

季鸿站在那里把曲悠瞪着,若是他的视线能够化为实质,该是能够把曲悠给千刀万剐了。

曲悠的这些话的确是对他打击非常大,他那样伤害了曲悠,占有了他,他对自己说你已经拥有了最美的他,从此不用再去想他了,不用再去在乎他了。

但是,他自己却没想到对方也可以不想他,不恨他,不在乎他。

他宁愿曲悠恨他,也不能忍受曲悠无视他忘了他。

曲悠说他要和同学商量着填报志愿,季鸿心里就更阴沉了。

他的心底,也许从曲悠两三岁到他家的时候,他就把曲悠当成他的人了吧,曲悠是他的,这个认知在他的潜意识里也许到现在都没有改变过,无论他对曲悠做了些什么,他对他好,对他坏,曲悠喜欢他,厌恶他,但曲悠都是他的,这一点不能改变。

但是现在,他才明白,他的那种认为是多么地一厢情愿。

他对自己说占有了十六岁的最美时候的曲悠就是得到了他的全部,这些全是他一厢情愿的认为而已,即使他那样得到了曲悠,但曲悠依然是存在的,他有他的别的朋友,他有一个他自己的世界,而且在这个世界里,他季鸿还是被排斥在外的。

这个认知让季鸿心里越发阴暗起来。

他甚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看到曲悠拿着书要走,他如何能够让他走。

当季鸿沉着脸伸手来抓他的时候,曲悠赶紧躲开了,惊恐地道,“你要做什么?”

“你是我的,你知道吗?”季鸿沉着声音朝曲悠道,阴沉的神色让曲悠非常害怕,他一直知道季鸿是变态的疯子,但是他没想把这个人的疯狂面目给逼出来。

曲悠想要跑出屋去,季鸿先他一步将他拉住了,狠狠地扯过曲悠,拽得曲悠的手臂痛得让他额头上马上冒出冷汗来,颤着声音道,“你不能这样。”

季鸿看到曲悠眼里对他的恐惧,他的心里的那只野兽对自己说,他是你的,即使破坏他,他也是你的。他脑子里疯狂地想要亲吻他,占有他,在他身上打下属于自己的标识。

但是也有一个冷静的声音在告诉他,他不能再破坏了,再破坏下去,曲悠只会离他越远。

此时得到曲悠的身体又有什么用,他应该得到曲悠的整个世界。

曲悠没有资格无视他忘记他。

第25章 纠缠

季鸿放开了曲悠的胳膊,神色复杂地看向他,他想要用温柔一些的言语来安抚一下曲悠,“悠悠,那次是我不对。但是我现在想要补偿你了……”

“不需要你的补偿,我已经忘了那时候的事情了,也请你忘了。”

季鸿不说出这种话来,曲悠还会好受一些,他是善良的,他不愿意要季鸿的悔恨和补偿,那么,他就可以坚定地在心里厌恶这个人,无视这个人,他可以把这个人当成不存在,他无法去想象,当初的季鸿为什么要那样对他,明明之前就是好好的,他和季鸿那般谈得来,他把他当成了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