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淮上
袁城在边上提醒:“不行啊阿白,这个议案不能驳呀。”
朗白啪的一声把文件扔到他父亲面前,冷冷的凤眼吊梢起来。
袁城好脾气的把文件收起来,说:“你知道袁家跟多少官员有关系?每年有多少条子要批,有多少私活要走?这些官员都有个什么亲戚什么朋友的,你还不得帮人家安排一下?这个部门就是用来专门安置这些关系户的。你别摆出这样一副表情来,我就知道你在美国念书念坏了,生意场上这些人情世故复杂着呢,以后你就慢慢知道了。”
朗白捏着鼻子问:“以前我怎么没听说过?”
“以前,”袁城笑了一下,心说以前那是我不愿意告诉你,我知道你不耐烦这些,所以不愿意用这种事情来让你烦心。他咳了一声,说:“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不用你管,你是喜欢一心做事的人,乖,去吧。”
朗白于是回去继续工作。他在美国分部养成了自己的领导习惯,十分的西化,干事情要求极其精细,宁愿稍微慢一点都不愿出任何差错。任何人情世故的东西他都看不惯,他是个习惯带领团队往前冲锋的人。
袁城坐在书房的沙发里,手里拿着一杯茶,笑吟吟注视着他的小儿子,就像在欣赏自己亲手雕琢的心爱的宝贝一样。朗白被那炙热的目光注视着,干什么都觉得不自在,忍不住哼了一声,随手扔出几本文件:“不要大白天梦游,这些是归你的!”
袁城哈哈一笑:“我没梦游,我这是在意淫……哎哟!”他接住那支凌空飞来的钢笔:“会打人了!真不孝!等爸爸做完事情再来收拾你。”
朗白扔出来的这些,全都是类似于刚才的加薪议案,是有关于那些关系户、人情往来、送礼接待的。还有一张长长的礼物单子,涉及金额太大,朗白自己不敢批,夹在文件里丢给了他父亲。
袁城心里发笑,表面上却十分严肃的拿起笔,中规中矩写了回复,再拿回去给朗白看:“以后要是遇上这种事就这样处理,有例外的再来问爸爸。”
朗白半天不去接,袁城这个二十四孝父亲就站在那里,耐心的等着他。过了半晌,朗白终于绷不住了,推出一大叠文件说:“这些我……都不大拿得准。”
虽然朗白十分擅长于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成精了的袁城仍然能从小儿子的语调里听出一点气急败坏。
袁城一看那文件标题,就充满成就感的笑了。
你拿不准?当然,你拿得准就怪了。
国家下达的最新指示,中央透露出来的内部情报,连你老子我都前前后后准备了半个月、上下打点了无数张嘴,才稍微把情况给摸清楚。你要是看个十分钟就能看出名堂来,老子今晚就躺下来让你上!
袁城伸手去捏小儿子的下巴颏儿,慢悠悠的调戏他:“看不懂是不是?”
朗白一撇头没挣扎开,皱着眉点点头。
袁城一把把他抱起来,自己顺势坐到椅子上,把小儿子放在自己大腿上,正好把朗白整个环抱过来。这个姿势实在是有点敏感,朗白僵硬了一下,声音都变了:“……爸爸!不要!”
袁城在他头发上亲了亲:“不要可不行,问问题是要付出代价的,谁叫你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看不懂呢。不过别怕,爸爸给你解释解释你就懂了……什么时候懂了什么时候把你放下来。”
父亲说话时带动的气流就拂在后颈上,朗白脖子上的毛都要炸起来了,整个人僵硬得一动不动。袁城故意把一只手勒在小儿子的腰上,还不时的捏一捏摸一摸,吃两口嫩豆腐。这些充满调戏意味的小动作搞得朗白神经高度紧张,拼命集中精神却又难以听清父亲在说什么,脸色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袁城低声笑问:“听明白了没?”
朗白根本无法分辨他父亲说完了没有,只得拼命点头:“明白了,放我下来!”
袁城说:“这可不行,你说明白就明白了?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明白?来给爸爸重复一遍,我刚才都说了什么?”
朗白呆了一下:“这……你说宏观经济调控出台了新政策,未来三年内要倾向重化工业……”
“哪几种重化工业?”
“……有色金属冶炼,重型卡车,还有有机玻璃……”
“说错了,”袁城亲了小儿子一下,“有机玻璃下属相关企业我准备卖出去,在这个行业上我们已经尾大不掉了,不如卖给国家。这里边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太复杂了,会把你累垮的。”
朗白感觉袁城的手已经伸到他腰带里,忍不住僵硬了一下:“谁说的?……爸爸!放开我!”
袁城一把把他抵在书桌边缘,用一只手禁锢住他的手臂,另一只手拉下他的裤子拉链,很有技巧的逗弄起那年轻生嫩的器官。朗白惊喘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袁城紧紧捂住了嘴巴:“你想叫可以叫大声一点,门口有佣人和秘书,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让他们都听听。”
朗白皱起眉,眼底微微发红,水光粼粼。那神情夹杂着微许难堪,却诱惑得让人发狂。
“从早上到现在整整六个小时,连续工作不吃不喝,你不累我都累了……年纪轻轻的不要这样辛苦,爸爸还活着,你没必要这样硬逼自己成材。”袁城亲吻着他小儿子的眼皮,过度刺激的快感让朗白差点哭出来,袁城可以感觉到泪水打湿在自己脸颊上,“乖,放松一点,你已经很优秀了……你已经足够争气了……”
朗白简直喘不过来气,断断续续的呻吟仿佛濒死一般,带着脆弱的哽咽,让人恨不得把他撕裂了吃下去。他一只手被袁城紧紧抓在掌心里,另一只手勉强按着桌面边缘,指甲和关节泛出青白色,剧烈的颤抖着。
高潮来临的时候他瘫软在袁城怀里,头仰在袁城肩膀上,喘息着露出一截线条完美的脖颈。袁城没有动,一边等他慢慢的缓过气来,一边低声说:“我知道你想争一口气,但是别太逼自己,你已经足够有出息了。如果你早生二十年的话,也许当年这把椅子……我还未必抢的来……”
朗白沉默了很长时间,不说话也不动,就这么蜷缩成一团儿。袁城以为他已经睡着了,谁知道过了半晌,只听他很轻很轻地问:“那你当初为什么只把大哥当袁家的儿子,从来不把我当一回事?”
袁城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有说,最终只叹了口气,低声道:“对不起……是爸爸错了。”
朗白闭上眼睛,神色极其疲惫:“……我已经累了。”
袁城把他抱起来,十分轻柔的放到沙发上,又亲了亲他闭上的眼睛:“乖,好好睡一觉吧。”
第六十七章 红绿灯
袁城以为他的小儿子只是在搞阴谋诡计上很有手段,最近他才发现,朗白在商业上也颇有些天赋,这很让他惊讶了一把。
朗白料理生意,跟他在黑道中为人处世一样,手段有些激烈孤狠,但是利润率却铁板钉钉不容置疑。他一接手袁城的工作,就立刻签了几个对冲基金合同,然后十分有针对性的大批订购海外私货,前后几番动作都十分激烈,一时间不明真相的人都以为袁城转性了,怎么行事风格越发像他十几年前的样子?
袁城看着周报表,对朗白的这些决策无话可说。但是在不断增长的数字之后,他又有些隐秘的担忧。
这孩子的行事手段,和他年轻的时候太像了。在他身上袁城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如果把家族交给朗白的话,袁城甚至可以预见到未来十年袁家所走的道路。
这并不好。
家族已经动荡了很多年,是急需稳固修养的时候。这个已经向前狂奔了十几年的古老黑道世族,需要一个脾气温和、性格中庸的人来缓缓的带动它,让它慢慢消化这十年以来的快速发展,巩固已经取得的成果,同时发现那些潜在的问题。
朗白现在所做的事情,是更快更迅猛的把家族往前带,风驰电掣一样往前冲刺。那些年轻精锐的少壮派自然对小太子心悦诚服顶礼膜拜,但是后边那些老迈迟钝、拒绝前进的顽固派,就直接被他用铁血手腕给除掉了。
这对袁家来说将是一场灾难。袁家有太多“元老”们在头上压着,那些老态龙钟的“前辈”们有着各种各样错综复杂的利益网,虽然不掌实权,但是他们说话也有分量。这些老人们万万除不得,还必须得供着,否则牵一发而动全身,有可能会引发无法预测的意外。
袁城在少年时代开始掌权,三十年过去还没完全摆脱老人们的掣肘。这就是百年黑道世家,有些事情你明知道它是错的,但是你不能去改正,因为这个家族的人都太老了,就像老房子里总有积年的腐朽之处一样,你不能强行去拆,只能等它自己慢慢烂掉,慢慢消失。
小太子确实有才华,但是他没有三十年时光赋予袁城的最宝贵的东西——耐心。
朗白回来后半个月,有个世交请袁城去吃饭。
中国人喜欢在饭桌上解决问题,有时候费尽心机都无法接近的人、无法解决的事,一顿饭就解决了。有个银行行长想跟袁家牵上线,辗转几番拜托到那个世交朋友的头上,于是安排了这场饭局。那位世交朋友的面子又不大好驳,袁城只得把他随身携带的小儿子装到口袋里,然后出门吃饭去也。
那位世交知道袁家小公子死而复生的事情,看袁城进门的时候带着一个极年轻、极俊秀的男孩子,心里八成就有了点儿谱:“袁总,这位是……”
袁城拍拍朗白的肩,说:“我小儿子。”
满包厢的人立刻站起来满面笑容的打招呼,唯恐自己落在了别人的后面。袁家这位小公子实在是有传奇性,传说中和袁城一起走上掌门之位的私生子,被当成养子长了十八年,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硬是逼得袁城承认了自己当年的风流韵事,还上了袁家的家谱。虽然说现在大家还叫他朗白,但是人人都知道他公民证上的名字是袁白,正儿八经的有了继承权。
这个时候的香港,大凡有钱有权的家族,都免不了出现几个小妈生的、几个外边生的。出生在家门里的还好认下,出生在外边的大凡都不能进门,否则那是给当爹的没脸,是折辱了家族的门面。袁家这位小公子据说生母地位极低,但是偏偏他不仅进门了,还认祖归宗了,还掌权了——这其中的种种手段怎能不让外人又敬、又畏、又好奇?
袁城拉开首座的椅子,笑着把朗白按下去:“你们不知道,我们家现在是这位小祖宗当家,你们有什么事都不要来问我,问他就行了。”
那个世交知道袁家这几年两个儿子在争储,袁城又春秋正盛,不可能把家业交给小儿子的,也就当袁城是在开玩笑:“袁总你太不厚道了,今天盛行长找你有正经事,你稍微上点心!”
袁城正色道:“谁跟你开玩笑了?我们家就这位小祖宗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他发的话连我都不敢驳。他爸我现在就是个贴身伺候的,他下命令我去执行。没办法呀,孩子长大了……”
盛行长不知道袁家那档子事情,袁城说什么他信什么,一听就笑了:“虎父无犬子嘛!怪不得我说最近袁总的行事风格怎么变了,原来是小太子出马,果然厉害啊!”说着就转过身来跟朗白握手。
朗白这样一个对上对下都游刃有余的人,对于这种交际是非常精通的,脸上的笑容也恰到好处,绝对的友善亲和又不过分殷勤,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但是当盛行长伸出手来的时候他顿了一下,动作一时迟疑下来。
袁城说:“他最近右手刮伤了,有些不方便。”
满包厢人都同时看朗白的右手,只见他在室内还戴着真丝手套,就知道有些难言之隐。
朗白主动伸出左手,跟盛行长短暂却有力的交握了一下,微微的笑道:“实在是不好意思,前段时间不小心伤了手,现在已经变成左撇子了。黑道嘛,总有些磕磕碰碰的。”
满包厢的人都赶紧点头称是。
盛行长忍不住看一眼袁城,只见他果然是靠着朗白的左手边坐下来的。在他这个年纪混到这个地位上的都是人精,只一看就知道,这家父亲是偏爱幼子的。
那位世交朋友忍不住说:“我认识几个非常好的骨科医生,要不请来给世侄看看?前段时间一直没见着世侄,听说是……咳咳……”
袁城善解人意的解释:“出去玩了。”
“哦,出去玩了。”世交咳嗽几声掩饰过去,又语重心长的道:“世侄呀,下次可不能这样了,你父亲这一年来真是伤透了心,他嘴上不说,但是我们都看在眼里……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你父亲是真疼你,要孝顺他呀。”
朗白轻轻笑了一声,说:“世伯说的是。”
“你不在他身边,你父亲这一年多来都没出过门,除了出差每天晚上绝对九点前到家,大家伙儿要请他赏个光比登天还难,据说是没心情,他伤心!你看你父亲这么多年没续娶,他要是把一个后妈领回家,你们兄弟俩的日子还能好过不?”那世交朋友越说越来劲,忍不住站起身去拍袁城的肩膀,对朗白一脸苦大仇深状:“上次我请了十几个艺校的姑娘来陪酒席,几十年不见的老朋友都请到了,只有你父亲请不到!你不在家里,他连稍微热闹点的地方都不去,整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我们看着都担心。世侄啊幸亏你回来了,以后别再闹脾气儿了知道不?”
袁城板起脸:“胡说八道!别在孩子面前乱说话!”
“什么乱说,我特地请你来你不来,我又只好把人给你送去,结果你也不要,还给我退回来,搞得我真扫兴!要不是看你这么失魂落魄得跟不想活了一样,我管你怎么样啊?”
袁城刚想叫他闭上嘴,朗白在一边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简单几句就挂了。然后他转向那朋友,笑道:“是我的错,世伯说得对。今天大家聚得齐,算我向世伯赔罪,给大家叫几个人来活跃下气氛,我父亲也好松快松快。”
袁城突然一口酒呛在喉咙里:“阿白你……你叫了什么人?”
朗白看着他父亲,微微扬起下巴颏儿,目光从吊梢眼角上瞥下来,半晌才轻轻一笑,说:“——艺校的妞儿啊。”
袁城抽了口凉气,还没来得及反对,那个世交和盛行长已经十分识趣的捧起场来连声叫好。这种行为在他们看来很正常,这种私下里的聚会都是这样,叫几个一线明星来作陪,出场费在十几万到几十万不等,既能联络交情又能活跃场面。有时候也叫二三线的明星,出场费低上不少,但是胜在随叫随到,而且很会玩放得开。
袁城以前也参加过这种聚会,对此习以为常。他有些生意上的朋友家里孩子过生日,请一堆艺校的小姑娘来玩,有时候给点钱,有时候完全不给。大多数情况下袁城不是个端着的人,大家都有兴致,他也就跟着一起凑热闹,听两个荤笑话,调一调情之类的。
但是现在,他小儿子就坐在身边呢!
朗白叫来的人果然有效率,二十分钟不到就来了几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紧接着又陆陆续续来了七八个,顿时整个包厢一片脂粉香气。看得出有几个是熟面孔了,刚刚初春的天气就穿着小吊衫超短裙,走过来一阵香风,甜滴滴的挨个叫人打招呼,看到袁城的时候相当熟练的娇笑:“袁总!好久没见了!”
袁城“嘶”的一声倒抽一口凉气,偷眼去看小儿子。朗白翘着腿坐在边上喝茶,眼睫长长的覆盖下来,面沉如水,优雅无匹。
袁城牙齿发痒,忍不住招手叫那个艺校姑娘,说:“过来过来。”
小姑娘娇笑着凑上来,还没来得及说话,袁城指着朗白,低声对她道:“看见这个人没有?”
姑娘连连点头。像她们这样总“走穴”的,傻子都知道一进门先看首座上坐的是什么人。首座上的那是主角,是最需要讨好的人物。
袁城问:“认识不?”
小姑娘迟疑一会儿,又摇头。
这是很自然的,朗白去美国前十五岁,远远不到可以被带着参加这种场合的年纪。
袁城笑起来,说:“去,去伺候他,伺候好了我有赏。”
这姑娘二话不说,端起一杯酒就一屁股坐到朗白身边,目光盈盈的盯着朗白的侧脸:“这位少爷怎么称呼?”
朗白瞥她一眼,又瞥袁城一眼,不说话。
这姑娘僵了一下,赶紧娇笑着站起身,把酒一饮而尽:“今天是第一次见面,这杯酒我先干为敬!”
盛行长坐在边上,转过头来笑问:“白少好像不大喝酒,叫他们上一壶碧螺春来?”
朗白满含歉意的道:“实在不好意思,没法敬你了。”说着转向那个艺校姑娘,说:“你替我敬盛行长吧。”
他看女人的眼神跟其他人不同。这样能够私密的场合,这样放浪形骸的陪酒玩笑,满屋子年轻美貌又放得开的女人,大家都多少有些晕陶陶的,只有他的眼神清醒并且冷凝。
盛行长哈哈笑着跟朗白喝了一杯,心里却想难道这位矜贵的小少爷讨厌女人不成?不对啊,他看上去明明不讨厌这种场合,也不反感别人围着他、奉承他、对他说好话,怎么只有对女人这么不来劲儿呢。
袁城坐在一边,笑眯眯的看着他小儿子,眼里带着欣赏和宠爱,却完全没有要干涉他的样子。
太奇怪了,盛行长不由得想。这位黑道教父,到底是怎么教养他宠爱的么子的?
“最近确实有一些合同想签,只是还没有谈妥条件。”朗白善解人意的挑起了话头,“我听说过盛行长,但是一直没机会被引荐,今天能见到面实在是太好了。”
盛行长急忙收回思绪,点头道:“的确,有些事情当面才能说清。既然今天见了面那就是朋友了,跟朋友说话嘛,当然要……”
朗白笑道:“跟朋友当然不说公事。我只有些私下里的忙要求人帮,盛行长不过是看在朋友情面上,提点我两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