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北逐风
人群全涌了过来,激动的少女难免开足火力往前冲,这一冲就容易造成磕磕绊绊,也不知道谁怎么着谁了,晚上还有喝完酒正在劲头上的,一来二去竟然打了起来。
场面瞬间失控,乱成了一锅粥。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警察来了”,在静默了一秒之后大家哄散而逃。
“说说吧,怎么回事儿?”
民警小张一脸严肃地问谢霜辰,他负责这一片辖区,值夜班时接到群众报警电话说有人打架,严重影响社会治安,结果没想到抓回来俩说相声的,还有几个喝多了的醉汉。
小张真得很无奈,很想问问他们,到底是麻辣小龙虾不好吃还是烤鱼太腥气了?听个相声还能听到打架?
是有多难听?
“我……”谢霜辰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件奇葩事儿,如果他能够听到民警同志的心声,恐怕也会疯狂认同,“我就是和我的搭档一块儿在街上表演表演节目给大家看,打架的事儿真的跟我们没关系啊。”
“他……他让我们扫……微信……”醉汉已经开始说话没有逻辑了,“然后就打起来了。”
“扫微信?”小张问,“他们给你打钱了?这位同志,在公共场合乞讨卖艺等行为如果扰乱秩序,只要做出相应的治安处罚的。”
“没打钱!就是加个微信而已!”谢霜辰说,“不信您可以查!我真的不认识他们,这事儿跟我们没关系啊警察叔叔!”
“警察叔叔我们也不是故意打架的。”另外一拨大哥说道。
小张疯了,他今年才刚刚毕业被分配过来!为什么是个人都管他叫警察叔叔?那个年轻的小帅哥叫就算了,你们这个老大哥什么意思啊!
“要叫‘同志’。”小张语重心长地说。他还不是派出所里的老油条,见到的社会新闻和奇葩还没有那么多,只能强行压抑自己的吐槽。他瞄了谢霜辰一眼,问道:“我怎么觉得你有点眼熟?”
“啊?眼熟么?”谢霜辰怕自己被认出来,赶紧垂下了头,“可能我就是长得普通大众脸谁都像吧。”
小张刚刚压下的吐槽一下子就又反弹了起来,哥?您有事儿么?长得普通?您到底是在羞辱谁啊?!
叶菱都快听不下去了,说道:“那您看,这事儿怎么办?”
“给家属打电话,叫家属过来领人。”小张公事公办地说。
这可坏了,他俩一个家属在天津,且最后一次是以离家出走的姿态分别的。另外一个家里就是活生生一出八点档琼瑶戏,谁管谁啊?
叶菱正发愁这事儿怎么办呢,只听旁边一直低着头拉拢着肩膀的谢霜辰发出了啜泣的声音。叶菱惊恐的扭头看过去,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我没有家,我是个孤儿。”谢霜辰一抬头,眼泪哗啦啦地就流下来了,抓着小张说,“我从小就被我的老父亲收养,上面还有几个哥哥。老父亲去世之后,哥哥们把家产全拿走了,一分钱没给我剩下。我学历不高,没有文化,被逼无奈之下只能在街上卖艺……”
他倒是没说假话,叶菱无语地看着谢霜辰,心说你这缎面大褂出卖了你啊少爷。
“您看我这衣服!”谢霜辰说到了这里,“我只买得起这种色丁缎面料子,我连棉布大褂都穿不起啊!”
行,叶菱心里给他捧了一句,你就演吧。
“我今年才二十二岁,为什么命运要这样对我?”谢霜辰已经开始问苍天了,就差来一首《命运交响曲》烘托一下气氛。
“那……”小张还是阅历太少,心里有些松动,问叶菱,“那你亲属呢?”
叶菱很想问他,关我屁事?
他心里再怎么想,脸上还是那副样子,乌黑的眼睛望着小张,倒是楚楚可怜,无辜的可以。
“他……哎!”谢霜辰抹了抹眼泪,“这可真是小孩儿没娘说来话长,他也不比我好到哪儿去,有家回不去,跟我真是同病相怜……”
“不是,您家里什么情况啊?”小张多嘴问了一句。
叶菱淡定地看着谢霜辰,那表情仿佛再说:你接着编。
谢霜辰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即将面对什么痛苦的回忆,但是迫于现实不得不说:“他为了跟我在一起离家出走……哎,是我没能力,都养不活他,再交不上房租就要被赶出来了,最后还搞出了这样的事儿来……我们可以真是一对儿苦命的鸳鸯啊!实在不行,我只能去卖身了!”他哭诉着把叶菱的手臂揽进了自己的怀里仿佛交待后事一样。
甭说叶菱了,小张和几位打架的大哥都陷入了沉默。
小张心里疯狂弹幕。这可怎么办?赶上俩生活心酸的青年就算了,结果没想到还是同志青年!他刚才是不是不应该让他们管自己叫‘警察同志’?这种事儿要怎么处理?处理不好会不会被微博火葬?
不要啊!自己的职业生涯刚刚开始啊!怎么能折俩基佬身上!
还是俩这么可怜的基佬!再逼人家人家都得去卖身了!
卖身是违法的!
民警小张在这个夜晚做出了一个非常重大的决定,他要和违法犯罪做斗争!
北京初秋的深夜,微风阵阵,消减了湿热暑气,令人心旷神怡。
周遭已经陷入了沉睡,唯有路灯树影和偶尔驶过的车辆伴随着夜归人。
“呼——”谢霜辰伸了个懒腰,“真是累死我了。”
“我听着也够累的。”叶菱评价,“鸡飞狗跳,鬼哭狼嚎。”
“那您看咱俩这不是平安出来了么?”谢霜辰说,“这叫来自人民群众的智慧。”
叶菱冷哼一声:“你这是泼皮无赖。”
“好使就行。”
“你自己爱怎么着怎么着,以后演戏别拉着我。”叶菱说,“你说你编的那都是什么剧情啊?万一传成真的了,你自己不要脸就算了,我还要呢。”
“什么什么剧情?”谢霜辰笑着问,“您说说。”
“就是……就是你说我俩……”猛然提起,叶菱变得有点支支吾吾的。若非开玩笑的话,天天把这事儿挂嘴边儿难免觉得有些奇怪。
“您不也抄我便宜么?”谢霜辰说,“您还让我接客去呢,我还不乐意呢。”
“那我不说了。”叶菱这人容易较真儿,谢霜辰自己说不乐意,他以后就能绝口不提。
那严肃认真拿玩笑话都能当真话理解的君子模样儿叫谢霜辰心里一动,很想调戏调戏叶菱。只见他把手背了过去,悠然说道:“我觉得不是这么个事儿。”
“那是什么事儿?”叶菱问道。
“咱们就是甲和乙,说什么都行,因为说什么都不是自己。甭管是观众爱听还是谁爱听,乐呵乐呵不就完了?”谢霜辰说,“怎么,叶老师,您既然什么都容易当真,干嘛来来混这行当呢?这一行啊,最怕当真,没劲透了。”
“我……”
“也不是呀,您是别人的事儿从来不当真,只有我说‘那事儿’的时候您才这么认真的。难道说,不幸被我言中了?”谢霜辰装作吃惊,“天啊,我可真没看出来,您藏得这么深呢啊?我天天在您跟前儿这么晃荡,您是不是觉得特碍眼?”
“你困疯了?”叶灵说,“虽然是半夜,但没必要说梦话吧?”
“您才说梦话呢。”谢霜辰嘴角一勾,凑到叶菱耳边说,“否认就是事实,您不会心里存了什么别样的想法,才不准我这么说的吧?您……看上我了?”
叶菱说:“我为什么要看上一个文盲?”
“嘿,您这话说的。”谢霜辰觉得叶菱非常不解风情,不过没关系,他风情就够了,“那您干嘛陪着我去这儿去那儿的?我哭的时候您还搂着我?跟我从家里跑出来也挺干脆的?我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人见人爱的小五爷了,现在没人捧我,我就是个落魄的混子,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了。您当初跟了我的时候心里不是不大愿意么?怎么现在还不跑?叶老师,叶先生,叶哥哥,您说您什么意思呀?”
谢霜辰说话笑着,还用手指勾了一下叶菱的下巴。
第十七章
叶菱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谢霜辰的手指贴着他的下巴颏滑了过去,肌肤的触感只在指尖上停留了那么一瞬。
“我觉得你逻辑爆炸。”叶菱冷淡地说,“你对我的行为做判断的基础条件是建立在你擅自默认我的性取向是男,在这个基础条件上,你非常轻松的在探讨我是不是喜欢你。虽然我没有性向歧视,但是你我可都是活在现实生活中的普通人啊,你以为是在写男人必须爱上男人的基佬小说么?以此反推回去,你轻松愉悦的状态印证了你默认同性取向是你的首选选项,就像一个直男会觉得一个女性看了自己一眼是不是喜欢自己一样,因为直男默认的选择对象就是女性,他们的脑子里甚至不会出现‘一个男人对我好是不是喜欢我’这个选项。你的逻辑漏洞大到可以装下十条棉裤了。我想,你是不是把自己聊爆了?”
“……啊?”谢霜辰听完叶菱的话愣在原地。
“虽然我嘴上说恐同,但是我只是开个玩笑。”叶菱很是认真地对谢霜辰说,“我不歧视你。”
他的态度真挚,谢霜辰听后眼睛瞪得更大了。等他的大脑完全消化并且理解了叶菱所谓的“逻辑”之后,脸“唰”一下就红了。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什么叫当场翻车车毁人亡?
谢霜辰是不是飘了?不知道好文盲不跟学霸斗?
“叶老师您听我说。”他连忙解释,“我只是跟您开个玩笑,这不是刚从派出所出来咱们心情都比较低落么,开个玩笑缓解……”
叶菱说:“我并没有感觉心情比较低落。”
“那就是我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谢霜辰一阵尴尬:“我对月亮发誓我就是瞎说,我童言无忌行不行?”
“哟。”叶菱说,“月亮代表你的心啊?听着还是怪怪的啊。”
“怪是吧?”谢霜辰真是走投无路破罐子破摔,一步上前抓住了叶菱,双手捧着叶菱的脸倏地凑近,鼻尖都要叶菱的皮肤了。叶菱显然也没想到谢霜辰会突然袭击他,都来不及反应。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你……”叶菱吓傻了,只会瞪大双眼盯着谢霜辰,愣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谢霜辰垂着眼睛也看叶菱,他比叶菱高,可以强迫叶菱抬头。他微微一笑,沉声说:“怎么着,撒娇没用是不是?叶老师,我可是个彻头彻尾的大混蛋,现在这里没人,您要是把我逼急了,我也不是不能坐实您的推导逻辑。您可是读书人,您觉得呢?”
与谢霜辰相处了一年多,叶菱怎么会不知道谢霜辰的脾气?他有心情闹的时候怎样都可以,但是他一旦犯起浑来,也能上刀山下火海。谢霜辰的字典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他就是浑不吝,没有什么代价是他付不起的。很多在别人眼中的莽撞行为,他做起来也绝不后悔。
因为他聪明,他也什么都不在乎。
这样云山雾绕的一个人,真的看不出是有心,还是无心。
“那就不说了。”叶菱的头被谢霜辰手掌禁锢着动不了,只能眼睛微微一动,斜向一方不看谢霜辰。他只要做这个表情,谢霜辰就知道他是妥协了,甭管心里是怎么想的。
谢霜辰就喜欢看叶菱这副不情不愿又没什么办法的样子。
二人还未从僵持中解脱出来,只听清冷无声的路边忽然传出来尖叫。
“鬼啊——!”
他俩转头一看,一个大哥撒腿就跑,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鬼。
这三更半夜,俩穿着明显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动作还如此诡异,不是鬼是什么?
谢霜辰“哈哈”大笑,顺便撒了手,摇摇晃晃往前走去。
“叶老师,回家睡觉了。”他头也不回地说。
谢霜辰回家了就上床睡觉了,第二天中午睁眼的时候才看见微博上的风浪。
也是这会儿,他才知道叶菱拿他的手机都干了点什么。
“叶老师?”谢霜辰趿拉着拖鞋从房间里出来,“叶老师!”
他叫了半天没人,就听见卫生间里哗啦啦的水声,觉得叶菱可能在洗澡没听见,他就躺沙发上开始看自己微博爆炸的私信。
新来的又是一波舔颜吹彩虹屁。
以前的如今老泪纵横地说哥哥你终于出来营业了。
谢霜辰看着最热转发上的姚笙,干脆打电话过去。
“干嘛?”姚笙估计是被谢霜辰电话吵醒的,声音模模糊糊,但是语气非常不好。
“角儿,不起来吊嗓子啊?”谢霜辰打趣问道。
“把你吊起来好不好?”姚笙翻了个身,“有屁快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