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北逐风
“平。”叶菱说,“节奏不好。”
“那这个呢?”
“好像比我还业余。”
“叶老师,您可是我师父正经教过的学生,别这么妄自菲薄好不好?”谢霜辰不乐意了。
叶菱说:“但我始终是个无名无分的。”
“那要不然我收您?”谢霜辰提议,“我们谢家可是名门……”
“你是瞎了心了吧?”叶菱说,“怎么什么便宜都抄?”
“哎呀人家这不是合理建议一下么?”谢霜辰说,“您想要名分,我就给您一个名分。”
“嘘——别说话。”叶菱打断了他,“这个还不错。”
谢霜辰看向台上,是两个年轻人。他很快在自己手中的一打纸里找到了这两个人的资料。
捧哏的那个叫蔡旬商,二十五岁,年纪不大,长得很甜,笑起来俩笑眼儿,还有一对浅浅的酒窝,仿佛天生就有讨人开心的本领。逗哏的那个叫做陆旬瀚,二十六岁,虽然只比蔡旬商大一岁,但是那种苦大仇深的感觉可不是差了一点半点。实际上人家其实挺帅的,但是只有在进入剧情的时候才笑一笑,笑起来也很好看,但是其他时候就满脸写着“笑不出来”四个字,特别丧。
丧帅丧帅的。
俩人说了一段《论捧逗》,这种子母哏表演得好的话,能够体现出双方的特色。但同样的,这个传统活经典的不能再经典了,演出新意其实也不容易。
结束之后,谢霜辰觉得这俩还不错,便问道:“你俩是师兄弟?”
“是。”蔡旬商点头,“我是师哥,我俩师从杜平川先生。”
年纪小辈分高,这才传统行当里很常见。谢霜辰回忆了一番,说道:“杜平川跟我同辈儿,你俩得叫我一声叔。”
叶菱心中翻白眼,可是他也认同这个说法。谢霜辰师从谢方弼,谢方弼本就辈分很高,谢霜辰虽然年纪小,也确实是个大长辈。蔡陆二人的师父杜平川今年得六十多了,算起来只是跟谢霜辰同辈,蔡陆二人确实是谢霜辰的小辈。
他俩比谢霜辰大,谢霜辰让人家管他叫叔,合情合理又特别怪异。
依照谢霜辰的性格,叶菱大概率猜测他就是要明摆着占人家便宜。
没想到蔡陆二人倒是恭敬,都是抱拳鞠躬,一声“师叔”敬上。
“你看看人家多客气。”谢霜辰说,“这就是传承。我收你做徒弟不好么?辈分上也挺合乎情理啊。”
“醒醒吧。”若不是场合不对,叶菱早就一脚去踹谢霜辰了,“别梦着了。”
蔡旬商和陆旬瀚下台,没想到蔡旬商一脚踏空就扑了出去。还好陆旬瀚在他身边拽了一把,才不至于出洋相。
“没事儿吧!”谢霜辰看见了,站起来关心地询问。
“没事儿没事儿!”蔡旬商摆手笑笑,“就是走路没站稳,还好老瀚在。哎呀我这人就是运气不好,出门踩狗屎抬头撞房梁那种,得亏身边儿有个锦鲤,要不然我早狗带了。”
“啊?”谢霜辰纳闷儿,看蔡旬商面相完全看不出来这人是个幸运E。他又看看陆旬瀚那张丧脸,不太确定地问,“您是说您师弟……运气特好?”
“特别好。”蔡旬商竖起来大拇指,“吃个火锅都能中奖。您猜怎么着,人家说那活动一个多礼拜了,最后一天最后一桌客人,一伸手把大奖摸去了,说的就是老瀚。”
“老瀚?”谢霜辰想起陆旬瀚的名字,“陆旬瀚……得,六旬老汉。”
他是开玩笑的,可没想到陆旬瀚特别紧张特别焦虑地说:“我这名儿是不是不好?我就说了师父给名字的时候肯定没看黄历,我不会一会儿出门被车撞死吧!”
谢霜辰和叶菱远远看着陆旬瀚跟蔡旬商殚精竭虑的扯皮,两人都是一脸懵逼的样子。
这个幸运E为什么看上去这么乐观开朗,这个号称锦鲤的……未免也太容易焦虑了吧!
最后一对上台的,是全场年纪最大的。
两个人不像是常年混迹于小剧场的演员,态度很是谦和,风度翩翩。上台鞠躬之后说了一段《口吐莲花》,谢霜辰和叶菱就在后面听着。
捧哏的名叫杨启瑞,四十岁,公务员。
逗哏的名叫陈序,三十五岁,工程师。
两人台上表演的风生水起,谢霜辰却摇了摇头,说:“不好。”
叶菱叹了口气,小声说:“两位大哥看起来工作都挺好的,人到中年也是事业上的顶峰,干嘛要跑来说相声。”
谢霜辰反问:“这不是你自己最清楚么?你好好的清华高材生,干嘛来说相声?”
“我就自己一个人,没有组织自己的家庭,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叶菱指了指谢霜辰手上的纸,“人家都结婚了。”
谢霜辰说:“您这不是还有我么?”
“别贫了。”叶菱说。
“果然啊,《羊上树》《树没叶》《口吐莲花》是我认为最无聊的三个活。”谢霜辰说,“真的怎么说都无聊。”
叶菱冷漠地说:“纯粹是你自己不会说吧?”
“您这话说的,还能有我不会的?别说这些了,京评梆越我哪个不是拎起来就使?”谢霜辰说,“《口吐莲花》那是得打搭档的,拿个扇子‘哐哐’敲您头,哎呦喂我不心疼呀?”
“那你嘴上能少抄两句便宜么?”叶菱问。
谢霜辰闭嘴。
上面演完了,谢霜辰就问了几句有的没的,面试到此为止,外面的天也黑了。
来面试的人陆陆续续离开,谢霜辰给自己沏壶茶,翘着二郎腿坐着,双手握着个茶杯按在膝盖上,面前是那几个人的简历。
他只把蔡旬商和陆旬瀚的简历放在左边,其他的都放在了右边。
叶菱也给自己到了杯热茶水,拉椅子坐下:“只要这两个人么?”
谢霜辰点了点头:“这俩人是学过的,底子不错,就是还没有舞台风格,不知道杜平川有没有教他们这些。”
“教了还用得着从南京跑到北京来北漂?”叶菱说,“天桥三不管夫子庙,这自古以来就是艺人汇集到地方,北京好混还是怎么着?”
“肯定都不好混啊,杜平川这个人我不太熟,不过估摸着也是一个老顽固。”谢霜辰说,“时代不一样了啊。”
叶菱说:“人家六十多岁了你能不能别老直呼人家的名字?”
谢霜辰说:“我跟他是平辈为什么不能?要真算起来,我还排在他前头呢!”
叶菱说:“那你可真是厉害。”
“辈分真的没法儿说。”谢霜辰说,“要不您说为什么我师哥们千方百计阻拦师父收您?咱们都看得出来,师父是很喜欢您的。可是他真收了您,您就平地越级多少人?谁心里服气?他们会害您的。”
叶菱惊道:“我……我以为你不知道这些,也不考虑这些……”
谢霜辰无奈笑道:“您可真是要了亲命了。我能不知道么?我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似的跟师父撒泼打滚,师父估计连这事儿提都不提了。他就是因为不能收您才当作补偿一样的教您,不然您可真什么都捞不着。”
“……”叶菱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谢霜辰竟有如此细腻心思,连自己的师父都往里算计。
“不过遗憾终究是遗憾。”谢霜辰叹道,“没法儿了。”
叶菱喝了一口水,说:“真的就要这俩么?我觉得那两位老大哥也……还行吧。”
“他俩只能说周末啊。”谢霜辰说,“我一想到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的,就总觉得不太稳。而且两位大哥吧……真的很大哥。您看这个陈序,我才看见,好嘛,还是您师哥呢!你们清华的怎么回事儿?还搞不搞现代化建设了?怎么都跑来干这个?”
“人文关怀吧。”叶菱说,“在做好现代化建设的同时也要兼顾历史文化的传承,弘扬传统文化行不行?”
“行。”谢霜辰说,“你们都是学霸,我不跟你们争。”
叶菱想了想,说:“我觉得……还是留下他俩吧。”
“不是同门情谊?”谢霜辰问道。
“哪儿来的同门情谊。”叶菱说,“我都不认识人家好不好,差了多少届?”
谢霜辰说:“那您求我。”
“……”叶菱坐着,一动不动。
谢霜辰伸手戳了戳叶菱:“快点儿,等着呢。”
叶菱把杯子放在了桌子上,默默地看着谢霜辰。他这个表情谢霜辰是很熟悉的,不乐意了呗。谢霜辰只想嘴上抄便宜,刚想改口说点什么,只见叶菱站了起来,揽着谢霜辰的脖子就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谢霜辰愣了,两手悬空摆着不知道往哪儿放。
叶菱偏过头去低声说道:“你是班主,你说了算。”
那口气
“别了,您说什么都行。”谢霜辰说,“您放过我吧!这儿没别人!不用营业!”
叶菱立刻冷脸说:“这不是你自己要求的么?”
“对不起,我只是嘴上说说。”谢霜辰说,“您能起来了么?我现在就给两位老大哥打电话,说他们亲爱的师弟不惜牺牲色相勾引班主也要力保他们进咏评社……”
叶菱问道:“你就非得过这个嘴瘾?”
“习惯了。”谢霜辰说,“叶老师,您起来吧,成嘛?”
叶菱忽然笑了,手指轻轻一指谢霜辰,说:“你自己不是说什么都不怕么?
“我怕您!行了吧?”谢霜辰说,“您再不起来我动真格的了啊!”
他的手掌按上叶菱的后背,腿一动,叶菱没坐稳似是要掉下来,失控情况下一把抓住了谢霜辰的肩膀,衣服差点拽吐噜了,谢霜辰怕叶菱真的倒了,伸手去挽叶菱的腰。
“那个……”
一个声音传了进来,谢霜辰和叶菱保持着动作一起扭头看去。
一个姑娘站在门口也愣了,目光僵直地看着这两个搂抱在一起的男人。
三人同时静默。
最终还是那个姑娘打破了尴尬,问道:“你们这儿是招服务员么?”
叶菱缓了过来,赶紧从谢霜辰怀中逃出来站好,装作无事发生一样地说:“嗯对,我们……”
“没关系!”姑娘打断了叶菱的话,脱口而出,“我不歧视同性恋!”
第十九章
非著名LGBT团体咏评社将于本周六晚十九点三十在北新桥某剧场首演。
其实就是个临街的铺子。
几天前宣传就已经发出去了,谢霜辰的粉丝表现得很激动。终于可以买票看角儿了,而且角儿还演三个节目,大家奔走相告,好不热闹。
其实谢霜辰也不想演仨,他还嫌累呢,可后台没人啊,他没办法。
王铮本来说要来,但是临时加班。谢霜辰拜托刘长义过来演个开场的快板书,这样蔡陆二人一个活,杨陈二人一个活,他与叶菱中间穿插三个,凑六个,头天晚上也算是诚意满满。
“票卖的怎么样?”叶菱一边儿舔酸奶盖一边问谢霜辰。
谢霜辰撑着下巴坐在电脑前,晃荡着腿,说:“七七八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