哏儿 第69章

作者:南北逐风 标签: 近代现代

  “您还是别阻止了!”谢霜辰说,“让您说的跟出门买菜一样容易!大家都参加过高考吧?考大学难吧?”

  大家都在喊,有说“难”,也有说“不难”的。

  “难不难个人感觉不一样。”谢霜辰说,“说保送的是几个意思?就你有嘴啊?”

  那几个喊保送的学生闷头大笑。

  “总之啊,考大学难,你不光得会写题啊,你还得会说。”谢霜辰说。

  “怎么的呢?”叶菱疑问,“高考写卷子就行了啊,考试不让说话。”

  “那不行。”谢霜辰说,“得会说。比如考试的时候啊,后面有个人给您丢了个纸条,正好监考老师过来了,拿着纸条问这是怎么回事儿,您得会说吧?您要是不会说话,只能比划。”他学着哑巴的样子“啊吧啊吧”的比划了两下,样子很可爱,逗得学生们哈哈大笑。

  叶菱拦住了他说:“你这样就甭考了!”

  “是啊,您看说不出来话,没法儿跟监考老师解释吧?今年考不成,来年再考,还得啊吧啊吧……”谢霜辰又开始学。

  “合着连考两年都指着你一个哑巴抄啊?”叶菱说。

  “我就说这个意思。”谢霜辰说,“不光得会说,还得说普通话。口音太重,别人也听不明白。而且很多语境里,得说普通话才好听,说出来方言就容易闹笑话。”

  叶菱问:“比如呢?”

  “你比如我之前去过一个女仆餐厅,离着亮马桥地铁站不远……”谢霜辰正比划呢,台下传来“噢——”的声音,他顿了顿,笑道:“哟,今儿来的宅男不少啊?”

  叶菱冷不丁地来了句:“毕竟整个学校里连路灯都是公的。”

  他这句话把谢霜辰都给逗了了,笑着说:“您这就是赤裸裸的对理工科院校的性别歧视,您看下面不这么多女同学么?”

  女同学们纷纷叫喊,凸显自己的存在。

  “你们是从隔壁中财来的么?”叶菱问。

  “是——”不管是不是,都在那儿起哄。

  叶菱说:“晚上回学校注意安全啊。”

  “不回去了!”有人喊。

  “嗯。”叶菱点点头,“那就跟野地里呆着吧。”

  “得,真是没得好了。”谢霜辰说,“说正经的啊。现在学生不都喜欢那种二次元么?就漂漂亮亮的小女仆,然后乖巧可爱地用日语说一声‘主人’,能酥到骨子里,特美。”

  叶菱说:“你给学一个。”

  谢霜辰不含糊,当即来了一个,学得还挺像,下面狼血沸腾。

  “你们看咱这日本普通话说得多好。”谢霜辰又重复了一遍,沉浸在自己华丽的技艺中,不过很快他就说,“但是吧我上次去就很神奇,碰见了一个小姑娘,人长得特漂亮,一开口是这味儿的……”

  他清了清嗓子,说:“狗修进撒妈,您来点嘛?”

  台下爆笑。

  叶菱惊道:“天津女仆啊!”

  “好嘛给我来套煎饼果子吧!”谢霜辰用天津话说,“加俩鸡蛋,再来碗嘎巴菜。”

  方言有时候是非常能够体现笑点的,这个节目是从介绍各地方言表述同一件事的区别,进入到正活中关于戏剧与方言的结合。诸葛亮在京剧中念白京字京韵,然而他是山东人,真要按照山东口音去说话就会很好笑。在谢霜辰和叶菱的改编版本中,加入了很多时下流行的片段,把一些京剧的段落换成了影视剧,更容易让大家理解接受。

  整场下来,阶梯教室里时不时爆发出大笑,这个节目在不经意间,就这么结束了。

  学生们报以热烈的掌声,谢霜辰和叶菱再次鞠躬。

  后面的就不是返场节目了,而是进入到了谢霜辰的讲解时间,也是今天的重头戏。

  “刚刚大家看我和叶老师插诨打科互相占便宜挺有意思的,可能就会有喜欢叶老师的人问了,谢霜辰你怎么回事儿呀怎么老欺负叶老师呀?能问出来这种问题,只能说您都还不太了解相声。”谢霜辰说,“我们在台上就是没大没小,因为我们演的不是自己啊,是塑造故事中的人物形象,让大家很快的进入到剧情中来。所以啊,除了叶老师本人实名diss北大之外,其他都是逗个乐儿。”

  叶菱闷头说:“嗯,实名diss你那段也都是真的。”

  “我生气了啊!”谢霜辰说。

  “噢,不哭不哭。”叶菱冷漠地摸着谢霜辰的头说。

  “噫——”学生们都学会了。

  谢霜辰哭笑不得地说:“总之啊,我私底下非常尊敬叶老师。我也很尊重包括大家在内的观众。开始我就说了,大家都是高材生,学个什么造飞机造火箭的,能耐都比我大。给大家讲课我讲不了,只能站在这里给大家讲讲相声,让大家多了解了解我们的传统文化。保不齐哪位就喜欢上了这门艺术,学习一下,以后找不着工作了还能去说相声。”

  叶菱说:“人家北航的怎么可能找不着工作?”

  谢霜辰说:“你一清华的不也跑来说相声了么?”

  叶菱摆手:“这事儿过不去了。”

  “我就这么一说,再说了,在场的都是北航的么?”谢霜辰问。

  “不是!”有人喊道,然后纷纷喊自己是哪个学校来的。

  “哟,你们这是学院路联盟啊?这么多不是北航的学生啊?”谢霜辰一指门口,忽然说,“保安!都给我抓出去!”

  叶菱说:“说是有学生证才能进来,你们这得是有多少假证啊?”

  凤飞霏坐在史湘澄一边,用胳膊捅了捅她:“香肠姐,他们暗讽你!”

  “……差不多得了。”史湘澄扶额。

  谢霜辰就是跟大家开个玩笑,而后说道:“我们平时在剧场说相声的时候是穿大褂,可能大家对于相声的固有观念都是俩穿着灰色大褂的老头儿,一个站桌子里面一个站桌子外面,然后嘚吧嘚地说。我俩今天特意没穿大褂来,如果我不说,你们肯定觉不出来我是个说相声的。”

  学生们故意答道:“觉出来了!”

  “还行不行啦!这么不给面子的嘛?”谢霜辰故作生气撒泼敲桌子,“还弘不弘扬传统文化啦!”

  学生们逗他都觉得特别好玩,谢霜辰也是真的让学生们逗着玩,给他们想要的反应,逗他们开心。

  “行了行了,别砸了,公家的东西。”叶菱说,“砸坏了你得演多少场才赔得起?”

  有个人喊:“扣下别走了!”

  这个声音粗犷,是个大兄弟喊出来的,全场一愣,然后哈哈大笑。

  谢霜辰故作无奈,叶菱接话说:“看来北航女生是真的少,连这都不放过了。”

  “把我扣下给你们能干嘛?”谢霜辰故意问。

  “说相声!”

  “那不行。”谢霜辰说,“我们都是卖身不卖艺的。”

  叶菱说:“你可别说了,这儿可是学校,注意学生思想道德建设好不好?”

  “行行行,一秒严肃啊!”谢霜辰做了个收声的动作,“其实不难看出,我们在聊天的过程中其实更注重跟观众的互动,让观众感觉到不光是在听相声,而是参与到一个活动中来,这种感觉是很好的。可能用时尚一点的话说,这叫‘沉浸式体验’。您跟这儿坐着,相声也不好笑,接茬演员也不搭理您,这多没意思,还怪尴尬的,赶明儿您就不会买票进来了。现在的观众很聪明,大家都是知道我花这钱是来干嘛的。当然了,我不是说我们台上说什么您都接,刨活不好,太吵太闹让演员演不下去也不好。好的互动能够是一个节目变得更饱满,调动气氛。”

  “相声发展到今天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2008年的时候,相声成为了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我觉得这是个这是个喜忧参半的消息。”谢霜辰说,“喜的是,它可以以一种艺术文化的姿态得到政策上的保护发扬,但是忧的是,它已经濒危到需要被保护起来才行了。同学们,每年春晚可都有相声节目啊,像什么兴山民歌、聊斋俚曲、永新盾牌舞这些听都没听说过的东西非物质文化遗产,这种才更让人唏嘘。学校能出去拉个说相声的过来给你们讲讲,这些传统文化项目呢?恐怕很难找了。”

  “相声是个综合的学科,想要说相声,还得学很多别的东西。比如我吧,我自幼拜师学习过京剧快板等等,我旁边儿这位叶老师呢……”谢霜辰刚想说叶菱,才意识到叶菱好像什么都没学过。

  “我拜师学过烧锅炉。”叶菱接道。

  “清华烧锅炉,可以,也是名师出高徒。”谢霜辰打了个哈哈,继续说,“就我们下头坐的那个小孩儿,跟你们大一新生大不多大,叫凤飞霏,是学评剧的。评剧你们知道吧?也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他冲着凤飞霏说,“来来来,给大家唱一个吧?同学们欢迎一下!”

  若换做以前的凤飞霏,铁定死活不上台。但是自从去看过姚笙的表演,听过姚笙那番话之后,很多东西都在他的大脑中产生了奇妙的反应。他快步走上台面对在场的所有人,女生们都喜欢他,因为个子高,眼睛像猫一样灵,可爱极了,浑身上下散发着无可匹敌的少年气息。

  “我给大家唱一个……”凤飞霏想了想,说,“唱《玉堂春》吧。”他吸了口气,唱道:“苏三离了洪洞县,我将身跪在街当前。未曾开言心好惨,过往君子听我言……”这是旦角儿的戏,凤飞霏唱着也没什么压力。

  一曲作罢,台下响起了掌声,凤飞霏鞠了躬就跑下去了。史湘澄对他说:“少年,可以啊,唱苏三能唱出来苏少的味儿来。”

  凤飞霏说:“我只是为了降低入门门槛。”

  台上,谢霜辰说:“《玉堂春》的故事家喻户晓,评剧也许大家听的少,京剧的唱腔是大家最熟悉的。”

  叶菱说:“那你学学吧。”

  谢霜辰还真的学了学,他这一唱,大家恍然大悟,原来这一段是经典唱段,还被现代流行音乐人们写进了流行歌曲里,大家都能唱上个两三句。

  “大家看,现在很多流行的东西都是从老东西里来的,改变一种方式,大家都会很喜欢了。”谢霜辰笑着说,“所以在刚刚的相声里,我说方言与戏剧,不能光唱戏,你们肯定不爱听戏,那些唱段没怎么听过,我们在改编的过程中就会尽量的抓取一些流行的素材在里面。你们喜欢二次元,那我就说女仆餐厅,你们喜欢看《盗墓笔记》,那我就学说杭州话的吴邪,网上流行什么我就得看什么,包括我说的也都是网上很火的段子,因为熟悉,大家听着会亲切……”

  大家都以为谢霜辰接下来会说一句升华主题的话,没想到谢霜辰说道:“我真是为了你们操碎了心啊!”

  大家扶额。

  “还不是抄微博段子?”叶菱说。

  “不。”谢霜辰说,“还有抖音。”

  他巴拉巴拉讲了一堆,既生动又有趣的想大家阐述了当下传统文化的生存状态,从咏评社在网上的走红分析传统文化要如何贴近时下的生活,被大众所接受。

  一二三四五说得头头是道,甚至可以说是谈笑风生了。

  “我只知道他瞎扯淡很有一手。”史湘澄对凤飞霏说,“现在这旁征博引的劲儿……搞什么呢?”

  凤飞霏说:“肯定是叶老师给他写好了稿件!”

  “就是!”史湘澄说,“我说这孙子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谢霜辰确实打了草稿,草稿也确实是叶菱给写的。只不过叶菱只是润色了一下,让他的发言更具有煽动力,而不是跟人来侃大山。

  “我希望我们优秀的文化可以传承发扬下去,它不是高高在上的玩意儿,需要去贴合当代观众的审美。同样的,大家也可以尝试走进它。同学们都还很年轻,玩的看的都是最潮的东西,也许有这样新鲜的血液加入,传统艺术才能焕发出新的光彩。”谢霜辰说,“谢谢大家。”

  学生们一个个群情激奋,嗷嗷鼓掌。

  年轻,就是这么的充满着朝气,会被热血所感动,继而去创造热血。

  下面进入了提问环节,有的学生站起来问会一些比较常规的问题,比如爱好者要怎么入门啊,怎么学习相声啊,说相声到底能不能赚钱养家糊口啊之类的。谢霜辰都一一作答。

  有个男生问:“请问咏评社的招人条件是看颜值么?”

  “不是啊,我们都是看能力的。”谢霜辰说,“今年新招的一批演员长什么样儿都有。长得好看不是一种能力,长得好看还能吸引观众才是一种能力。你特高冷特酷,抹不开面子抛不下偶像包袱,那干不了我们这行。”

  男生问:“那您觉得叶老师这种算是很高冷的人么?”

  “这是舞台风格。”谢霜辰看了一眼叶菱,“不过再高冷的人,也分浪给谁看吧。”

  叶菱说:“我踹你啊。”

  谢霜辰笑着投降,大家都当他是开玩笑。

  有个女生站起来,大着胆子问:“谢老师,我能请问您到底和叶老师是什么关系么?”

  人群中传来暧昧的声音。

  谢霜辰笑了笑,问道:“真想知道么?”

  “想!”女生诚恳地点了点头。

  史湘澄吐槽:“问什么不好问这个,能问出来才有个鬼。”

  凤飞霏说:“他不一直对外宣称他俩是真的么?怎么还有人问啊?”

  “大概不死心吧。”史湘澄分析说,“萌这个东西很玄学的。有时候正主互相发刀都会让人觉得刀里有糖萌得死去活来,像他们这种腻歪的不行的反倒特别假。不过凡事总有例外,假亦真时真亦假,真亦假时假亦真,可能这位无知少女被你小五爷弄得已经不知道真相到底是真是假了,所以来问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