哏儿 第8章

作者:南北逐风 标签: 近代现代

  “真不是师哥说你,你也老大不小了,别成天想歪的斜的。”杨霜林喋喋不休的教育谢霜辰,“有这时间,多研究研究正经的艺术文化,师父年纪大了,师哥们岁数也不小了,咱们这一门以后不还是得靠你?”

  谢霜辰最讨厌杨霜林讲大道理,心里纵然不乐意听,嘴上还是客气地说:“别介呀,师兄们才是时代的弄潮儿行业的红旗手!我还小,我还不行,我还得靠师哥们罩着。”

  杨霜林刚要张嘴再说几句,李霜平说:“你们俩就别互相斗嘴了,也不怕被师父看笑话,吃喝都堵不住你俩!”

  谢方弼摆摆手,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我什么没见过呀,你们爱说说去了。”

  “今天师父过寿,咱们不说这些了。”杨霜林及时打住,举起了酒杯,转向叶菱,“小叶呀,咱俩喝一个?”

  叶菱举起酒杯,小心翼翼地跟杨霜林走了一个。杨霜林喝完就问了叶菱许多问题,八卦的可以,叶菱都一一回答了。

  酒过三巡,大家都打开了话匣子,各自说着各自的事情。但是今日有客人,几位师哥的主要攻击目标还是叶菱。这种社会油条酒桌上最爱欺负新人,仿佛是一种不成文的老男人的社交癖好,叶菱不胜酒力,没两杯就有了醉态。

  谢霜辰见状只得替叶菱挡酒,他一个人哪儿喝得过仨?于是光荣的跟叶菱一起喝多了。

  俩人醉的开始说胡话,肯定是走不了了,谢方弼就把他俩安排在了往日谢霜辰住的屋子里,扔一张床上合着衣服睡了。

  天蒙蒙亮时,四下寂静无声。倏地听到院子里一声嘹亮的高喊。

  “谢霜辰!起床了!”

  紧接着就是一脚踹门的声音。

  谢霜辰条件反射一样,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眼没睁开脑子也没意识,嘴里却能喊道:“来了来了!师父我起了!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

  他从小到大就是这么被谢方弼一大早轰起来练功的。

  叶菱睡得正熟呢,也被这突然的声音惊醒,他酒没醒,下意识地就问:“啊?扫黄的来了?”

  作者有话说:

  御子:唱太平歌词时的伴奏工具,其实就是俩竹板

  倒口:相声里模拟方言

第七章

  这一句给谢霜辰弄醒了,可是也有点懵。

  “扫黄?”谢霜辰问,“哪儿来的扫黄?扫谁啊!”

  叶菱在床上愣了一阵,这才看清什么情况,长呼了一口气,说:“没事。”

  谢霜辰不干:“不行,您得给我说清楚了!”

  “说什么清楚?”叶菱说,“做梦梦见你去天上人间了,跟着你没好事,不行啊?”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堪么?”谢霜辰不服。

  “没有。”叶菱摇头,“可能更差点吧。”

  谢霜辰特别冤。

  说话间功夫,谢方弼踹门进来了,他还是双手背在身后,看了谢霜辰与叶菱一眼,笑眯眯地说:“少爷们,忙完了么?”

  夏天的清晨总是来的很早,五六点天光就大亮了。

  谢方弼在院中坐着摇椅,谢霜辰和叶菱俩人弱鸡一样的垂着头站在跟前儿。谢霜辰先背了一段《地理图》热热手,等他背完了之后,谢方弼睁开眼看向叶菱:“小叶啊,你会什么?”

  “我……”叶菱看了看谢霜辰,有种老师检查背课文的感觉。

  他从小学习成绩就特别好,脑子也好使,记东西很快。但是在谢方弼面前,他就总会有一种大脑空荡荡的感觉。

  “就来一段《八扇屏》吧。”谢方弼悠悠地说,“小妇人。”

  叶菱“嗯”了一声,吸一口气,娓娓道来:“在想当初,唐朝有一位胖美女,此人姓杨名玉环字太真,只因唐明皇之子寿王李瑁选妃……”他口中清晰连贯的往外吐字,旁边的谢霜辰听得很紧张,生怕他出错。

  《八扇屏》是非常经典的传统相声,讲的是各种历史人物的故事,精华在于惯口。《八扇屏》源自于屏风字画,但是里面的故事可不止八段,只不过现如今的演员在表演的时候,多选取“小孩子”“莽撞人”“江湖人”等段落,其他段落提及较少。

  “小妇人”这一段讲的是杨玉环的故事,篇幅很长,舞台上很少有人用,猛得一说起来难免生疏。谢霜辰就怕叶菱这个二把刀不会或者背错了,没法儿入谢方弼的眼。

  “……后人有诗叹之曰:玉环玉貌可倾城,明皇廉耻一旦空,禄山兵马压边界,一抔黄土葬娇容。这个胖妞儿你比得了吗?”叶菱最后一个尾音落下,从头到尾行云流水,没有一丁点差错,谢霜辰这才松了一口气。

  其实叶菱内里也松了一口气,老先生检查功课,谁能不紧张?

  二人安静地等着谢方弼,谢方弼优哉游哉地站起来回了屋,很快又出来了。

  “你。”他一指谢霜辰,“打扫卫生去,屋里院子里都扫了。”

  然后他又给了叶菱二十块钱:“你上胡同口买早点去,你和老五一人多买一个鸡蛋,给我买俩糖油饼一碗豆浆,剩下的随便。”

  叶菱茫然地接过那二十块钱,正要茫然地出去的时候,就听见谢霜辰一边搓抹布一边大喊:“买一个糖油饼就行了!师父高血压心脏病!少吃点!”

  “洗你的抹布!”谢方弼想要踹谢霜辰。

  叶菱还是茫然,很茫然。不过他没要谢方弼那二十块钱,而是自己拿着手机出门了。谢方弼也没拦着他,就把那二十块钱压在了花盆下头。

  十分钟之后,叶菱灰溜溜地跑回来了,他不好意思跟谢方弼说话,走到擦柱子的谢霜辰面前小声说:“你有现金么?胡同口那个卖早点的大妈好硬核,只能用现金。”

  谢霜辰“噗嗤”就笑了,往花盆那一指,说:“师父给您留着呢,就知道您得翻车。”

  叶菱掐了谢霜辰一把:“你怎么不早说?”

  谢霜辰“哎呦”一声:“谁让您那么客气了?师父给您什么您就拿着,哪儿还有这事儿?”

  “我真是懒得跟你贫!”叶菱翻了个白眼,从花盆底下抽了那二十块钱走了。

  三个人吃早饭相当简单,谢方弼自己吃饭就不爱说话,吃完之后就留给俩人三个字:干活去。

  然后他自己出门遛弯去了。

  这四合院不是很大,但是两个人要是里里外外全都打扫一遍也挺费功夫。

  叶菱说到底是个读书人,叫他坐一边儿写《5年高考3年模拟》没问题,可叫他做卫生,还一弄就是一上午,这就有点不太行了。

  他拄着一人高的扫帚,问谢霜辰:“你平时就干这个?”

  “啊。”谢霜辰说,“偶尔给师父做饭,但是我做饭不好吃,他就不叫我做了。”

  “原来现在还兴这套啊。”叶菱嘀咕。

  “不然呢?”谢霜辰说,“我是跟师父家里住,可不得什么活儿都干么?”

  叶菱想了想,评价说:“硬核。”

  “我师父说学艺都得这样,连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都做不好的话,那就没法儿学了。”谢霜辰说得头头是道,“您啊,还是好好表现吧。”

  “……”叶菱本来不想说什么了,可听谢霜辰这话又感觉不太对,“不是,你自己跟家里怎么不做卫生啊?跟这儿怎么这么勤快?”

  “那能一样么?”

  可不是,小五爷人精一个,还拎不清这各中差别?

  俩人这么一个院子,一边儿干活,谢霜辰一边儿给叶菱讲自己原来的事儿,正讲到小学五年级踢球把人家玻璃砸了的时候,杨霜林来了。

  “哟,二师哥,什么风把您吹来了?”谢霜辰扬声问道。

  “给师父送点鱼生。”杨霜林提着冷鲜箱说,“早上空运到的,刚从机场拿回来。”

  谢霜辰小声嘀咕:“师父三高您还老给他吃这个。”

  杨霜林摆手笑道:“师父不是嘴馋么。”

  “馋也没您这么惯着的啊。”谢霜辰阴阳怪气地说。

  “得了。”杨霜林说,“少不了咱小五爷的,你多吃点,把师父的抢了不就成了?”

  谢霜辰刚想回敬几句,谢方弼回来了。他见杨霜林在,招呼了几句,看见了杨霜林带来的东西,中午饭就有着落了。

  四个人围着桌子坐下,谢方弼上座,他先动了筷子,其他人才能动。

  杨霜林是个很会照顾饭局的人,有他在,基本不会冷场。他先是跟谢方弼嘘寒问暖一阵,紧接着又对谢霜辰说:“你俩昨儿在这儿住下的吧?不是我说什么,老五啊,你成天到晚这混那混的,怎么酒量越来越差了?”

  “我怎么比的了师哥们呢?”谢霜辰说,“我还年轻,功力尚浅。”心中却是骂街,我一个人怎么可能喝的过你们三个社会老大哥?

  “小叶呢?”杨霜林笑着问,“昨天休息得怎么样?”

  “还好。”叶菱浅浅回答。

  “早上有没有叫师父检查功课?”杨霜林接着问。

  “当然啊。”谢霜辰抢先说,“这不是日常么?您让师父给您说说,我俩功课怎么样?”

  杨霜林笑道:“你自然是好的了,打小儿就聪明伶俐,我们都比不过你。”

  谢方弼忽然开口说:“小叶呀,口齿清晰,语言流畅。”

  叶菱一滞,没想到谢方弼会对他做出评价,虽然只有简单八个字,但已经难能可贵,忙说:“谢谢先生。”

  “我就说了我们叶老师可好了,您还不信!”谢霜辰黏上了谢方弼,老师检查个基本功都被他说的仿佛检查了全本的活那么厉害一样,“要不我跟叶老师在您这儿多住两天,您再瞧瞧?给指点指点?”

  谢方弼说:“全天下我就管的着你们哥儿五个,连亲闺女都管不了,哪儿来的能耐指点别人?”

  “师父!”谢霜辰说,“您怎么这么傲娇?”

  叶菱噎了一下,他不知道原来谢霜辰在谢方弼面前也这么无法无天什么词儿都敢说。不过这不是他发言的场合,他只能闷头吃饭。

  杨霜林说:“老五,怎么说话呢?没大没小。”

  谢霜辰不管杨霜林,只对谢方弼说:“师父,您教教他嘛,我俩都是搭档了,得共同进步呀。”

  谢方弼说:“吃你的饭。”

  话题到此终结,杨霜林就开始聊最近的工作和演出安排,总说自己很忙,对于艺人而言,忙是最风光的事儿。

  叶菱听得头晕脑胀,他见过杨霜林的表演也都是在电视上,因为对谢霜辰的定位有点失误,所以他目前不敢对杨霜林做什么评价。为了逃离这个泥泞的饭桌气氛,刚一吃完他就主动要求洗碗,退出战场了。

  谢方弼不干活,自己回屋听戏去了,饭桌上留谢霜辰和杨霜林收拾,杨霜林左右看了看,突然问谢霜辰:“老五,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谢霜辰莫名:“什么什么意思?”

  “你让师父指点他,他又不是师父的徒弟,怎么指点?”杨霜林直白地问。

  谢霜辰也直白地说:“那就让师父收他做徒弟不就好了?怎么,我那话是不是说的太隐晦了?”

  杨霜林说:“嘿,你这小算盘打的挺响啊!”

  谢霜辰说:“我向来会算账。”

  杨霜林说:“老五,你这就是没规矩。师父宠你,都由着你换搭档了,你怎么还蹬鼻子上脸?你这不是为难师父么?”

  “我为难师父又没为难您,您着急什么劲儿呀!”谢霜辰装作一脸不解的样子。

  杨霜林“啧”了一声:“你别抬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