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北逐风
谢霜辰看着叶菱,突然很坏地笑了一笑,说:“我可以告您。”
在场地绝大部分是对咏评社有了解的人,一听到这个梗,立刻心领神会地笑了出来。不喜欢谢霜辰不会到这儿来,自然也会觉得谢霜辰的行为非常爽利干脆。有人在台下叫好,还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节目结束之后,谢霜辰在返场的时候特意跟大家嘱咐说:“老有人说我讽刺观众,讽刺粉丝,那我可真是罪过。观众是我的衣食父母,粉丝是支持我爱护我的人,我怎么可能会讽刺大家呢?”
叶菱闷头说:“嗯,只会上法院告他们去。”
大家“噫”声不断。
“我喜欢您爱护您,也不会天天追您家门口去堵您吧?也不会大半夜发私信给您写小作文吧?更不会挑拨您和二小姐的关系吧?”谢霜辰举例说明。
“是不会,你只会天天在我跟前儿晃悠骚扰。”叶菱说,“而且我跟二小姐没什么关系。”
大家又笑了。
谢霜辰笑了笑,抬起双手往下点了点,示意大家安静。
“我就是举个例子。”谢霜辰说,“老有人问我干嘛告粉丝,被问多了我也烦,不如趁这个机会给各位关心我的朋友们讲讲。当然啊您要是觉得买票进来是来听相声的不是听我瞎说的,您现在就能走了,相声已经表演完了,返场都是白送的,不包含在您票钱里。”
台下无人离开。
谢霜辰看了两眼,说:“那既然都是自家人,我就简单说说吧。其实随着知道我的人越来越多,知道咏评社的人越来越多,就会伴随着一些所谓的‘粉丝’的出现。其实我不大乐意称呼大家为粉丝,因为我觉得我们都是平等的,我表演的不好您肯定不乐意看,我演得再卖力气,您跟下面吃火锅打麻将,那我也憋屈。观众演员是一种互相帮扶的关系,我给大家带来欢声笑语,大家买票捧我,叫我过上好日子。我是个说相声的,也不是偶像明星,虽然我承认我确实真的非常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说着他还玩起了扇子。
叶菱拦住了谢霜辰:“后面这几个形容词可以不用说,说正事儿。”
“行吧。”谢霜辰把扇子放下,理了理袖口,继续说,“我不是偶像明星,我没有那么光鲜亮丽。一些不太成熟的粉丝会做出来一些比较激进的行为,一次两次我可以容忍,但是更多的,我承认我做不到。我只是个普通人,靠说相声的本事讨生活,而不是靠贩卖人设和梦想。天真无知的少女可能会被我的外表所欺骗,到头来你们终归会发现谢霜辰连点怜香惜玉的心都没有,就是一个无赖。您因为喜欢谢霜辰而喜欢上相声,从而愿意去了解相声,我觉得这是我的荣幸。您因为喜欢相声而知道了一个叫谢霜辰的人,发现他相声说的还不错,愿意来捧场,那这是我的本事。唯独一点不好,就是您毫无理由的喜欢我,我哪怕相声说的特别烂,在台上涮火锅抠脚,您还喜欢我,那您图什么呢?我凭什么呢?”
“就是喜欢你啊!”头一排的姑娘喊,“喜欢没有理由!”
谢霜辰指着她开玩笑地说:“那回头咱也法院见。”
人家也知道谢霜辰开玩笑,喊道:“一起!”
叶菱搭话:“你俩这是去法院还是去民政局啊?”
谢霜辰摆摆手,不再跟观众开玩笑了。
“演员需要观众的监督,才不会松懈,业务上才能不断提升,给大家带来更多更好的节目,您才不会觉得票钱花的愿望。”谢霜辰继续说,“各位喜欢我,我非常感谢,但是我不希望大家因为喜欢一个人而丧事自我。不说别的,大半夜不回家外面大冷天冻着就为了跟一个人说上一句话,这事儿我都替您觉得委屈。但一想到有些人在网上骂人骂的那么狠,都是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真的没必要……”
他还没说完,后排一个大哥喊道:“我不是!”
“你给我闭嘴。”谢霜辰说。
众人哄然大笑。
“男的也一样!”谢霜辰补充说,“有那时间多读书多做有意义的事儿,多努力生活努力赚钱,不比上网上跟人打架牛逼的多?”
叶菱说:“回头等我们开专场,争取买头排的票。”
谢霜辰说:“您倒是不耽误做买卖。”
下面有人问:“什么时候还有专场?”
“真不知道,回头再安排吧。”谢霜辰说,“不要打断我发言,我这儿正抒情呢!”
叶菱拍了拍他,说道:“甭抒情了,你再不快点末班地铁都没了。”
“那行吧,我简单点说。”谢霜辰说,“总之就是我不希望一些年轻人太过疯魔,做出来出格的事儿,这不叫喜欢,这叫有病。我既然不是偶像榜样,那我肯定也不会由着这样的人胡闹。总而言之,我们都做个人吧。”
“合着你原来不是人啊?”叶菱忽然问了一句。
“是不是的吧。”谢霜辰随便一含糊,拱手抱拳,“今儿就这样了啊,挺晚了,大家回去好好休息把。”
两个人鞠躬,刚一下台,谢霜辰就拉住叶菱,对他说:“我原来确实不是人,但是在遇见您之后,我决定做一个人,做一个好人。不做坏事不骂街坚持刷蚂蚁森林植树做公益,因为我想长命百岁,一直跟您在一起,这辈子不够,还要下辈子。”
叶菱一怔,随即笑道:“好人无好报,祸害遗千年,你呀,还是就当个祸害吧,我看挺好。”
这样一个夜晚,“谢霜辰教粉丝好好做人”的热搜悄然无声的爬了上去。话题下面的热门就是谢霜辰在小剧场的发言,粉丝们虽然是被谢霜辰批评了一顿,但还是哭着说哥哥人美心善,鼓励大家好好学习好好生活,抑制不良歪风,这才是人间楷模!
顺便万人血书再开专场,希望能够现场听到哥哥的教诲!
第七十一章
群众们强烈要求再开专场的事情被史湘澄暗中记录了下来,拿着去找谢霜辰商量。
“那个网综你不去是不是?”史湘澄说,“你个废物点心,出去赚钱的活儿都不干,拿什么养家?拿什么养叶老师?不行,你给我开专场赚钱去。”
谢霜辰说:“姑奶奶,现在计划开专场最快也得年后才能开啊,你一天到晚想什么呢?”
“那……”史湘澄说,“今年还有封包袱大会么?”
“有啊。”谢霜辰说,“年底放假之前怎么着也得跟观众们意思意思吧,弄个联欢会,也当是这一年的总结了。”
史湘澄问:“你想好在哪儿开了么?”
“还在咱这小剧场开。”谢霜辰说。
“我靠,那不得抢票抢疯了?”史湘澄吃惊,“你就不能体谅体谅众多粉丝抢票的艰辛苦涩?”
“我就是因为体谅他们,所以才不想大费周章地弄个大场子。”谢霜辰说,“以后开专场的机会还很多,小剧场啊……能多说一场算一场吧。包括你那边儿找来的各种事儿,以后同样有很多机会,但我觉得自己现在还未必能到跑出去大肆宣传的时候。先韬光养晦地把这个年过了吧,别我还没准备好,某些人就又跑出来跳。”
史湘澄问:“你说你二师哥?”
“他,和他周围的人,都算在内。”谢霜辰说,“也许远不止这些,讨厌我的大有人在。我名气越来越大,以后的路就要一步比一步走得稳,我倒了是小事儿,背后这一大家子怎么办?我还不想让叶老师年纪轻轻地就当寡妇。”
“哎呦喂你可真是三句话不离叶老师。”史湘澄揶揄道,“得啦得啦,你爱干嘛干嘛吧,反正都是你自己的买卖。封包袱大会的事儿我筹备一下,你们记得准备节目啊。”
谢霜辰应允。
每年的年关都是演出市场最为忙碌的季节之一,准备完跨年就要准备春节,完事儿还有正月十五元宵晚会,一口气得折腾到三一五打假晚会才算结束。
史湘澄给谢霜辰找来的那些商演啊活动啊什么的,谢霜辰一开始还有点兴趣。可自打出了粉丝那档子事儿之后,他忽然就冷静了下来,不太想这么急切地去抛头露面。
那些都不是他的地盘,这样贸然地闯进去,结果是好是坏,他都没有什么把握。
但是说起年底封包袱大会的事儿,谢霜辰只前连提都没提,似乎大家都默认仿佛年底就要有这么个事儿一般。史湘澄一说,大家就都开始准备节目了。
一个个还挺自觉。
谢霜辰还特意问过姚笙年底封箱不封箱,毕竟人家唱戏的,有的是箱子可封。姚笙说封个屁,他年底要带着剧社巡回演出,演出完了卡着年根儿封不封的就那么回事儿了。
“哟——”谢霜辰在电话里就开始阴阳怪气地叫唤,“师哥能耐啊,怎么着,上哪儿演去?梅兰芳大剧院?还是国家大剧院?”
“去大上海。”姚笙说,“一路演回来,差不多就该过年了。”
“厉害厉害。”谢霜辰说,“十里洋场啊!”
姚笙打趣儿说道:“我怎么听着你这么酸啊?”
谢霜辰说:“我能不酸么?我都不敢去上海说,不,准确点说,我都还没出过这北京城呢。”
姚笙说:“怎么,师哥带你出去混一混?”
“不,我不想再跟你同时出现在B站混剪大手子的视频里了。”谢霜辰说,“我恐同。”
“真巧。”姚笙说,“我也是。”
姚笙带着剧社的专场演出大约为期个一月,安排得很紧,同样的戏份,京评各演一场。所到之处无不各种明星艺人去捧场,再加上戏好角儿好,那热闹的剧场仿佛又回到了百年前的盛世光景。
未必是戏曲本身的魅力把那些年轻人带进了剧场,可是不论什么原因,把他们留住,让他们坐下来听,听完了会唱,唱完了还要去网上跟别人分享,这本身就是一件难能可贵的事情。
也只有姚笙做得出来。
他们在外面唱得响亮,北京的戏迷们按耐不住,要求笙社的封箱演出得在北京开。剧社成员一路演回去,舟车劳顿疲惫不堪,但是对加演一场封箱戏都没有什么怨言。
一年到头,总归得回馈观众。
于是姚笙也定了封箱,就在谢霜辰封包袱的前一天,正好一个周五一个周六,北新桥的剧场门口怕是得堵得水泄不通了。
咏评社的封包袱节目已经拟定完成,所有演员都会登台演出,单口的对口的群口的,数数得有七八个节目,由谢霜辰与叶菱最后压轴,票早就售罄,只留了加座儿的票在演出当天售卖。
笙社的封箱演出早一天,京评都排了戏,不过姚笙不想按着原来唱,拍脑袋就让大家反串。
反串并不单指男女反串,行当和行当之间的对换就是戏曲门类的反串。比如唱老生的去唱花脸,诸如此类。
不过姚笙的反串就是简单粗暴的坤生调换,评剧他选了《花为媒》,喜庆,点名叫凤飞霏去演张五可。
凤飞霏真的疯了,好端端的干嘛要让他演旦角儿?他不干,死都不干,姚笙就问他:“要不让你哥陪着你唱?”
一旁的凤飞鸾也愣了,说道:“我多少年不唱了,哪儿还会?”
姚笙说:“你弟演张五可,你演李月娥,哥儿俩变姐儿俩,我看挺好。”
“好个屁!”凤飞霏说,“你有病吧!”
姚笙说:“大过年的不就是给观众图一乐呵么?那么多小姑娘来问笙社的经理是什么背景,怎么着,经理不上台回馈回馈观众?”
凤飞鸾不像凤飞霏那般冲动鲁莽,心中虽然觉得不妥,也不会骂街,而是老实地说:“回馈是另外一会儿事儿,只是我太久不唱了,又是不曾学过的旦角儿,怕上了台演砸了。”
“没事儿。”姚笙大手一挥,“为了热闹而已,不必计较太多。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俩要是不演,今年没有年终奖。”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凤家兄弟迫于姚老板的威胁,不得不向邪恶势力低头。
评剧要演反串,京剧自然也是的。为了平衡凤家兄弟的心情,姚笙让他俩选戏。
“那我就点个《伐子都》吧。”凤飞霏一脸要报仇的表情,“我要看四张高桌云里翻。”
“你这是让我死啊?”姚笙跳起来打凤飞霏。
云里翻是武生绝活儿,《伐子都》当中有一段便是子都爬上高台,从上面一个跟头翻下来。现在舞台上只用大约一个人还高点的台子,而在过去,演员演这一出是真的卖命,一张八仙桌摞三张,更有甚者摞四张,看上去高耸直出戏台,摇摇欲坠。
这一下翻下来,若非有真功夫傍身,怕不是真的要摔死。
姚笙只在很小的时候见过当时的角儿翻四张桌,后来便看不见了。他是学旦角儿的,本不用学习这些,后来在戏校里跟那些武生玩闹,与人打赌耍横,专门学过云里翻。他个子高,翻跟头着实费劲,到最后也只翻的下一人多高的台子,与那些武生平起平坐。
他这个身高翻四张桌儿,可能得头先着地。
凤飞霏就是故意为难他呢。
“你别闹了。”凤飞鸾对凤飞霏说,“剧社哪儿有那么高的吊顶摞四张桌儿?换个别的吧。”
凤飞霏说:“你可真是向着他。”
凤飞鸾笑着摇摇头:“要我说呀,来看戏的就是看个彩,姚老板不如唱一个《四郎探母》,驸马的扮相……我想观众应该喜欢。”
姚笙说:“好,那就《四郎探母》,唱腻歪铁镜公主了,穿着花盆底儿我比杨延辉还高,这回找个姑娘演铁镜公主,我来杨延辉。”
凤飞霏说:“那你那翎子也得戳破天花板。”
“你给我闭嘴。”姚笙说道。
封箱戏定下之后,又有彩头,开票之后一抢而空。姚笙特意留了第一排的座儿给亲朋好友,因为太紧俏,就余出来两张给咏评社,自然是被谢霜辰分去,带着叶菱前来看戏。
不看不是京城名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