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端
双手搭过去时,两人一起失去了平衡,“扑通”一声齐齐跌倒。
冲击力道不大,身上却叠了个人,跌得有点痛,心底却是软的。毛茸茸的小脑袋在他胸前拱了拱,头顶的毛支楞起来,伸手戳了戳他的脸:“小鸟,没摔坏吧?”
近在咫尺的面容冰雪般,季归鹤恍惚了片刻,握住他乱戳的手指。
冰冰凉凉的。
沈岁岁当真是冰雕雪砌的?
他的心跳愈加剧烈,心口涌动热潮。
昨晚的问题,沈棠给了他答卷。
季归鹤沉默着,迎上沈棠疑惑的眼神,在他的指尖上轻轻落下一吻。
原来每一次不自知的心动,都是因为……你的笑容。
岁岁,我好像对你心怀不轨。
第三十四章
指尖骤然被温热的唇瓣碰了碰, 沈棠一个激灵, 身体骤然僵住, 差点条件反射地一巴掌扇过去:“你干什么!”
这个反应……是恐惧?
季归鹤一怔,凝视着沈棠,将到嘴的话咽回去, 放开他的手, 泰然自若:“不小心碰到了。”
他情不自禁。
只是沈棠看起来有点炸。
沈棠蹙眉打量了他一会儿,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爬起来居高临下地瞪他一眼,立刻滑远了。
季归鹤的目光追逐着沈棠的身影, 心里有些疑惑。
沈棠刚才在恐惧什么?
来不及深思,脑中又被另一种汹涌又细腻的感情侵占。
人不该在同一个地方栽倒两次。
可心动来得和风细雨、润物无声, 让他猝不及防,又似等待已久。
不是好像。
他确实心动了。
季归鹤强行压下心潮, 想让自己恢复以往的从容沉静, 可惜都不顶用。沈棠像一束光, 在他面前不住晃悠, 让他静不下心,目眩神迷。
时隔八年,他又一次失防了。
在滑冰场玩了许久,沈棠也累了, 自顾自脱鞋下了场。季归鹤跟过去,怀揣着不可告人的心思,状似随意地摸了把他的头:“挺晚了, 回酒店休息吧。”
沈棠瞥他一眼,没排斥。
季归鹤揣测了一下他刚才的恐惧由来,禁不住挑眉。
牵手拥抱可以,亲吻却不行……沈棠不会是个直男吧?
两人一时无话,季归鹤陷入了沉思。
当年沈棠也是喜欢女装的他对吧。
所以,现在在沈棠的心里,他算什么?
季归鹤忍不住偷看他的脸,走路时手指似有似无地碰到,衣物摩擦碰撞,细细痒痒。从前的小细节,从刚才开始,变得不太一样了。
变得耐人寻味,像一根羽毛,撩拨心弦。
陈年老酒似的,隐约散发芬芳。
季归鹤忽然成了个青春期的毛头小子,躁动不安,在心底念了几句佛,才压下心火。
没想到初恋阴影兜兜转转,又成了心动的对象。
到酒店时,思考了一路自己在沈棠心里地位的季归鹤才发觉不妙,喉间艰涩:“只有一张双人床。”
沈棠已经忘了滑冰场里的事,纳闷地往里走:“那不挺好,单人床挤。”
扭脸瞅见季归鹤神色微妙,他愣了愣,嗤笑道:“都是男人,又不是没一起睡过。季小鸟,你还担心我对你动手动脚?”
“……”季归鹤无言片刻,盯着他天真的脸,心想,我比较担心我对你动手动脚。
玩了一晚上,身上汗湿黏腻,沈棠没多管脸色复杂的季归鹤,径直去了浴室。
走进浴室了,他才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自己的手指。
指尖仿佛在发烫。
十四岁时被那个老变态骚扰,他心理阴影浓重,辗转看过不少心理医生,才决定克服与人亲近就恐惧的心理。
一个演员,如果抗拒和人牵手、拥抱,还怎么演戏?肢体动作太重要了。
慢慢的,他可以接受和人亲近了,却依旧无法忍受亲吻。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温热的嘴唇沾上皮肤,黏腻的触感都像无数蠕虫顺着手指领口爬来,躲不开,逃不了,密密麻麻,让他身体僵硬,恶心反胃。
行内人都知道沈棠不拍吻戏,黑子也一直攻击他“假装纯洁”。
除了沈棠和徐临,也就盛总知道当年那事。
刚才在滑冰场,季归鹤无意间亲了下他的指尖,他下意识地恐惧,却没有觉得恶心。
季归鹤是……不一样的。
沈棠脱下衣服,抹了把汗湿的额发,心想,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沈棠去洗澡的期间,季归鹤在冷静,顺便在心里作出假设——如果他现在告白会发生什么?
沈棠多半会一脚把他蹬出去。
然后通知徐临这儿有个变态。
再拉黑他的所有联系方式,躲避病毒似的远离。
还是得慢慢来,小火慢炖,急不得。
季归鹤叹了口气,转瞬又觉得好笑。
万万没想到,他也会有这么一天。
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准备,沈棠洗完澡走出来的瞬间,季归鹤立刻被击溃,心力交瘁:“今晚我睡沙发吧。”
难怪都说先动心的人会输。
岂止是输,简直一败涂地,再无一战之力。
沈小美人白白净净,洗得香气隐然,面颊白里透红,眼角的泪痣愈发明显,斜一眼都像是眼波送情。
男人和禽兽是同义词,只是前者披了人皮。
在把人追到手前,这层绅士的人皮,还是披好比较好,免得把人吓跑,那就划不来了。
沈棠擦着头发,闻言诧异看他:“我是来借住的,你介意的话,我睡沙发。”
季归鹤头疼极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语气再礼貌真诚的一句“我想搞你”说出来,都可能会被送去警察局,他只能道:“不介意。”
沈棠沉静地嗯了声:“那就睡床。好好的床不睡去睡沙发,你脑子真磕着了?”
季归鹤动了动唇,难得说不过他,只能迈着沉重的步子进了浴室,冲了个凉水澡。
相比起心理负担沉重的季归鹤,沈棠就轻松多了。
他对季归鹤有近乎盲目的信任,丝毫不担心他会做什么。
——毕竟这人以前喜欢的是他的女装扮相,换上男装就翻脸不认人。
一个笔直笔直的好兄弟,有什么好怕的?
已经接近凌晨,沈棠有些困倦,擦干头发上了床。酒店的床又大又软,沈棠和季归鹤分睡两边,就算张开四肢,也不会碰到。
就算如此,关上灯那一刻,季归鹤心头依旧一跳。
视线朦胧,嗅觉触觉听觉变得敏锐得过分,洗发水和沐浴露隐约的淡香徐徐飘来,被褥格外的柔软顺滑,沈棠睡得不太安稳,翻来覆去的,窸窸窣窣声不绝于耳。
仿佛无声的诱惑。
季归鹤喉间干渴,活了二十多年,头一次发现自己这么饥渴,无奈地转过头,在心里默默背诵……刑法。
佛祖也救不了他了。
两人也不是头一次同床共枕,上次在客栈里,谁也不让谁,挤在小小的单人床上,你杠来我杠去,就差拳打脚踢。
这回却哪哪儿都不一样了。
沈棠没有感知到气氛的暧昧,躺下前还有些困倦,躺下后就毫无睡意,磨磨蹭蹭了会儿,扭来动去,搞得季归鹤呼吸不稳,隔着层薄薄的被子,一把摁住他。
黑暗中,季归鹤的嗓音有些哑:“沈岁岁,你多动症?”
沈棠挣了一下,挣不脱他的怪力,只能悻悻地在被子底下踹他一脚:“不要随便叫我小名。”
季归鹤嘴角一弯,又想逗他了:“为什么?”
沈棠反问:“咱俩很熟?”
“不熟?”季归鹤侧过头,在黑暗中隐约描摹着沈棠的轮廓。
他心想,常人身体里大半部分是水分,沈岁岁小朋友里面可能是可爱。
他怎么就能……这么可爱呢。
可爱的沈岁岁小朋友眨眨眼,小声道:“其实我还记着你女装骗我的事。一半一半吧。”
季归鹤很想掐他一把。
沈棠嘴角弯了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今晚好像一直占上风。
季归鹤又好气又好笑,拿他没办法,继续在心里背刑法,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睡吧。”
沈棠仿佛被拍了个魔咒,困意很快涌上来,快睡着时,迷迷糊糊地提醒:“我睡相……不太好啊。”
季归鹤看他哪儿都可爱,浑不在意,压低了嗓音:“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