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玉师师
王八贤怔了一下,“卧槽,你不是吧?穷到这份上了?在古今阁拼死拼活这么多年,你前爹没给你发工资啊?”
“滚你妈前爹后爹!”孔信勃然大怒,一记惊涛掌将王八贤拍出十米外。
“哎哎,是我嘴贱,我掌嘴,”王八贤滚回来,在自己胖脸上轻轻拍了一下,“哎哟这张嘴,真是满口实话讨人嫌,啪!。”
孔信大口吃着菜,懒得跟他计较。
王八贤给他倒杯酒,“别卖房子了,丢人,没钱从我这儿拿,八千万以下没问题。”
孔信点点头,“行,以前在金钱上没有后顾之忧,我买了不少古董收藏,这个不能急着出手,太急了会被买家反过来宰,这回闹出这档子事儿,全古玩行里都在看我笑话,等着瓜分我的收藏,我偏不能如他们的愿,我要活的好好的,生意红红火火,想看我倒霉?没那么容易!”
“那下个月潘氏的慈善拍卖会还参加吗?”王八贤抽出一张请柬推过去,“潘南华那老小子最他妈狗眼看人低,恐怕连请柬都没给你吧,这张你拿着,我再想办法搞一张去。”
孔信推回去,“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鄙人虽然被逐出家门,但在古玩行也是成名已久,东山再起只不过时间问题,潘南华再没个眼力劲儿也懂这个道理,请柬一早就送给我了。”
“算他还没瞎了狗眼。”
酒饱饭足,两个单身汉勾肩搭背走出烩萃楼,王八贤低头在他脸上吧唧一下,“乖乖,晚上有人暖床没?”
“你打算自荐枕席吗?”孔信斜眼,抹去脸上的油光,“妈的,你非礼我之前能擦个嘴吗?刚才啃蹄髈了吧?糊我一脸油,你这个死胖子!”
“本王油腻的香吻有好运加持,你懂个屁!”王八贤振振有词,“要不是看你衰成这个吊样儿,吃饱了撑的非礼你?你又不是大屁股美妞!”
两人都喝得东倒西歪,孔信哼哼,“大屁股美妞有我魅力大?哼,我现在往街上大喊一声,本大爷征婚,来应征的得从鼓楼排到中华门去!”
王八贤哈哈大笑,指着他大声嘲道,“啊呸!还魅力呢,就你这残花败柳,人家罗子庚玩儿剩下的,你还真当自己是块宝了?自我感觉太好是病啊,得治!”
“不信你看着,”孔信跌跌撞撞走到大路中间,叉腰大叫,“我,孔信,孔大爷,今天征婚,大姑娘小媳妇小正太大小伙子,瞧一瞧看一看,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风流倜傥孔大爷,短期见效潜力股,大家用过都说好,江浙沪包邮哦亲~”
夜晚的古玩街一片寂静,古色古香的店铺都用黑黢黢的窗户对着他们,孔信仰脸嚷嚷了半天,震得头晕,哈哈大笑两声,突然抱头蹲在了路灯下面。
“你怎么了?”王八贤吓了一跳,走过来弯腰摸摸他的头。
孔信闷声闷气,“王八贤,我只有你了。”
“卧槽!!!!”一声惨极的哀嚎,王八贤瞬间后跳到五米外,双手捂胸嘶吼,“本王是直男!本王的贞操是敏敏的!”
孔信倏地站起来,感觉仿佛唯一的通气口被一把堵住,噎得整个人喘不过气来,他掉头往另一个方向走,恨声,“麻痹你们都是她的,老子什么都没了,老子连个胖子都留不住……”
王八贤跟上来,“你是在跟我撒娇吗?哎,你要撒娇找罗子庚去啊,你一哭二闹三上吊祈求他原谅啊,你对我撒什么气啊?我多无辜,哎,你往哪儿走?咱们车在另一边……”
孔信不理他,闷头往前走,夜深人静,他突然觉得很委屈,父亲不认他了,男朋友不理他了,骤然之间,他被全世界抛弃了。
时光流转,世事无常,能够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只有一架子古董。
王八贤在背后叫,“乖乖,我叫你乖乖了,别跟哥生气啦,喂,你看着点儿路,前面来车了!”
“撞死我算了!”孔信说着气话,却识趣地往路边退了一步,转身一刹那,突然愣住。
车子开到面前缓缓停住,车窗放下来,露出罗子庚冷峻的面孔。
“哎哟,罗大老板,今天好心情,大晚上兜风呐?”王八贤小跑过来,笑容可掬,伸手揪着孔信衣角将人拖过来,按着脖子将他塞到车窗前,“这般良辰月色,再适合香车美女、夜话谈心,本王见罗老板你香车已配,身边就差个美女陪伴,特意送上我这兄弟,看,年方四八,色艺俱佳,身娇体软,宜室宜家……”
罗子庚从窗内伸出手来,捏起孔信的下巴,淡淡道,“怎么瘦了这么多?”
“纵欲过度。”
“闭嘴!”王八贤呵斥,转脸对罗子庚笑,“麻痹他就一张贱嘴,别生气,有话好好说嘛,千万不能冷战,有交流才有发展嘛,呵呵呵。”
罗子庚笑了一下,“多谢千岁爷提点,二位现在住在哪里,我送你们一程。”
“哈哈,不用不用,”王八贤拉开后车门,把孔信塞进去,砰的把门关上,“小罗,上锁,别让他滚下来,”说着蹭到前车窗,压低声音笑道,“这个很多事呢,眼不见不能为实,夫妻之间更不能逃避,咱们大男人,对媳妇要宽容点儿、温柔点儿,媳妇是要捧在掌心疼的,不能总怨他骂他,咱们的心意要看清。”
“我明白你的意思,”罗子庚冷笑一声,“只怕他自己都看不清自己的心。”
第68章 永远是朋友
孔信上车之后就仰在靠背上没有说话,罗子庚从后视镜中看一眼,面无表情地转过视线,全神贯注开车。
夜晚的上海路车如流水,车内没有放音乐,罗子庚安静地开着车,等红灯的时候,淡淡开口,“你现在住什么地方?我送你过去。”
“去你家吧。”
罗子庚垂眸,“好。”
他从温家搬出来之后新买了房子,很小的单身公寓,孔信进门的瞬间突然明白这是罗子庚不打算再和他在一起了,如此狭小的一居室,两个大男人是无论如何都住不开。
“喝点什么?”罗子庚打开冰箱。
“啤酒。”
罗子庚倒了一杯酸奶递到他的手里,自己开了一罐啤酒,坐在他对面的沙发里,“听说你这段时间没在南京。”
“嗯,去了趟河南,”孔信看着杯里的酸奶,皱眉。
“你现在没有店面,东西可以放在赏古轩寄售,”罗子庚一眼看出他的不满,淡淡道,“别喝太多酒,喝点酸奶,养胃。”
多么熟悉的体贴,孔信小指微微颤抖,摩挲着玻璃杯子,“子庚,我们真的……结束了吗?”
罗子庚没有答话,神情从容地喝着酒,冰镇过的液体沿着喉咙滑下,满腹冰凉,他抬眼看向对面的男人,“你在问我?”
孔信突然喉头一哽,“子庚,我知道这件事伤了你的心,是我不好,当时太慌乱了,没想到会被罗阿姨撞见……”
“你没想到会被我妈撞见你和表哥接吻,在我们刚刚亲热完的屋子里,前后不超过十分钟,”罗子庚低低地琢磨了一句,神经质地笑了一声,“真是一场闹剧啊。”
“子庚,我不是故意亲知君的,”孔信叫,“我喝醉了,没看清,我以为是你!”
话一出口,孔信倏地心下一沉,巨大的后悔蹿上脑中,果然罗子庚脸色顿时铁青,他猛地捏扁啤酒罐,溢出的液体沾湿满手,冰凉的触感刺激得他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将啤酒罐丢进垃圾桶,抽过纸巾镇定地擦着手。
淡定地戏谑道,“原来,他也当了一次我的替身?呵呵。”
刹那间的变化让孔信悔不当初,急切道,“子庚,你不要误会,我喜欢的是你,我已经认清了。”
罗子庚摆摆手,“别解释了,容易越描越黑,孔哥,我和表哥长得有三分相似,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我要想跟你在一起,除非去整容,否则一辈子都得活在他的阴影下,那太累,我没必要这么委屈自己。”
孔信语噎,罗子庚这是明着告诉他别再纠缠了,两人好聚好散,人家累了,不稀罕跟自己玩儿了。
将杯子放在茶几上,孔信站起来,“这件事,终究是我对不起你,子庚,跟你在一起这五年,是我最开心的五年,我永远都不会忘。”
罗子庚也站起来,走到他的身边,抬手轻轻拭去他嘴角的奶渍,“人这辈子那么漫长,区区五年而已,任何记忆都很快会被覆盖,忘,还是不忘,不是你说了算的。”
“我不会忘,”孔信笃定地说,他顿了一下,有些犹豫道,“鼓楼那套房子的钥匙,有一把在你手里,还给我吧。”
“是应该还给你,”罗子庚从钥匙扣上撸下来,嘲道,“不过,虽然表哥的身体现在好转,但恐怕以他的本事,很难能满足你。”
“你想多了,”孔信难堪,板着脸道,“我要回钥匙是因为打算卖掉那套房子,跟温知君无关。”
罗子庚一顿,“缺钱了?”
“不缺,”孔信不肯在他面前示弱,将钥匙收回来,深吸一口气,狠心道,“我走了,希望你以后能遇到一个比我好的人,祝你们能够幸福。”
罗子庚突然嘲讽地一笑,他捏起孔信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盯着他的眼睛,轻声道,“礼尚往来,我也该祝你点儿什么?那就祝……你和表哥,你们永远都不会幸福。”
孔信愣住,罗子庚从来不曾和自己说话,鄙夷的眼神,刻薄的语气,如同看一个垃圾一样地看着自己。
——这不是他记忆中的罗子庚!
“你……你怎么了?”孔信喃喃道,“子庚?”
“人都是会变的,”罗子庚松开手,掏出支票簿,俯身签了名,递给他,“缺钱就直说,我是你一手提携上来的,如今师父有难,我做不到袖手旁观。”
五千万的支票送到脸前,孔信却觉得手指无比沉重,罗子庚是白手起家,五年奋斗并没有积攒太多资产,如今又新店开业,恐怕这五千万,已经是极限。
他抬不起手去接这些钱,扭过头去,咬牙道,“不需要。”
“一日夫妻百日恩,在我面前没必要死要面子,”罗子庚将支票塞进他的口袋,直起腰拍拍他的脸颊,“我们做古董生意,一单买卖上下就是几千几百万,没钱寸步难行,有困难随时可以来找我,你不是一个好恋人,但是一个好师父,我不会恩将仇报。”
动作如此亲密,感情却如此疏离,孔信心如刀绞,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坐在出租车中,茫然地看着窗外夜色迷离,他突然眼眶发热,长吸一口气,痛苦地捂住脸。
出租车司机回头看他一眼,“先生,你没事儿吧?”
“没事。”
“嗨,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了吧,想开点儿吧,人这辈子啊,哪能一直顺风顺水,到了咱们这个年纪,上有老、下有小,家里还有个光花钱不干事儿的母老虎,哪个男人不头疼?不过别怕,咱们撑过就好了,等孩子长大了,日子就好过啦。”
——只要你别再闹腾,我给你当一辈子母老虎……
当初的承诺仿佛还在耳边,如今对方却不肯再纵容自己了,孔信满口苦涩,强撑着笑了一下,“是啊,过几年,过几年,日子就好过了。”
上车的时候失魂落魄,下车的时候却已经恢复镇定,他向来是一个擅长调节自己情绪的人,更何况,如今没有更多时间来脆弱。
很多时间,人们表现出脆弱,是因为身边有一个会心疼的人。
如今他众叛亲离,已经没有了脆弱的资格。
从电梯出来,皮鞋的声音震亮声控灯,门口蜷缩着一个瘦小的身影,闻声抬起头来,孔信呼吸一窒,“知君?”
温知君仰起脸,笑起来,“你果然是住这里的,王八贤那老混蛋还骗我,说你住在莫愁湖那套房子,害我跑过去敲了半天门,被邻居骂。”
“怎么不打电话给我?”孔信开门,将温知君拉进去,“大夏天你手凉得跟冰块似的,哎你从哪来的?”
“你手机关机啊,”温知君浅灰色的开衫里面是病号服,显得整个人无比脆弱,他坐在沙发上,自己摸出茶叶来泡茶喝,“我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什么???”
“哈哈骗你的,”温知君笑,“是疗养院,不过看我妈的样子,真的很想把我送精神病院去。”
孔信掏出手机,才想起从河南回来就没有充电,已经挂掉了,边拿出充电器去充电,边疑惑地问,“什么疗养院,你这段时间在疗养院?”
温知君捧着茶杯白他一眼,“亏我还和你出柜了呢,你连我被送到疗养院都不知道,我真是亏大了。”
“因为这事儿我都被子庚甩了,到底谁亏?”孔信没好气。
“你住过疗养院吗?我那不是住院,是囚禁,还是我亏。”
“我被子庚甩了,我亏。”
“敏敏天天去找我吵架,我亏!”
“我被子庚甩了,我亏。”
“……你复读机啊!”温知君恼怒。
孔信看他面色苍白、身体单薄,不由得一阵心疼,不再刺激他,“在疗养院不愁吃不愁穿,不挺好吗,你怎么出来了?连衣服都没换,你偷跑的吧?作死啊。”
“我出来前跟小姨妈说了,关在疗养院我什么都干不成,”温知君将一张银行卡递到他的面前,“孔伯伯在气头上,才说出那么伤人的话,你别往心里去,等过段时间他气消了肯定会让你回家的,我想你习惯了大手大脚,现在手头肯定也没多少现钱,这些你先拿去,密码是你生日。”
孔信二指夹着银行卡,戏谑,“哟,这是包养费吗?”
温知君无奈地笑了,“是是是,我包养你,现在,给金主我放洗澡水去,一个晚上跑了你三个窝,累死了。”
将银行卡塞回他的手里,“这些钱我不需要,你收回去吧,别让你妈知道,我不但勾引温家大少,还要温大少包养,罪过更大了。”
温知君攥着银行卡,垂眸,“小信,那天你真的是把我当成了子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