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夜弦辰歌
景泽来不及擦拭脸上的热泪,内心情绪饱满如充足了气的气球。他再也忍受不住,猛踩住急刹车,将车子停在路边。景泽就这样无助地趴在方向盘上,痛哭起来。这样乍然的相逢,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运气和勇气。
——他们初相识的时候什么样子?他像个二逼一样,以自己的方式享受生活。他说过多少荒唐话,做过多少荒唐事,连他自己都记不清。如果能选择重来,他一定从开始就学会温柔。
景森平静地看着他楼上楼下的跑,等景泽拎着行李箱下来的时候,景森才问他:“他联系你了?”
景泽随意应了一声,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
景森说:“对不起。”
景泽刚要迈出去的脚步又收回来,他需要听解释。于是,他回过头认真地注视着景森,等待他开口。
景森叹口气,道:“他当时发短信给我,求我帮他这个忙。”
景泽没说话,站在原地愣了一会,猛地把行李箱丢在地上,朝景森扑过去。景森躲都没躲,硬生生地接下了他这一拳。
这一拳打的极重,景森的嘴角已渗出血来,他拿手胡乱擦擦:“他当时也不知道自己能活下来,对不起。”
景泽深吸了口气,才说:“这一拳,我希望你明白,不要随便左右别人的世界。装逼可以,但不要装逼过头把自己弄成傻逼。”
景森苦笑:“你走吧。”
景泽又看了他一眼,才离开。这次他走的很慢,有种近乡情怯意味。曲静深的突然离去,对他打击很大。这种打击,连失而复得的补偿都修补不了。就像经历过重大疫情的人,就算以后身体健康生活美满,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毕生难忘。
景泽上飞机前,给那个号码发了条短信:我爱你,永远。不管你活着,还是早已逝去。
短信提示发送成功后,他就将手机关掉。提着行李,跟随人流走上飞机。
飞机起飞,穿梭在云海之间。景泽就在规律的嗡嗡声中睡着,他做了个梦,梦到他与曲静深初相逢的那年冬天。梦的内容既繁琐又清简,只有雪一直下着,不论归人,也不论过客。
——原来比起一辈子,生活更让人不堪重负。谁也料不准哪一刻,会上演怎样的生离死别。平安喜乐是句极简单的话,可我爱的人偏要经历痛苦磨难,我却无能为力。
飞机降落在熟悉的城市,夏天已经接近尾声。可是阳光很好,暖融融地洒到人身上。
景泽站在汹涌的人群里,打开手机,顿时响起了短信提示音。景泽按开,内容很短,就几个字:我等你。
景泽忍不住勾起嘴角,拔号的手指有点微颤。短暂的盲音过后,他便接起来。
景泽说:“宝贝儿…”依旧是那种玩世不恭的音调,就像两个人刚认识时,互相试探着走进彼此的世界。或许是性,或许是寂寞,或许是爱……人的感情既简单又复杂,没人说得清。
曲静深的声音还是淡淡的,他问:“回来了?”
景泽点头:“嗯,我回来了。”不过几个字,却是无数个日夜从未停止过的牵挂。
曲静深说:“那你回家吧,我等着你。”
回家,多温暖的一个词,景泽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堵。他既开心,又难过。
回去的路上,他嫌司机开的不够快,又嫌司机开的太快。这个城市经过那场重大疫情的洗礼,已渐渐恢复它原本的生气。只是不知道,经过那场疫情的人,会在心底留下什么。
车子停在那个熟悉的路口,景泽付钱下车。他原本想蹲在马路牙子上抽根烟再回去,可抽了没几口,便烦躁地将烟踩灭,丢到垃圾筒里。他很想立刻见到曲静深,但又怕见到他。反复纠结了一会,他还是决定回家。
那小店还是原来的样子,不过现在不卖五金了,卖些简单的日用商品。曲静深正埋首柜台,不知道在干什么。乍然响起的推门声,让他抬起头。
景泽站在门口,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削瘦的人。手里的行李箱掉到地上,他笑着朝曲静深张开双臂。
曲静深愣愣地站起来,先是慢慢地朝他走了几步,然后加快步伐,狠狠扑到他怀里!
熟悉的味道,想念的人。景泽紧紧搂住他,曲静深将头深深地埋进他的脖颈里。景泽吻着他的头发,耳朵……直到感受到自己肩膀上的温热,他才温柔的低声说:“宝贝儿,别哭,我回来了,再也不分开了。”
曲静深哑声道:“对不起……”
景泽揉揉他的头发,伸手擦干他满脸的泪:“没有对不起,我不怪你。知道吗…我觉得能再见到你,已经很幸运了。”
曲静深看着他说:“我当时以为自己活不了了,那天拿你的手机玩游戏,其实是跟你哥发短信。我希望你能好好的,至少好好活着。”后来又发生很多事,一言难尽。若不是景森尽力帮他联系医生,也许他真的死了。
景泽堵住他的嘴:“嘘…不需要解释,现在,我很知足。”
——以前反反复复想过再见面的场景,以为会有说不完的话,甚至抱在一起狠狠接吻,把错过的甜蜜全部补回来。可是当想像变成现实,更多的是沉默,是不知从何说起。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这样?
景泽将曲静深的手跟自己放在一块,让那两枚戒指靠在一起。曲静深主动握住他的手,十指交缠。有多少话,全融在这个动作里。
不知还有多长的路要走,但至少,有彼此陪伴。
是夜。
曲静深窝在景泽怀里,手还放在他的腰上。
景泽握住曲静深的手,低声问他:“想做?”
曲静深点点头:“嗯。”
景泽亲亲他的脸,翻身将他压住。瘦,身上的骨头硌的人难受。曲静深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景泽却笑了:“今天不做,让我好好抱抱你。”
曲静深任他压着,眼睛在黑暗里看着他。突然,一滴泪毫无征兆地滴到他脖颈里。曲静深摸索着伸出手帮景泽擦泪:“我现在好好的,别哭。”
景泽埋头在他胸口,闷声说:“那是错觉。”
曲静深被他压的有点呼吸不畅:“你先挪开点,我胸口有点闷。”
景泽立刻翻身下来,紧张地看着他,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曲静深笑着摇摇头:“其实,我想压着你。”他说着趴过去,压住景泽,耳朵贴着他胸口,听他有力的心跳声。
他们说了多半夜的闲话,正准备相拥睡去的时候,外面却突然打起雷来。曲静深伸着头瞧了眼,趴在景泽身上闷声笑。
景泽温柔地揉揉他的头发,问道:“笑什么?”
曲静深说:“这下没法睡了,等打完雷再睡。”
景泽问:“那雷要是到天亮才打完呢?”
曲静深说:“那就说一夜话。”
雷声隐去,换成明亮的闪电,不一会便下起瓢泼大雨。大雨敲打着玻璃窗,留下一片片水花。外面起风了,不知今晚又会打落多少树叶。
春华冉冉,夏雨阵阵,秋霜累累,冬雪皑皑。四季更迭,生活平淡如水。多少起落,终会成为记忆。
景泽说:“再不睡着,我就该饿了。”
曲静深温声问:“想吃什么?”
景泽说:“只要你做的,都好吃。”
曲静深笑了笑:“嗯?嘴变甜了。”
景泽抱紧他:“不甜点,会被抛弃的。”
——万家灯火亮了又灭,人群有如潮汐起落涨伏。大概所牵挂的地方,就是家。
雨声渐小,一夜无梦。
正文,于2012.8.18 22:52
作者有话要说:到这里,正文就完结了。这文写的很开心,谢谢看到这里的亲,谢谢你们的支持,不管是冒泡的还是霸王潜水的。
接下来会有番外,欢迎点播,我会尽量满足的。
想出定制印刷,想印本当个纪念。有喜欢的姑娘,到时候开了,可以买。谢谢你们肯看,很知足。
第138章 番外 五年01
五年的时光到底能改变多少东西?没人说的清。只是活的越来越现实,胆子似乎大了,又似乎比以前更懦弱。谁没有傻逼过?不傻逼上几回,又怎会珍惜眼前的幸福。
曲静深如愿以偿地当上个体户,开了家中型购物超市,还有几家运动装备连锁店。他不敢回头看刚开始奋斗的那几年,累,不仅是身体上。他与景泽重逢后,景泽并未为他留在国内。那人似乎一夜长大,在他身边待了段日子,又回到国外。
回首这几年的路,曲静深除了叹息之外,就是茫然。幸好,景泽还陪在他身边。
这天他处理完超市的工作,和往常一样回到家。景泽已经在国外待了一个多月没回来,说手里有个项目,急等着处理。前两年已搬离了原来住的地方,用积蓄买了处一百多平米的房子,由他和景泽一起承担分期付款。
曲静深按开客厅的灯,换好鞋子,把买来的蔬菜放到厨房的冰箱里。他扫了眼冰箱,一个人也没什么好做的,不如就下点面条凑和一下。打定主意,他转身回卧室换衣服。
曲静深刚把卧室的门打开个缝,便呆呆地愣在门口不动了。窗帘不知何时被拉上,床上的人正睡的很熟。曲静深压着步子走过去,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也不提前和他说一声?
曲静深换家居服时,特意把动作放到最轻。离开房间的时候,他又走到床前,俯下身亲了亲景泽的额头。那人还有两个明显的黑眼圈,显然是最近几天没休息好。
刚要离去,却不料床上的人正好睁开眼睛。景泽伸手拉住他,低声叫:“宝贝儿…”那声音掩藏不住的疲惫,又混杂着些撒娇的味道,听到心里软软的,有种细水长流的感觉。
曲静深单膝跪在床上,看着他:“嗯?”
景泽蹭上去搂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腹部:“想你了。”
曲静深问:“为什么突然回来了?怎么不提前给我打个电话?”
景泽说:“想给你个惊喜。”
曲静深问:“回来多久了?”
景泽打个哈欠:“中午的时候到的,睡到现在。”
曲静深蹲坐在床上,按开了床头灯,低声说:“项目完成的顺利吗?”
景泽摇摇头:“说不上顺利,中间出了不少事,我一处理完就回来了。”景泽伸手揉揉酸疼的脖子,不舒服地皱皱眉头。
曲静深安静地听完,说:“你躺好,我帮你揉揉。”
景泽可能真的累极了,他配合地躺在床上,任由曲静深揉捏。曲静深说:“别让自己这么累,我看着心里不好受。”
景泽扭头看他:“莫非你还是喜欢刚认识时候的我?那么二,二的我都不好意思回想那傻逼劲。”
曲静深笑笑:“你总算后知后觉了。”
景泽翻过身,不让曲静深再接着按。景泽说:“兔子,我们在一起快七年了。”
曲静深点点头:“是啊,时间过的真快。”景泽今年七月份刚过完三十岁生日,转眼又半年过去,已经入冬。
景泽把他搂在怀里,温声说:“宝贝儿,这几年那边已经差不多安定下来,你跟我出国吧?”
曲静深始终不想跟他去国外生活,一是他英语不好,二是他不太能适合国外的环境。他不想离开这个城市,这里有他太多的记忆与汗水,辛酸与幸福。他主动亲了亲景泽,低声问:“晚上想吃什么?我去做。”
景泽的手搁在他腰上摸索,捏捏他的脸说:“你故意扯开话题。”景泽的意思是让他把现在的超市和运动装备连锁店全卖了,跟他移民国外。
曲静深说:“我不舍得卖,毕竟这几年的心血全在这上面了。”
景泽听了极不乐意:“你身体不好,还瞎折腾。”
曲静深说:“放心,我不会让自己累到的。”
景泽冷哼:“那是谁三番五次的进医院?”经过几年前的那场疫病,他身体底子便差起来。他呼吸道不太好,一到冬天就怕感冒,若是咳嗽起来,一冬都不会好。
曲静深悻悻说:“谁还没个小病,我又不娇气。”
景泽不爱听他说这话,顿时绷起脸来:“刚回来,不愿意跟你吵架。”
曲静深见他别过头去,心里也空落落的。可是让他卖掉手里的店,他实在不舍得。曲静深扯扯景泽的袖子,讨好地问:“要不晚上吃红烧排骨?还是焖茄子?要不我去做个虾仁,小白前两天送来的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