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夜弦辰歌
苏京一直注意着他手里的动作,却在曲静深转身时把眼神瞥到别的地方。他说:“走吧,或许看完货中午还能吃个饭。”
曲静深本来想客气的拒绝,苏京却说:“吃饭的时候,再详细聊聊。”曲静深不好再拒绝,只能点头答应。
小白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哥,你带着吧,方启程找我,就让他打店里坐机。”
曲静深接过去,小白趴在他耳边低声说:“哥,今天的电充的满。”
苏京见状便说:“前两天有人送我块手机,现在还闲着呢,要不带过来给你?”
曲静深先是惊讶,又忙摇头:“不不用,我用着的时候也不多。”
苏京帮曲静深拉开车门,曲静深有些拘谨地坐进去。他几乎没坐过副座,有种不知道手往哪儿搁的感觉。
苏京关上车门,问他:“开窗还是空调?”
曲静深说:“开窗吧,车开起来就不热了。”
苏京点点头:“那你自己开。”
曲静深盯着车门上的按纽看来看去,这个摸摸那个碰碰,还是没找到哪个是管开窗的。
苏京全看在眼里,倾身过去帮他打开窗。这让曲静深更加拘谨起来,他脸有点红,窘的。
苏京说:“没事,我刚从农村出来的时候还没见过车呢。那年我才十七岁,刚在洗车行干活时,连车门都不会开。”
曲静深有点惊讶:“苏哥,你也是农村的?”
苏京问他:“不像吗?”他穿着深色的短袖衬衫,下、身是平整得体的休闲裤,乍看上去便知这是成功生意人的打扮。这是曲静深第一回见他时的印象,这也是曲静深给他的定位。
曲静深笑着摇头:“不像,一点都不像。我也是农村的,来这里上学。”
苏京笑了:“我那时候才土呢,不会讲普通话。那时候穷,只能吃便宜的东西,去买包子,人总给我拿馒头。”
这经历让曲静深觉得有那么点相似,他也遇到过这种事,去年冬天还帮奶站送过奶。他想笑,但心里却有那么点酸:“那你到今天,也挺不容易吧?”
苏京有点漫不经心地说:“都过来了,有时候心情不好,想着自个以前那么委屈,还是挺想哭的。”
曲静深点头:“嗯,这城市太大,在里面过日子,挺不容易的。”
苏京笑了:“这下不觉得我是乱七八糟的人了吧?我第一回见你,就喜欢你身上的朴素劲儿,像张白纸,干净。”苏京说最后两个字的时候扭头看他,那眼神里有太多深意,曲静深不知道自己看明白多少。
没人再说话,车里顿时安静下来。过了一会,曲静深开口给他说仓库的地址,苏京还是不急不缓地开着。
曲静深的手机收到条短信,他见是景泽的号码,这才按开看。“宝贝儿,我在办公室发呆,无聊。”
曲静深嘴角忍不住勾起抹笑意,他回复道:我在陪客户去看货的路上,你找点事做呗。
景泽很快就回复了:“保持距离!不然回家再收拾你!”
曲静深没再回,把景泽的短信删掉。苏京扭头看他,问道:“景泽没车吗?”
曲静深说:“没,他穷,没钱。”
苏京疑惑地看他:“嗯?”
曲静深说:“要是不认识他,我就结婚去了。”他说的斩钉截铁,就像在不确定的未来面前,只有这件事是确定一样。
苏京漫不经心地说:“你这才多大,等你到我这个年纪或许就不这样想了。”
曲静深没再搭话,他觉得他俩不太适合聊这种话题。他早听小白说过,城里的有钱人爱玩年轻的男孩,他对苏京还是有戒心的。
仓库的地点临近郊区,是个废弃工厂改造的。方启程不太爱往这边存东西,他觉得不安全,这次也是迫不得已。因为他手里有批钢材需要占地方,只好把货先挪这边来,这也是他急着把这批货转手的原因。
苏京倒蹲在货旁边仔细地看了许久,仓库里满是铁锈的味道,让人潜意识里觉得这里很旧。曲静深是第二回来这里,第一次不过是匆匆看了几眼。这时仔细打量起来,才觉得这些单个看来没存在感的玩意,其实还蛮有分量。
苏京围着货物来回转了好几圈,他把一件铝合金的窗框拿起来,来来回回审视好几遍才放回去。他朝曲静深招招手:“过来一下。”
曲静深走过去蹲在他面前,苏京指着铝合金的窗框说:“我教你,以后见到这类东西,就要看他的窗角,如果结实这框就没问题。”
曲静深点点头:“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多学问。”
苏京又把防盗门来回看了几遍,他对曲静深说:“看这玩意儿,要看它细节的地方。质量好不好,全在门把那儿。那里天天都要活动,最容易坏。”
他们那会还兴铁制的防盗门,就是最普通的那种大铁框儿,上面需要钉窗纱。曲静深按他的说的方法看了几个,他在心里松了口气,幸好这批货质量没问题。
苏京拍拍手站起来:“方启程是在搞钢材吧,要不哪舍得这个价出。”
曲静深站在一旁,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苏京笑了:“没事儿,我不跟他提这事。”
曲静深不知道这货竟然看了快两小时,转眼便到中午吃饭的时候。苏京说:“走吧,请你吃饭,再聊聊货的问题。”
曲静深忙说:“苏哥,这饭我请。”
仓库里闷,加上正午天热的跟火烤似的,曲静深刚上车就抱起那杯绿豆汤喝起来。苏京瞧着他,感慨道:“还是自己做的东西好,我娘去世以后,好多年没喝这东西了。”
曲静深说:“很容易煮的,淘好绿豆,放锅里添水就行。”
苏京启动车子,漫不经心地道:“整天忙,没时间。”曲静深没再吱声。
苏京请曲静深吃饭的地方是个环境不错中餐馆,两个人要了个小包间。苏京让曲静深点菜,曲静深点的全是素菜,要不是酸辣土豆丝,就是清炒豆芽,还有清炒蘑菇,点的汤是西红柿汤。
苏京皱着眉头说:“不用给我省钱。”
曲静深说:“我就喜欢吃清淡点的,吃太多油,容易拉肚子。”
苏京要了白酒,曲静深觉得让他一个人喝也不好,所以陪他喝了几杯。饭吃到一半,苏京说:“回去你跟方启程说声,这货我要,两天后找车去载。”
曲静深点头:“行,到时候我陪您去看着。”
苏京端起酒杯泯了口:“那公事就谈到这里,接下来说点私事呗。对了,你喜欢景泽哪儿?”
曲静深没反应过来:“啊?”
苏京说:“我虽然比不上那些非常成功的,但我觉得比他还是强许多的,可为啥像你这样的,就没碰见过?”
曲静深傻笑:“跟我过日子很没意思的。”
苏京问:“多没意思?”
曲静深说:“就是整天吃吃饭,卖卖东西,不浪漫,又不爱说话。”
苏京说:“偏是这样的最难找,我玩过来了,我知道。”
曲静深没接话,只是笑了笑。苏京叹气:“我们这样的人,安定下来实在太不容易了。”
曲静深没进过这个圈子,有些闲话只是听小白说过。他问:“真的那么乱吗?我没接触过,就遇到景泽是。”
苏京说:“前年的时候找了个小孩,跟你差不多大,偷了我快十万块钱。”
曲静深吃惊的看苏京:“真有这样的?”
苏京点头:“真有,而且还不少。有些是身上带着艾滋病毒的,还到处找人上床,发生关系。”
这是曲静深第一次听到这三字,以前他觉得这些离他很远。但现在却又有些隐隐的害怕,那是绝症,一旦染上就治不好。他们那年代,网络还没大范围的时兴起来,所知道的知识都是从书本上看来的。
苏京又说:“你们小心点,注意安全措施。”
曲静深点头:“嗯,听你这一说,那以后要定期去检查身体了。”
两个人又闲扯了些别的,曲静深看看时间,已经三点多了。他说:“苏哥,要不这样,你喝了不少,先回去休息,咱们过两天见。”
苏京有些不舍:“好久没遇到聊这么投机了的。”
曲静深刚想说点什么,手机就响了。他接起来,一听声音就知道是景泽:“宝贝儿,哪儿呢?”
曲静深说:“在陪苏哥吃饭,三环这边的‘竹翠轩’。”
景泽立马啧了两声:“我在店里,等着我,就去接你。”说完立马挂断手机。
曲静深听着忙音,对苏京说:“苏哥,恐怕还得多待会。”
苏京说:“那挺好,你家里人知道你们的事吗?”
曲静深想了想说:“我叔…应该是知道的。我爹娘都不在了,我们前段时间回过趟家。”
苏京想伸手揉揉曲静深的头发,却被曲静深躲开了。苏京笑笑:“要是我早遇着你点,该多好。”
曲静深说:“苏哥,咱俩这性格,过不一块去。”
苏京:“哦?”
曲静深说:“咱们都爱想事情,却不爱说,会越过越远的。”
苏京张张嘴想反驳,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嗯,出来的时候小,不知不觉地就养成这坏毛病,现在想改也改不过来了。”
曲静深突然想起了乐雨陶,他对苏京说:“你就该找个性格活泼点的,爱动的。”
苏京问:“为什么?”
曲静深笑着答:“不藏着掖着,心里想啥就跟你说。”
半个小时后景泽到了地点,他把破自行车往路边一搁,也不怕被人偷。这个点店里已经没有什么客人,景泽找到曲静深的时候,曲静深不知道正跟苏京聊什么,有说有笑的。
景泽朝苏京打个招呼,拉了曲静深就走。曲静深被拉的踉踉跄跄的,草草地跟苏京说了再见。
景泽跨在破自行车上,一脚支着地:“宝贝儿,不许对别人笑。”
曲静深答非所问:“这么热的天骑自行车干什么?”
景泽白了他一眼:“我乐意!”
大概由于阳光太毒的原因,路上的行人很少。景泽驮着他左拐右转,专挑有树荫的地方走。曲静深头有点晕,本来还抓着景泽的短袖,后来干脆变成搂着腰。
阳光晒的眼皮发酸,曲静深对景泽说:“骑慢点,别左摇右摆的。”
景泽说:“宝贝儿,你事还不少呢,等回去再给你算账。”
后来曲静深睡着了,那感觉特别微妙,人就像飘着,能听到汽车的鸣笛声,但就是睁不开眼睛。
到了店里,景泽从曲静深口袋里掏出手机扔给小白,带着曲静深上楼了。“白啊,你哥困了,你看店哪。”
景泽帮曲静深洗完澡,自己又冲了冲。这一折腾,曲静深倒清醒不少,他迷糊地看景泽:“到家了?”
景泽说:“没,我们在路上,这是野地。”
曲静深推开他:“别闹。”
景泽趴他脸上闻来闻去,直哼哼:“谁准许你喝酒的?”
曲静深说:“谈生意,我也是男人…”
景泽抽了他两下屁、股,曲静深翻个身,还是那句话:“头晕,别闹。”
景泽拿了毛巾被帮他盖上,然后穿衣服下楼陪小白胡扯。
曲静深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揉揉晕呼呼的脑袋,穿衣服下楼。景泽正拿着游戏机玩游戏,曲静深问:“小白走了?”
景泽点点头,曲静深从冰箱里拿了个桃子啃起来。冻了一下午,桃子冰冰凉凉的,吃起来很舒服。曲静深走到景泽身边,看他玩了会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