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边想
“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疑惑……”
“你能来海城读书,能开自己的公司,我们现在能住这样的房子,都是因为你和他是那种关系吗?”他一句话还没说完,郁吉吉就出声打断了他。语气并不激烈,只是有些困惑……和伤心。
郁泞川知道说服郁吉吉可能很难,毕竟阴阳调和、男婚女嫁才是平常人认同的真理。就如唐湛的父亲,或许至死都不会认同他们。但郁泞川不想让郁吉吉觉得唐湛是个别有用心的人。这事是他们两个共同的选择,他不能让唐湛一个人背锅。
“不是。”他半蹲在郁吉吉面前,“我们是在我来海城之后才在一起的。我和他的关系并不可耻,吉吉。他对我很重要,就像你们对我一样重要。我们在一起并没有伤害任何人,算哥求你,能不能试着接受我们的关系?”
郁泞川一直是可靠又值得信赖的兄长形象,哪里有这样低声下气的求过他什么?郁吉吉一时五味陈杂:“哥,你们是认真的吗?就……奔着过一辈子那种。”
郁泞川看着他,认真而肯定地点了点头。
“嗯,一辈子。”
从说出“试一试”的那刻起,他就是奔着一辈子去的,从无更改。
第68章
一辈子……
郁吉吉彻夜难眠,在八尺大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他哥和唐湛亲密地抱在一起的画面。
他哥怎么就喜欢男人了呢,对象还是唐湛。他仿佛一夕间目睹了两个亲哥哥的乱伦,除了性别还有伦理的问题,这太奇怪了。
两个男人怎么过一辈子呢?
温镇那里郁吉吉是知道的,20岁不到就结婚的人大有人在,30岁还不结婚的人却寥寥无几,甚至要被其他人背后数落嘲笑。男的是老光棍,女的就是老姑娘。
他从未想过他哥会不结婚。不结婚会怎么样呢?两个男人真的能过一辈子吗?
他们都是男人,生不了孩子,那会去领养一个吗?
其实没孩子也不要紧,等他们老了他可以照顾他们,他的孩子也可以给他们养老。
可两个男人真的是正确的吗?万一以后唐湛想要和女人结婚了怎么办?
郁吉吉十四岁的小脑瓜里不停有疑问一个一个冒出来,大脑高速运转着,丝毫没有睡意。
他大睁着眼眸紧盯天花板,从一片黑暗盯到窗外亮起白蒙蒙的晨光,眼白都爬上了红血丝。
想了一晚上,最后仍是无解。
八点的时候,郁泞川在门外敲了敲他的房门,轻声道:“早饭在桌上,起床别忘了吃。”
之后大门开了又关,郁吉吉知道他是出门上班去了。
郁泞川不仅长得好看,学业有成,事业也前途大好,如果没有唐湛,他在郁吉吉心目中简直就是完美的代名词。
可他怎么就喜欢上了一个男人呢……
“啊——”郁吉吉烦恼地将脸埋进枕头里,低低吼叫出声。
唐湛中午午休时抽空打了个电话给郁泞川,对方似乎还在忙,周围比较嘈杂,但过了会儿又逐渐安静下来,该是找了个无人的地方继续通话。
“吉吉怎么样?”
昨天晚上两人已经通过电话,郁泞川描述了郁吉吉此刻纠结的心情,向唐湛表示要给对方一点接受的时间。这个“时间”,照他的意思,少则数周,多则数年,都是有可能的。可没想到唐湛昨晚问完今天打电话给他一开口又问,看来虽然表面不显,唐湛心里还是很注重郁吉吉对自己看法的。
郁泞川有些好笑:“你百忙中抽空就是为了跟我聊吉吉?”
唐湛道:“青少年时期的心理健康马虎不得,你别不放在心上。这个事情不重视起来,是有可能给他造成一辈子心里阴影的。”
“行行行,我放在心上,我放在心尖上还不行吗?吉吉这个小年轻啊,今早上没起来吃早饭,估计是想了一晚上没想明白。我继续观察,保持跟进,争取每日给您老人家汇报进展。”郁泞川靠在阳台栏杆上,室外灼热的气流打着他白皙的面颊,不多会儿功夫额头鬓角就出了层细汗。
他卷着白衬衫袖子,丝毫不惧天气的炎热,脸上依旧挂着清爽的笑容,仍谁看到了都要被他眉眼中的温柔甜蜜吸引,惊叹于平日里雷厉风行的少年,竟还有这样符合年龄的一面——完全无法掩藏对于恋人的爱意,沉浸在一段美好的感情中无法自拔。
唐湛笑道:“也不是不能理解,要是我爸突然跟我说他要离婚娶个小老头,我寻思着我也得缓几天。”
郁泞川随着他的话语脑内不自觉生出想象,一时也有些缓不过来:“跳过这个话题。”
“好嘞。”唐湛说跳就跳,“晚上夏瀚请我们吃饭,你有空吗?”
“夏瀚?”
“他门路广,认识的创业者也多,去年我在他那儿投了一个拓展家政行业的年轻人,叫杨永逸。我觉得这个人脑子里还算有些东西,创业思路也非常清晰,就让夏瀚约出来想给你指点一下,分享下自己的经验,好让你少走些弯路。”
唐湛虽然有商业头脑,但他没有创立一家公司的经验,他生来家里就有公司良产,不用自己辛苦创造什么。在这一点上他帮不到郁泞川,所以他另辟蹊径,既然自己帮不到,就去找能帮他的人帮他。
“行,有空,几点?”
“约了八点,我七点来接你,你饿了就先吃点饼干什么的垫垫肚子,别整低血糖了。”
午休时间统共也就一小时,唐湛下午还有个高层会议,讨论宁北堂的一些收购审批流程进展,也就没有多聊。
严峰自从在宁北堂这件事上和唐湛闹得不愉快,索性再也没来过公司,称病告假,消极抵抗。唐湛如今不过是秉着自己姓“唐”,在公司需要自己的时候尽最后一点唐家子孙的力,连唐山海都不想顾忌了,更不要说这个便宜大舅,根本懒得理他。
无论是收购还是被收购,永远都是一个复杂又精密的过程,需要走许多流程,制作无数报表。会议进行了一下午,就在众人以为小唐总要在会议室请大家吃盒饭的时候,六点半,对方看了眼腕表,准时喊了停,就地解散。
“会议上说的事各部门注意跟进,港交所那边也尽快提交复牌文件。公司现在是非常时刻,最重要的就是这两件事,希望大家风雨同舟,共同努力,散会。”
唐湛一路坐电梯下到停车场,边往车位走边用手机给郁泞川发了条已经出发的信息。
他拿出车钥匙走到车旁,突然抬头扫了圈四周。
偌大的停车场内除了远处不时传来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唐湛方圆十米举目望去并没有瞧见人影。
可能是他太敏感了。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他揉了揉后脖颈,扫去心中古怪开门上了车。
唐湛不知道的是,在他的卡宴出库没多久,一辆再寻常不过的金杯面包车缓缓跟在后面同样驶离了停车库。
“久仰大名久仰大名,我听夏先生提过你不知道多少次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路上有些堵车,唐湛和郁泞川虽然没迟到,但到的时候夏瀚和杨永逸已经好好坐在位置上了。
杨永逸见了两人立时起身与郁泞川亲密握手,虽说身材仍旧瘦小,头发也依然乱得像鸡窝,但谈吐与精神面貌却同一年前唐湛初见他时判若两人。
他现在已经可以称为一名优秀的,足以令他人信服的创业者了。
“我听夏先生说你是做线上趣味模拟教学这块的,你这个创意要是配上VR技术那真是无敌了。”杨永逸瞧着像个宅男,也的确深谙宅文化,什么swtich啊,ps4啊,xbox啊,他都信手拈来,就没他不会的。
“我们打算先上线app,大力推广宣传,形成国民话题度,然后再进一步开发后续产品。”企业的从创立到盈利是个缓慢的过程,不能想着一蹴而就,更不能好高骛远。走太快容易摔,地基不稳容易倒,凡事都不好操之过急。
“你这里还需要程序员吗?要的话我有个不错的人选推荐给你,之前是帮我做APP的,但我现在这边APP已经稳定了,对他来说没有太多的挑战,留在我这边是屈才了。”杨永逸不遗余力地挖着自家公司的墙角,“我觉得你们公司性质挺适合他的,应该能带给他更好的发展。”
郁泞川闻言愣了愣,算是知道为什么唐湛要将这个人引见给他了。
对生活充满热情,待他人满含真诚。亲和力满分,又极赋人格魅力。郁泞川不觉得杨永逸是在讨好他,没这个必要。他能感觉出来对方是真的想帮他,或者说帮自家员工谋求更好的发展。
没人会讨厌和这样的人来往。
“那就有劳杨先生引荐了,实在太感谢了。”郁泞川道。
杨永逸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没事,吃了这顿饭咱们就算朋友了,你喊我小逸,我喊你小川,咱俩谁都别跟谁客气。”
这时侍者过来上菜,唐湛笑着打断他们:“先吃菜,边吃边聊。今晚要是没聊够,可以加个微信回去继续聊。小杨你现在已经度过了初创期,公司正在稳步发展阶段,有什么过来人的忠告,掉过的坑,吃过的亏也别藏着掖着,跟小川多说说。”
他的话成功逗笑了夏瀚,这个长着一副亚洲面孔的美国佬姿势别扭的握着一双筷子,一开口就是洋腔洋调。
“你说话真像个老妈子,小川是你的Babyboy吗?”
唐湛抓起郁泞川放在桌上的手递到唇边亲了亲,态度之亲昵,丝毫不掩饰自己与对方的恋人关系。
“他就是我的小宝贝。”
杨永逸双眸微微瞪大了,在一瞬间的震惊后,很快便恢复了镇定。
“你们是……”
唐湛冲他露齿一笑,目光深情投向郁泞川:“重新介绍下,这位是我的Baby,我是他的Honey。”
郁泞川再爱他也有点受不了这肉麻的用词,略微不适地清了清嗓子,别开眼夹了块糖醋排骨兀自吃起来,没接茬。
唐湛轻啧一声,扣了扣桌面:“小郁同志,请你不要回避我的目光,态度端正一点。”
郁泞川又夹了块排骨到他碗里,唇角微微上扬:“这么多菜怎么还堵不上你的嘴呢?大庭广众的不要突然飙戏,戏多回家再演。”
杨永逸表情复杂地看着他们在自己面前打情骂俏,你来我往,只觉得被强塞了好大口狗粮。
一餐饭下来,大多都是郁泞川提问,杨永逸回答,而夏瀚、唐湛则充当听众,或者补充回答。
聊到后面饭菜都撤了,侍者抱歉地告知餐厅要打烊了,几人这才买单起身。
夏瀚有司机接送,和他们在电梯口分了手。杨永逸则是自己开车来的,不过与唐湛的车并不停在同个区域。
三人下到停车库,杨永逸同两人在入口处挥手告别。
“那就再见了,路上小心。”
“再见。”
“下次见。”
望着杨永逸远去的背影,唐湛问郁泞川:“人怎么样?”
郁泞川想了想,发了张好人卡。
“挺好。”
唐湛轻笑出声:“一个创业者,能力很重要,但人品更重要。大家商圈里摸爬滚打,指不定哪一天就要合作互惠,就算不能培养成得力伙伴,也不能给自己培养个绊子。创业者与投资人合该彼此成就,有许多投资人唯利是图,不看人只看项目,我不认为这是良性发展。如果你哪一天做了投资人,记得将我的这一理念传达下去。咱们薪火相传,生生不息。”
唐湛是郁泞川生活上的伴侣,更是他事业上的导师。只要他不满嘴跑火车,郁泞川还是很爱听他的话的。
“精彩精彩。”郁泞川不怎么走心地鼓了鼓掌,先一步走在了唐湛前头。
“我怎么觉得你这么敷衍呢?”唐湛追上去。
“绝对发自肺腑,要我把心掏出来吗?”
“那我怎么舍得。”
两人边侃边朝停车位缓缓走去,到跟前时,发现有辆白色面包车紧紧贴着卡宴驾驶室的那侧,唐湛要上车还得从副驾驶绕。
“现在的人停车都这么不讲究了吗?”唐湛皱了皱眉,刚要去拉车门,面包车车厢突然被拉开,从上面下来个穿着迷彩工装裤的板寸男。
他一眼瞧见对方脸上戴着副口罩,手上还有什么东西寒光闪烁。没有给他太多反应的时间,对方突然直直朝他冲了过来,接下来的一切仿佛一场逼真的噩梦。
只是几秒的功夫,他被人猛地推开,撞到了车上。等稳住身形急急回身去看的时候,身后的景象叫他浑身血液都要冻结。
郁泞川的白衬衫逐渐透出血色,他拧眉捂住腹部的伤处,仍无法阻止汹涌的液体不住往外冒。那血滴滴答答汇聚在一起,很快在地上形成一摊深红色的积液。
“抢……抢钱!”板寸男手上握着一把染血的匕首,整个人不停在发颤,说话带着口音,并且结结巴巴。
“你是什么人派来的?”郁泞川忍痛质问他。
这个人一上来就动刀子,实在不像要钱的,更像是目标明确,冲唐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