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巫哲
“不用发,”方驰有些尴尬,“借了那么多钱,干点活儿也……没什么的。”
“真要不发工资可就是卖身契了,”孙问渠勾勾嘴角看着他,“卖身契,卖身契哦,卖身契哟……”
“没完了是吧?”方驰看着他。
“完了。”孙问渠说。
“不用工资。”方驰说完就闷头快步走到前面去了。
小子目送他俩上了班车,回头顺着土路跑回去了。
早班车上人不算太多,他俩占到了两个人的座位,孙问渠把衣领一拉,靠在窗边就闭上了眼睛开始打瞌睡。
不过躺床上都睡不踏实的人,坐在这种乱糟糟还颠突突的班车上,基本睡不着,也就闭着个眼睛做个姿势,自我安慰一下而已。
不过方驰这样的就不同了,这小子坐下之后往下滑了滑,脑袋一低就开始睡,还没过十分钟,身子一歪就靠在了孙问渠身上。
“哎,”孙问渠没动,眼睛睁开一条缝瞅着他,“挺会选床啊你。”
方驰估计是真困了,靠他身上睡得很沉,孙问渠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伸手在他脸上轻轻勾了一下,他动都不带动的。
孙问渠打了个呵欠,也没再吵他,闭上眼睛继续假寐。
假寐其实挺累的,左边靠着个方驰,右边挤着车窗,因为自己非要留下过夜结果还被耗子咬了害得方驰没休息好,这事儿他挺不好意思的,所以一直也没推开方驰,就这么撑着。
撑着也还凑合,就是有时候车一颠簸,方驰的脑袋会跟着晃,头发会从他脸上脖子上扫过,相比之下,这个事比撑着方驰更折磨人。
好容易车进了市区,也不知道是哪个点戳到了方驰,他突然就一个激灵醒了,接着就唰一下坐直了身体,迷瞪地看着前面座位的靠背,好半天才转过头说了一句:“不好意思。”
孙问渠揉了揉都快僵了的肩膀:“你是不是脑子里有定时器啊,到地儿就醒?”
“没,就突然醒了。”方驰抓抓脑袋,又悄悄往孙问渠肩膀上看了一眼。
“没流口水,”孙问渠看到了他的目光,“要不我早一巴掌扇开你了。”
车到了总站,俩人下了车,准备打个车走。
“你先去打针,”方驰拿出手机查了一下地址,“最近的防疫站在我们学校那边,去那儿打吧。”
“我要回去放东西,换衣服,吃东西,”孙问渠皱皱眉,“这个时间人家还没上班呢。”
“你别不去啊。”方驰很怀疑地看着他。
“去去去,肯定去,”孙问渠说,“我也不想得疯耗子病。”
“那你打个车先回去吧,”方驰看到路边有一辆出租,“你坐那个。”
“方驰,”孙问渠笑了,“你眼里我是不是什么都不会干啊,车都不会叫?”
方驰看了他一眼:“嗯,是。”
“滚蛋,”孙问渠往车那边走过去,“行了你赶紧去学校吧,下午过来做饭别忘了,还有我屋柜子要收拾了……”
话还没说完他转过头,看到方驰差不多是小跑着走开了,他乐了半天。
车开快开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孙问渠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看到屏幕上居然显示的是孙嘉月。
现在九点不到,孙嘉月估计有十年没在这个时间起过床了。
“什么事?”孙问渠接起了电话。
“哎你是不是没在家。”孙嘉月问。
“……是,”孙问渠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还真没在家啊,”孙嘉月笑了起来,笑得特别欢,“哎我跟你说,你要把孙遥气死了,这个点儿去堵你居然都没堵着人。”
“大姐去找我了?”孙问渠很吃惊。
“现在估计还在呢,”孙嘉月还在乐,“要不要见她你自己拿主意啊,别跟她说是我告诉你她去找你了。”
“嗯。”孙问渠应了一声挂掉了电话。
本来挺好的心情,因为这个电话,猛地一下全泡汤了。
孙问渠看着车窗外上班上学的人,拧着眉拼命压着自己心里的不爽。
孙遥是老爸的得力助手兼心腹,无论是老爸和老妈之间,还是老爸和他之间,孙遥永远都站在老爸那边。
这个大他八岁的大姐,对于孙问渠来说,就像是老爸的复制品,虽然看上去很温柔,骨子里却同样的强硬,同样的理性,同样的……让他不想靠近。
没有非常必要的原因,孙遥不会来找他,如果来找他而且是以这种让他没法提前躲开的方式,那肯定是老爸要找他。
一想到这些,孙问渠就一阵心烦意乱,要不是还带着个大包,还有一兜山货,他真想让出租车随便开到个什么地方下车了。
不过孙遥这架式,找不到他估计不会走吧。
出租车在院子门外停下,孙问渠看到了孙遥的车以及坐在车里的孙遥的司机。
他拎着包和袋子唏里哗啦地穿过院子进了屋。
果然,孙遥坐在沙发上,正慢慢喝着茶,听到他进屋,转头笑了笑:“回来了啊?”
“嗯,跟博文他们去爬山了。”孙问渠把包和袋放到了墙边。
“那赶紧先收拾一下。”孙遥说。
“不用,”孙问渠站在她面前,“什么事?”
“先收拾,”孙遥皱着眉轻轻推了他一下,“这一身灰啊土的,一会儿再聊。”
“我一会儿还要出去。”孙问渠说。
“刚回来又出去?你也玩得太……”孙遥叹了口气。
“如果是回去做陶的事就不用聊了吧,”孙问渠把外套脱了走进卧室,拿了套衣服出来边换边说,“这事我该说的话都说了,该吵的架也吵了,该刨的土也刨了……”
“问渠,你知道你的问题不在于做不做陶,而在于你对爸爸的态度。”孙遥拿着茶杯走到客厅窗边。
“我对他的态度是因为他对我的态度,”孙问渠换好衣服走出来,“算了我也不想说这些车轱辘话,说了多少年了,我也已经找不着新词儿了。”
“我真想不通你为什么会这么任性,”孙遥看着窗外,“从小全家最疼的就是你,每一个人对你都全心全意,你呢?什么事都以自己为中心,我不愿意,我不舒服,我看不惯,我想怎样我想……”
“大姐,”孙问渠打断了她的话,“说正题。”
“好,”孙遥转过身看着他,“你有一个月时间认真考虑这些事,你的前途,你和爸爸的关系,你和这个家的关系。”
孙问渠没说话。
“如果你还坚持要像现在这样,如果你不打算向爸爸低头服软非要这么犟着,”孙遥抱着胳膊,脚尖在地上轻轻点了一下,“那么,这套房子和你以后的经济,就都不要靠爸爸妈妈了。”
孙问渠看着她,还是没有说话。
“我说清楚了吗?你要就回家跟爸爸好好谈谈,要不……”孙遥的眼神非常像老爸,强硬而充满攻击性,“你现在手头还有多少钱我不管,但就这么多了,房子一个月之后会转卖。”
“我知道了。”孙问渠说。
第22章
方驰破天荒地赶上了第二节课,不过还是被老李拎到走廊上训了半天话。
“这是最后一次!”老李很严肃地说,“在放假之前你没有再请假的资格!下学期也没有了!”
“哦。”方驰点点头。
老李走了之后,他进了教室,刚坐下,梁小桃就凑了过来:“怎么样怎么样?好玩吗?”
“就那样呗。”方驰说。
每次他做了向导去了什么新地方回来,梁小桃都会这么问,他每次也都是这个回答,梁小桃却还是坚持每次都问。
“有个事儿,”梁小桃小声说,“肖一鸣的,你听吗?”
方驰顿了顿才应了一声:“嗯?”
“就,”梁小桃往后看了一眼又很快地转回头,“肖一鸣昨天被六斑的人打了,许舟他们赶过去的时候没堵着人。”
“又打?”方驰皱了皱眉,回头往后也看了一眼,肖一鸣低着头在写卷子,手上缠着纱布。
“上回没打成呗!这帮不是人的!”梁小桃压低声音骂着,“也不知道真是恐同小卫士还是闲的……”
方驰看了她一眼,她摆摆手:“我不是说你啊。”
“知道。”方驰说。
“肖一鸣没还手,要不估计这事儿还完不了,”梁小桃啧了两声,“老娘要是个男的,抡个凳子扣不死他们!”
“你现在是个女的也不是没抡过。”方驰笑笑。
今天的课方驰不想睡觉,但昨天晚上没睡够,这会儿老师一念经,他就跟着节奏想往桌上磕。
中午他饭都没吃,本来想睡一会儿,但是又担心黄总,所以赶着回去了一趟。
结果黄总对于两天没见他完全没有感触,只是在他进门的同时把已经被掀倒在地喂食器又掀了个跟斗。
方驰收拾完黄总的残局,又赶回学校,只趴了十分钟。
好容易撑到下午,想自习的时候再眯一会儿,结果化学老师进了教室,给大家讲卷子。
方驰觉得自己大概是注定了命里缺觉。
卷子他都还没做完,不过在老师讲卷子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孙问渠帮他做的那几题,全都对了。
牛逼啊!
一个距离高三已经有至少十年之久的人,居然轻松做出了模拟题。
方驰觉得瞌睡都快没了,这样的人没考上大学?
是没考上?
还是……以孙问渠的风格,没准儿是一挥手,老子不想考了,就完事了。
真是潇洒的人生啊。
最后一节课,方驰的肚子一直在叫,也不知道是饿的还是困的,有几声叫得梁小桃都听见了,趴桌上一直笑。
大概是这两天吃得有点儿多,爷爷奶奶每回见着他都跟喂猪似的,还是怎么喂都出不了栏的那种,估计胃都撑大了。
一放学他就跑出了教室,得赶紧吃东西。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又看到了六班那几个人,旁边跟着几个外校的站在对街,不知道要干什么。
方驰回头看了一见,许舟和肖一鸣正一块儿走出来,他犹豫了一下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