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席未来
商宇贤闭上眼睛,像是十分困乏:“没什么,只是发发呆而已。”
参朗:“下次一定要记得叫上我。”
“嗯?”他睁开眼睛,茫然地看向他。
参朗勾起嘴角,笑得明朗飘逸:“叫上我一起,未来的五十年,我可以陪你一起发呆。”
商宇贤抿起的嘴角:“好。”
青年的唇压住男人的额头,久久不曾离开。
轻轻地吻他,唇舌柔柔交缠,滚烫的手心扣住男人的背脊,让他紧贴自己的心口,青年本能地抱紧他,紧一些,再紧一些。
青年的唇从他的唇角荡过,滑到他的耳底,脸蹭着他的脸:
“老宝贝儿,晚安?”
“嗯,晚安。”
*
房间静的只能听见呼吸声,将蜷缩的身子伸展开,枕头暖暖的有点高,抱住挪挪地方,结果抱枕重得让青年惊醒了。
也不晓得夜里几时变换的睡姿,这时正横趴着,舒舒服服地枕着男人结实的小腹,睡的昏天暗地。
商宇贤的头垫得高,举着手机,垂眼睛盯屏幕,床头柜上有一杯热咖啡,时而斜了身子,拿起喝一口。时而闲了,一只手伸过来,指尖轻轻荡过青年的颊和眼睫,揉揉他的头发。
听见大闹五脏庙的声音,咕噜咕噜的。
参朗闭着眼睛含糊地问:“你饿了?”
商宇贤怔了下:“吵醒你了?”
参朗夺过他的杯:“空腹喝咖啡会加快钙流失,等你老了腿脚不灵便,我可背不动你。”
他笑:“过来。”
商宇贤让他看微信,里头是英文,参朗让他翻译,像遇到了麻烦事。
商宇贤说:“美国的同学,家庭遇难,上个月跟我哭诉,他老婆一生气就砸东西,把气往东西上撒,家里能摔的都摔了,拜托我劝劝他老婆。”
参朗:“你和他的妻子也很熟?”
商宇贤:“嗯,同校,女篮的,”被他托着起身,两人往浴室走,“我上周打电话给他老婆,告诉她要爱惜东西,支撑一个家多不容易,况且摔坏的东西,还不是要自己重新买过?”
两人一起刷牙,参朗歪头看他,“打篮球的女生很彪悍吧,她听你的劝了?”
“嗯,无条件改正缺点,家里好多了。”商宇贤含糊地点头,“其实她也懂,毕竟在东西上撒气是不对的。”
参朗:“没想到你还是一个谈判专家,你那个朋友对你感激涕零吧?”
商宇贤:“没有,他老婆现在不摔东西了,有气就往他脸上撒。”
参朗:“……”
商宇贤:“几天没去上班,怕被人看出他的脸被老婆挠了。虽然同事都知道他的太太是出了名的金刚芭比,但上班的路上被邻居和行人看见也不好。”
参朗:“那你怎么开解他的?”
商宇贤:“只好建议他在伤口愈合之前,每次出家门时,怀里抱一只猫。”
参朗:“…………”
参朗默了默,脉脉凝视他:“商宇贤,如果将来,我惹你发火,你会不会也抓我的脸?”
两人对视了一会,都以为会相视而笑,商宇贤却只是牵动了嘴角。
过了一会,他小声问:“参朗,你将来,会给我机会对你发火么?”
商宇贤的目光缠着青年的视线,忽然收敛了笑,接着又问:“你说,我们真的会有将来?”
参朗微微怔忡,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会有将来么?”男人的口气严肃了,既强硬又偏执,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告诉我,我们会不会有将来?”
参朗直视他:“会。”
许你一个将来。
大叔也太没有信心了啊。
参朗涂掉漱口水:“大叔,网上有一句话说的特别好——成熟的人不在乎过去,聪明的人不在乎现在,豁达的人不在乎将来。”
说着,他擦掉商宇贤嘴角的泡沫,转身往房内走,“今天去哪儿玩,赶快换衣服吧,我刚才听见你的肚子在咕咕叫了……”
客厅静悄悄的。
参朗在玄关穿上了鞋子,刚直起身,突然被男人在身后拥入怀里!
商宇贤的手臂禁锢着他,不让参朗转身,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
贴近青年的耳朵,他小声:“参朗,我就是不够成熟,不够聪明,不够豁达;你的过去、现在、将来,我全都在乎。”
“……老商,”参朗心慌了一下,想回头看看他,却被他钳制得死死的,“你怎么了……”
“我记得,你以前和我说的‘废物垃圾论’,你说,你想成为一个被需要的人——参朗,现在我告诉你,我需要你,”商宇贤顿了顿,像是发出了一声轻笑,“将来……将来当你到了四十岁的年纪,如果某个冬天在人来人往的街头遇见我,或许我长了白发,或许我变得陈腐,那时候的你,还会像这样抱紧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叔么?”
桃花眼儿睁着,怎么也看不见他的表情。
青年背朝着他,听见男人哑透了的声音:
“这一生,我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惧怕将来,憎恨时间;从没有一刻这样胆怯,不敢给自己的将来做计划;人生就像个抛物线,你会越来越优秀,而我就快要衰老,将来,你会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对你发火么?”
*
由于在计程车上参朗的一句“既实惠又好吃的茶餐厅”,所以此时正开往富春茶楼,参朗打算先去吃上午茶,然后去游湖。
“外公嗜茶,你先陪我去买给外公买新年礼物,”商宇贤翻了一会手机,“有个地方正好能买到,外公肯定会很喜欢。”
参朗想也没想:“好啊。”
到了地方才知道,商总所谓的买茶——
此时。
两人在拍卖会场二楼的雅间卡座。
护栏下方是拍卖大厅,竞拍正如火如荼地进行。
拍卖师:“……毛尖,一公斤,起拍价15万元,每次叫价5000元……15万5千元,16万,左边有人出价17万……”
二楼雅间昏暗。
基本上是为高官或名人准备的地方,保密措施和隔音效果极佳,能将楼下的场面一览无遗,外面却看不清里面。
商宇贤动作柔缓,持茶壶给参朗斟茶。
“好茶好比真钻,老百姓有钱也买不到,比如武夷山只有六株茶树,母树早就停止了采摘,最后一次是在十三年前,采了20克,送到了国家博物馆。目前市场上的武夷山大红袍,全都是假的。”
商宇贤让参朗坐在身边,他朝下方扬了扬下巴,接着对他说:“你看那边,暗地里伸指头的,是暗示拍卖;还有那个男的,眼镜摘下来了……”
“哪儿呢?”
参朗往下看去,跟电影里看到的钻石拍卖会不大一样,没什么女人,也不知有几个是拍来品茗的,八成是另有所用。
商宇贤刚才叫了两次价,被压下了,如果被好事者追查到自己的身份,却一直在叫低价,会引起行内骚动。于是他不再举牌,专心陪青年聊天。
“通常,在眼下这个阶段,真正的名茶就会被高官名流截下来,就像钻石,别看老百姓个个儿戴钻石,真正的好东西,市面上很少流通。”
参朗颇有感触:“就是的,呀呀的赵主任,有一颗钻石戒指,前阵子去金店想翻个新花样,结果人家把钻石抠下来扔一边儿,只留下了白金,金店的人说那东西不值钱,赵主任说,当年她买时很贵的……”
说到这,参朗顿了顿,垂头摆弄自己的手。
安静了一会儿。
参朗抬起左手,中指上一枚简约的指环:“所以,指环也很好看,将来我们一起戴。”
商宇贤一怔。
——我们。
迎上清澈的桃花眼儿,男人细细地瞧着他,薄唇微微地扬起:“一对简约的白金戒指,一起戴?”
参朗理所当然:“嗯。”
商宇贤瞧着他,直将他瞧得有些不自在,蓦地意识到什么,他眨了眨眼:“我是说……咳,婚后……”
“好。”
商宇贤也别开脸,唇角不易察觉地勾起。
完了,气氛又粉了。
良久。
商宇贤忽然开口问:“几点了?”
“十点半,”参朗看了看手机,“你真的要买那些茶?”
商宇贤:“嗯。”
参朗比划一小堆,“一公斤只有这么点,给我外公?”
商宇贤看着他的脸:“很值得。”
心情说不清道不明。
无与伦比的幸福。
还有点忐忑。
生平第一次看不清未来,落脚的每一步都不在他的计划之内——在青年面前,他是个年长者,未来的日子里,将成为青年的爱人,大哥哥,挚友,知己,甚至是长辈,父亲,他是他的榜样——可现在商宇贤连自己也无法准确判断,前方的哪一步有坎坷或是危险,如何带着青年义无反顾。
商宇贤苦涩地淡笑:“你觉得无聊了么?”
参朗打了个哈欠:“嗯,早知道这么闷,我就不和你一起来拍卖会了,茶叶嘛,路边一个茶叶铺,差不多的买一盒得了。”
商宇贤揉揉他的额头,顺势捧起他的脸吻上去,从眼角往下,撬开他的唇细细地吮着。
参朗有点呆:“商……”
男人吻他的耳底:“你累了,我结束他们的表演。”
“——44万……44万5千元……45万……”
“可以走了。”商宇贤站起身,扶青年起身。
两人往雅间门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