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邀日月
陈四云看看情绪不稳的路长歌,探手,“我无所谓。你们商量。”
向阳一直是坐在角落里的,陈四云朝他比了一个手势。
“小向,我们出去一下。我要问问你宁友川的工作计划。”
陈四云带着向阳走出了会议三厅。屋子里只剩下了宁友川和路长歌。
“你有什么好问的?”宁友川有点不满。路长歌的反应让他有点下不来台。
路长歌更加坚持自己刚刚的态度了,“我就是想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路长歌有点急躁,“我明明白白地说过,这个戏我不要署名的。我只是想参加金梅奖。”
宁友川哼笑一声。
“你不要署名?你这个说法,比谁要的都凶呢。”
路长歌愣住了,拿着剧本的手放了下去。
“你无非是和我耍脾气嘛。我知道以前不给你署名,你记在心里了。可是那是因为以前你没出道,我在工作上从来不破格提携新人。现在你已经是正经编剧了,何苦再做枪手。你那样说,也只不过是在损我罢了。”
宁友川声音不大,却把前一晚憋在心里的话一口气说了出来。
前一晚路长歌说自己不要署名的时候,宁友川真想把电脑摔在他脸上。问问他是不是脑子烧糊涂了,所谓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就是他当时的想法。为了一个金梅奖,就放弃署名权,放弃一个编剧的尊严,这让他对路长歌挺失望的。
但是当路长歌毫无察觉地问他,以前不都是那样的吗,他就没有火气了。
对,路长歌再没骨气,也都是他养出来的。
路长歌那句话看似没有什么感情,却字字都逼着他幡然悔悟呢。
原来那四年做枪手,路长歌表面上不说什么,其实心里在记恨呢。
路长歌一脸震惊地看着宁友川。他不知道宁友川是抱着什么心态提起当初那四年的。他挺想问问他这么说到底是在和他道歉还是在替自己辩解,但是脑子却像被冰块冻住了一样,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你……”
宁友川打断他,“我知道你怨我。我也没什么可辩解的。到底是我做过的事,被你抓住把柄了。”宁友川耸耸肩膀。
路长歌像是泄了气的斗鸡,想说的话都憋了回去。
其实他挺没骨气的。成祥那个杀伐果断的劲儿,他永远都学不会。尤其是面对宁友川的时候,路长歌就觉得那四年不像是自己给宁友川写剧本,倒像是宁友川给自己白干活。
总是,是他理亏似的。
宁友川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顿觉没有意思,其实想想,他还是很少在人前服软的。宁友川更觉得窝火,低声骂了一句。
“操。”
两个人相顾无言。
第33章
一直到回B市的公寓为止,路长歌的脑子都晕晕乎乎的。原来他和宁友川合作了?不再像是以前那样,为宁友川“工作”,而是……合作?
编剧路长歌,导演宁友川。他与宁友川平等了。
甚至片头字幕的时候,他的名字还要排在宁友川的前面。
但是这个平等,却让路长歌觉得索然无味。
他以为宁友川还是要用枪手,以为剧本会署名宁友川,所以路长歌才参加这个所谓的“遴选会”,对内定的方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一旦他知道这个剧本将是署在自己名下,心中便抑制不住五味杂陈。
路长歌有种错觉,好像自己的实力,就只能达到内定的水准。
成祥说,这个世界上有好多事是你无法反抗,而必须适应的。例如行业规则。
如今路长歌面对的,就是他这个行业的规则,更何况他还是潜规则下受益的一方。路长歌长叹一声,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
通过人脉,毫无理由地淘汰其他人的剧本,路长歌觉得胜之不武。
不过……这种情况下再反悔,就有点矫情了。
路长歌瘫在沙发上,看着自己一个月没有回来的家。
大概是耗子找了钟点工按时打扫,小公寓没有多余的灰尘,一副很整洁的样子。路长歌起身到阳台把窗子打开。B市夏末的晚风一下子吹了进来。
路长歌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在震动,路长歌走过去接电话。
来电显示是一串陌生的号码。路长歌不认识,所以好对方礼貌地问好。
“是我啊,王柏川,我从向阳那儿问来了你的电话号码。”
大概是许久未见的关系,王柏川自下午见到路长歌就一直有话想和他说。路长歌想了想,不如叫他到自己家来叙旧。
“你家?”王柏川有些惊讶。
路长歌把家里的地址给王柏川说了一遍。王柏川算计一下,到路长歌家里也就半个小时。
“你等等我,我马上就到。”
不出四十分钟,王柏川果然准时出现在了路长歌家门口。他还带着一些吃的,还有啤酒。
路长歌招呼他进屋坐。王柏川开始打量路长歌家的小公寓。
暖色调的搭配,地板的颜色也很浅,看起来低调不俗。沙发很舒服,窗帘搭配也很考究。王柏川又看向角落,那里有一处楼梯,看样子上面还有一层。
王柏川吃了一惊。
“行啊,你小子,算是混出来了啊。”王柏川脱鞋进门,把东西递给了路长歌。
路长歌接过那些吃的,把袋子放在了茶几上,然后招呼他到沙发那儿坐。
“这个地段儿,这个户型,花了有两百万吧?”
王柏川出身地产家庭,B市有很多的大项目都是他家里承办的。所以对房子有很深的见地。每次这伙人聚在一起讨论房子,都是听王柏川的一手信息。有些宁友川手下的,甚至就是在王柏川家的楼盘买房子。
路长歌摇摇头,“经济危机时候买的,不值那些钱的。”
王柏川“呦”了一声,“那可捡着了。那会儿买,能省三十万吧。现在这会儿,你这房子又不止那些钱了。”
路长歌低头笑。
“贷款买的?”王柏川又问,一双眼睛四下打量。
路长歌“嗯”了一声。
王柏川点点头,“首付多少?”
“五十万。”
学院奖十万块的奖金,还有两年间转来的稿费。现在每个月要还五千多的房贷。路长歌仗着是快手,稿费拿的多,赚的快,并不觉得月供压力大。
王柏川叹息一声,“那要赶快还啊。不然这么好的房子,都让银行赚了。”
王柏川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他不说话了。
路长歌是经济危机那会儿买的房子。满打满算他也没离开宁友川多长时间。据他所知,路长歌穷苦出身,怎么会有钱买房子呢。
这个问题王柏川想不通,但他也不去想了。他现在感兴趣的,是另一件事。
“怎么成了路长歌了?”开会那会儿就想问他来着,王柏川非常好奇。
路长歌笑了一声,“一言难尽。”
“你说!”王柏川兴味盎然,翻着装食品的袋子,拿出一袋花生米来。
他打开一罐啤酒,递给路长歌。
路长歌摇摇头,他可不想在王柏川面前显眼。
王柏川收回酒,自己留着喝——他也不是诚心想给路长歌喝的,就意思着谦让一下。
“我继父姓路。我妈一直让我改姓来着。但后来我考大学了,就没来得及改。后来毕业了,就改过来了。”
路长歌简单说了两句,先把这件事盖过去。王柏川却不由他,继续问这个话题。
“呦,改姓可不容易,比改名还难。你继父做什么工作的,能让你改姓,对你也挺好的吧。”
王柏川有时候说话不过脑子,这个话题一般人不会深问的,结果到了他这儿倒是问起没完了。换别人可能会生气,但是路长歌了解他就是这个性子,所以一笑了之。
“查户口啊你?”
王柏川“嘶”了一声,“我就问问么。现在觉得,我以前对你真是不够了解啊。你看你,一眨眼的功夫就买房了,实话说,我现在还啃老呢。就从这点看,你就比我强。”
路长歌笑了一下。
其实,路长歌也不知道路先生具体是做什么的。反正是大买卖,各行各业他都有涉及。但从成祥平日里处理的那些事儿就能看出来,路先生业务范围挺广的。
王柏川看路长歌发愣,伸手挥舞两下,“呆了?”
路长歌又笑,“喝你的酒吧。”
“别啊,感情我到你这儿就是来喝酒的了?”
“那你来干嘛的?”
王柏川突然神秘起来,凑到路长歌面前,“跟哥说实话,两年前为啥一声不响地就走了?是不是……因为友川他……”
路长歌赶紧拿起一只鸡爪塞住他的嘴。
王柏川撇了撇嘴,“我这是关心你。你是不知道,你走了之后友川那个样儿。你别看他现在挺正常的,你刚走那会儿,他差点把房子掀了。”
路长歌神色一窒,关于宁友川当年什么样子,还真是第一次听见有人提到。
“他……怎么了?”路长歌不禁想问。
王柏川长叹一声,“也没太明显,你知道,他死要面子的。但是就是整天气儿不顺,见谁都骂。”
路长歌笑了一声,突然间心情就好了一点。
“说真的,你为啥要走啊?”王柏川继续追问。
路长歌心性不像从前了,他和王柏川又熟识,见他问了便想也不想就说了。
“腻味了。”
王柏川反应了半天才明白什么意思,瞪着两只眼睛满脸惊讶,“天哪,我第一次听见人说,腻味了宁友川。”
“无妨,他那边又不缺人惦记。”
王柏川从这话里听出几分意思来,沉默了一会儿便故作深沉地靠过来。
“长歌,信哥一回,那会儿友川真没别人,就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