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邀日月
他随后就听见路长歌几不可闻地地轻叹一下。
宁友川的脑子嗡的一下。
“你在想谁?”
宁友川一时没忍住就问了出来。
路长歌怔了一下,随即苦笑,“没想,没想。就是写不出剧本,心里不痛快。”
宁友川不能判断路长歌这话的真假,他的这杯酒为谁喝,他心里还是有些清楚的。
“我陪你。”宁友川饮牛一样拎起瓶子咕咚咕咚将酒液倒进了胃里。
路长歌却嬉笑一下,“你不陪许许多多的美女俊男,陪我一个瞎子干什么?”
路长歌话说的极其难听,脸却笑的仿佛三月的春风拂面,让人看了极其舒服。
宁友川看愣了一会儿,转身走出了餐厅。
他去找书桌上,向阳留下的那张名片。
《迷城》的筹备逐渐展开,展捷来宁友川家里看了两次,剧本进度不大,但从初稿来看场景却基本上定下来了。
路长歌写剧本改动不大,这是一个可取的优点。
一稿定场景,二稿调台词,三稿微调。少有编剧能写的这么利落干净,不拖泥带水。
展捷就算不满意,也无法说些什么,毕竟,路长歌确实是带伤在身的。这伤又和《迷城》脱不了干系。
整个短片筹拍阶段,最不好过的人,就是宁友川。
每天晚上躺在路长歌身边,白天守着他的臭脾气,吃饭的时候看他挑三拣四,写剧本的时候听他长吁短叹。
人生苦短,宁友川这辈子最多的磨难,都在这段自己受尽了。
可是有个词是什么来着,甘之如饴。
这一晚,宁友川侧身躺着,看着身边的路长歌紧闭双目。
宁友川想起四年前两人情动时嫦娥那副动人的模样,身上变涌起一阵躁动来。
鬼使神差的,宁友川就伸手去摸了摸路长歌的脸。
然后是喉结。
锁骨。
胸膛。
腰线。
……
手从睡衣里探进去,向上找寻曾经摸过无数次的小小突起。
路长歌突然咳了一下。
宁友川立刻将手收了回来。
身边那人呼吸的韵律明显改变了,宁友川知道路长歌醒了。
两个人都默不作声,当做这一场夜袭未曾发生,不过一会儿,宁友川开始恨自己。
不争气,没风度。
随后他听见身边那个人又发出这几日常听见的嗤笑声,“你想要我啊。”
宁友川愣了一下。
“你愿意?”宁友川用的是难以置信的语气,差一点从床上跳起来。
路长歌却控制不住,笑出了声。
“向阳知道后会是个什么表情呢。”
一盆冷水浇在了宁友川身上,他在这一刻,是彻底感觉到心累了。
路长歌咯咯地笑了一阵,宁友川越发忍受不了,起身披上一件薄衫,到客厅吹冷风去了。
路长歌一个人在房间里痴痴地笑了一会儿,一个人哭了起来。
我这是怎么了……路长歌在心里不住地想。
第72章
时间过得飞快。
路长歌眼睛的状况渐渐稳定下来,心理状况却越来越糟。每次路长歌和路夫人通电话时,那冰冷的语气都会让路夫人察觉到一丝不对。渐渐的,路长歌眼睛的事瞒不住了。
路先生想了想,索性把这件事委婉地和路夫人说了。
“只要修养,过两年就会复明。长歌现在的情况也已经稳定下来,不会再有反复。”路先生尽量让语气温和,“再怎么说,长歌他人没事,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路夫人没有露出什么表情,只是默默起身。
走出书房前,路夫人回过头,难掩神色中的哀伤,“你让我去B市吧。”
路先生早就料到了会这样,忙安抚道,“长歌在那边导演家住着,你去的话到底不太合适。”
“我不能没有长歌。”
路先生听见这话,想起了路长歌那句,“妈妈还有你,可我什么都没了。”
路先生不做声,摇了摇头。
路夫人最终还是没能去B市,且按照路线神的吩咐,假装不了解路长歌的病情每日和他保持通话。
路长歌对路夫人依旧是淡淡的,不止如此,宁友川渐渐发现,路长歌对谁都是淡淡的。
“你想不想出去玩?”宁友川试图唤醒路长歌的活力。
路长歌对着一块看不见的电脑屏幕,侧头想了一下,随即摇头,“没意思。”
“那你觉得什么有意思,我给你弄来?”
路长歌轻笑了一下,“向阳最近怎么不来了?”
宁友川皱了皱眉头,“他要准备演戏啊。温玉这个角色太重要了,总不能一点都不准备,就让他上场吧。”
路长歌摇了摇头,“就他在这儿才有意思呢。”
宁友川轻叹了一声,几不可闻。
《迷城》的开机仪式没有公开举行,这部电影主要走金梅奖,不指望上院线也不指望有高收视高票房。到时候观众观片的最主要渠道甚至只有网络。
所以《迷城》的宣传也不需要太高调。
宁友川率剧组主创团队烧了香,烧香的时候,向阳最后一次以助理的身份跟在宁友川身旁。
向阳穿得很素,白衣白裤,白是很旧的那种白,一点都不打眼。
向阳看着执香祷告的宁友川,心里动了一点小心思。
“如果我红了,是不是就离这个人,近了一些……”
向阳的签约仪式也很低调,只占了几家新闻媒体的小版面。
小贾认为演员的签约仪式没必要搞得太铺张,也就没联系多少媒体。向阳签约风云,小贾成了他的经纪人,面对这个人生的转折,向阳还不知道前方有什么在等待着他。
只是在他签约前一天,路长歌没来由一阵烦躁。
“我的剧本根本就不好。你们拿什么拍!”路长歌听着秦怡给自己一点点念稿子,那些平淡的对白,做作的描述让他心头一阵恶寒。
路长歌夺过那叠剧本,摔在了地上。
宁友川看看房间里目瞪口呆的展捷、李克还有王柏川,无奈地弯腰拾起剧本。
都已经拍摄了,路长歌当着剧组的面儿说这种丧气话。
剧组的人,都是非常迷信的,不知这话传出去,别人会怎么想。
宁友川做了个手势,房间里的人悄悄退了出去。
王柏川一脸的惊诧,展捷有些气愤,但碍着宁友川的面子把气留了七分在心里,其余三分用来踢了一脚门板。
李克耸了耸肩膀,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秦怡不知其中的利害关系,只觉得气氛不对,默默地跟着三人走出房间。
宁友川坐到床边,低声安抚路长歌,“你到底想怎么样嘛。都按照你的意思改的,我们看着都很好,不然也不会费大力气去拍了。”
路长歌一句话梗在喉间,吞不下也吐不出,他一时激动,大力推了宁友川一把。
“你们骗我,所有人都骗我。”
宁友川短叹一声,整理了一下情绪,强压着不快,柔声劝道,“我是说真的。你不相信我的眼光吗?还有你以前写给我的那么多片子,不都是很高票房吗?你年纪轻轻,那时还没大学毕业,就已经写出那么棒的剧本来了……”
宁友川话未说完,路长歌又推了他一下,言语中已经有了苦涩。
“不一样,商业片和文艺片,不一样的。我真的写不来。”
路长歌把脸埋在手掌间,“我觉得我的才华没有了。我曾经在电脑前那么有力量,可以连着写几个通宵,可是现在连顺稿都要通过别人的辅助……”
“说到底,你还是对自己的眼睛耿耿于怀。”宁友川揽过路长歌的肩头,“已经开机了,你如果相信我,就等着我。”
路长歌侧耳听着,不再说话。
翌日,剧组里传开流言。
编剧路长歌是写商业片的,一个菜鸟新丁,这次的剧本其实烂到不行。路长歌之所以能进金梅奖,拿到参赛资格,全是托了宁友川的关系……
艺术这一行完全没有评判标准,别人说你好,你就是好,别人说你差,你就真的差。
宁友川面对这种流言一向不予置评的,可是这次却安奈不住了。
他几次想把剧组人召集起来开会,却都被展捷拦住了。
“你有这个时间,不如把片子拍好。这种传言,你去解释或者禁止,就是在变相地证实。”
宁友川怎么会不懂这个道理,所以几次三番忍住了没有发作。只是这一段时间以来他受到的压力太大,渐渐不能承受更多的指责。
“有这个时间,不如去想想这话是从谁嘴里说出去的。”
宁友川不得不承认,展捷这句话算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