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宋子瞻
“小龙,这是什么意思?……”
小龙一甩尾巴,在口袋里傲娇地回应道。
“允许你给本龙铲屎了。”
临别前,陆钺将苏昀送到下凡的入口。
帮苏昀整理好凌乱的衣领,陆钺嘱咐道。
“在人间处理完事情就尽快回天庭,千万不要在人间过多停留。”
他顿了一顿,“遇到危险时记得第一时间拔出项链里的小剑,还有呼唤小龙。”
苏昀仰着头,揪了揪陆钺的耳朵,认真地强调道。
“陆司长,你也记得要好好反省一下自己,想想之前对我说过多少‘迫不得已’的谎,及早承认,我还能考虑原谅你。”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平安。”
陆钺弯腰低头,被小月老轻柔地揪着耳朵,一副心甘情愿的温柔宠溺神情。
“好的,小昀。”
有小月老做保护,小龙咻地一下就从口袋里钻出来,肆无忌惮地冲陆钺喷起了小火团。
“再见了,陆司长!”
苏昀已经走进了连接凡间的通道,小龙还转过身,用爪子拉着脸,冲他做鬼脸。
陆钺凝神望着苏昀消失在远处的背影,一直雕塑般地立在原地,迟迟没有转身。
陈副司长在身后想开口汇报案件情况,却又害怕打扰了司长惆怅的离别情绪。
他看着司长嘴角微翘的出神模样,脑海中立时飘过一大堆带颜色的乱七八糟诗词。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英雄难过美人关,果然如此。
*
别墅中,郁宴像得了玩具的孩子般,兴高采烈地从二楼冲下来,举着活灵活现的木雕。
“嵘,你看,这是我刚才给你雕的小木人。”
斐容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弯腰倚着白墙,捂着心脏,不住地狼狈咳着血。
咳到白墙上的鲜血像花一般灿烂而又绝望地猛烈绽放开来,喷溅的血迹染了面前的墙。
见郁宴下了楼,斐容不动声色地拉上一旁的窗帘,遮掩住斑驳的血迹,擦拭掉嘴角的鲜血。
可是太迟了。
郁宴站在楼梯转角处,呆呆地望着勉强站直身体的斐容,喃喃道。
“……嵘,你怎么了?”
斐容脸色苍白,若不是眼眸里还有些黯淡光芒,浑身生气已经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
陆钺摧毁司长室下暗藏的小世界时,他就开始止不住地咳血了。
他已经将性命系在了续命灵阵上。
当陆钺真正发现并毁灭续命灵阵时,大抵也是他魂飞魄散之日。
只是,在此之前,他必须要先完成一件事情。
斐容艰难地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然而灵术的反噬效果已经完全渗进了他身体,脚步虚晃,眼神也涣散着。
“阿宴,我没事……”
话还没说完,斐容就踉跄着跌进了郁宴的怀中,头也有气无力地搁在了郁宴的肩膀上。
郁宴看出了斐容的不对劲,声音发颤。
“嵘,你昨晚一夜未眠,是不是背着我将命格簿全部改写了一遍……”
斐容环紧了郁宴的腰肢,指尖燃起一小簇火苗。
“这是我最后的办法了,我也不想这样的……但姓陆那人已经发现了太多东西……”
郁宴瞳孔蓦地缩紧,正想说话时,忽然间后背一凉,深入骨髓的冰冷感觉从腰腹处迅速窜至全身。
是让人强行陷入昏睡的灵术。
郁宴的意识愈发模糊起来,整座屋子都在剧烈摇晃着,唯有斐容苍白到不带半分血色的面容依旧清晰。
斐容垂着眼,坐直身子,改拥抱他为搂着他。
郁宴挣扎着狠狠一咬舌尖,腥甜的血液立时在口腔中四溢开来。
“嵘,你要做什么……”
看着斐容决绝的模样,郁宴心底有了些不详的猜测。
他抬起头,手绷紧到指节发白,眼前一阵阵地泛着晕眩的白,话语里都带着血腥味。
鲜血止不住地从嘴角处溢出,染湿了斐容洁白的衣服上。
“你……你不能死,你若是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我不允许你用你的命来替我续命……”
话未说尽,郁宴彻底失去了意识。
他无力地瘫倒在斐容的怀中,手缓缓地垂下,还没来得展示给斐容看的小木人重重地掉落下来。
小木人微笑着的脸庞正好磕落了一块,脸部却因为这个缺口变得痛苦狰狞。
斐容抱起昏迷的郁宴,走入房中,将他放在洁白柔软的床上,温柔地掖好被子,在额头落下轻轻的一吻。
寻常得仿佛只是睡前晚安,而不是生死临别般。
站在床头垂眼,怔怔地凝视郁宴许久,视线固定在他微颤着的眼睫毛上。
随后转身,拉上厚重的茶色窗帘,关好灯,再将门轻轻带上。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卧室。
客厅里的命格簿横七竖八地散落在地上。
其中还有几本命格簿半翻开着,随着命格簿主人做出的决定,象征命运的文字缓慢地一行行浮现出来。
斐容坐在沙发中央,无神地仰望着空白的天花板,长袍用力一振。
刹那间,命格簿散发着的金光黯淡,浓重的血色化为血丝,缠绕上一摞摞的命格簿。
上万本命格簿浮到半空,哗啦啦地一页页迅速翻着。
其上记载着的命运文字化为一团浓墨,再而重组成斩新的命运来。
人间的命数气运被彻底打散,重酿成未知的一切。
屋外本是万里晴空,天道却似有察觉,几道贯彻天地的惊雷轰鸣而降。
璀璨白亮到仿佛能够劈开万物的雷电寻找不到合适目标,只是一道道咆哮着擦过别墅。
斐容欣赏着窗外的天雷,嘲讽地勾唇,挥手让命格簿重新降落至地面,恢复至正常状态。
“犯下的错误,总需要有人来承担。”
他站起身,毫不在意地踩踏过命格簿,走向别墅门口,轻声自言自语道。
“这条从天道手中夺回的贱命,我就从来没有在意过,丢了,便丢了罢。”
*
回到人间后,苏昀插着口袋,顶着呼啸的寒风,慢慢走到陆钺家的门口。
话痨小龙喋喋不休地跟他讲着陆钺的事情,他也偶尔会插嘴问几句。
“陆司长有喜欢的人吗?”
“只有喜欢的剑。”
“那他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你。”
苏昀脸腾地一下烧起来,低头看着地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踢着路上的小石子。
“他以前一个人是怎么过的呢?”
“在天庭的时候陆司长很忙,家里也没有人,他就住在监罚司,后来去了人间,也是公司和家里两点一线……”
小龙叹道,“等你和陆司长在一起后,你就知道他的生活只有一个主题,就是工作工作和工作……”
苏昀神情忽然有些黯淡,“可是,其实我觉得我根本配不上陆司长……”
小龙恨铁不成钢地戳着苏昀,直白地说道。
“不好意思,容我说句实话,如果按照实力来算,除了天庭长,其他人在陆司长眼里,都是垃圾,只不过是大垃圾和小垃圾的区别而已。”
“如果按照灵石数目来算,那就更没有人比陆司长有钱了,陆司长也根本不在乎钱。”
小龙沉痛地摇头,“苏昀,你要自信,你可是我现在唯一能打败陆司长的希望了。”
降温的寒风呼呼地刮着,苏昀脸上的热度却从来降下来过。
“还有,那朵姻缘花是你与陆司长一见面时就绽放的了,这是命定的姻缘啊。”
苏昀讶异地扭过头,“怎么会?我与阿钺的第一次见面……”
他记起来了。
当时他从姻缘树上摔了个狗吃屎,陆钺假装看不见他,无动于衷地看着他连滚带摔地跌到面前。
姻缘花应该就是那时候绽放的。
苏昀也开始在心底给陆钺记起账来。
见死不救,罚跪一颗榴莲。
榴莲有点痛,那……那就罚他给自己做一顿饭吧。
和小龙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走到陆钺家的门前时,两只流浪猫正缩在楼梯间里取暖。
它们互相亲昵地蹭着脸,用小舌头舔着对方身上柔软的长毛,身型较大的那只还将对方搂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