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狐君
叶苏彦转过头来,对季寒南说道:“你先自己回去吧,我还有点事要去做。”
季寒南又露出小兽一样的警戒目光,看着叶苏彦问道:“你要去做什么?”他说着又看了看叶苏彦背后紧闭的大门,戒备模式全开,连忙又问:“你难道还要等贺丞蕴?”
“不是。”叶苏彦好笑地摇了摇头,伸手又揉了揉青年黑色的短发。
他们个子差不多高,可是他做这个动作却娴熟得很,季寒南也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反而有些享受地眯了眯眼,不过还是立刻回过神来,追问道:“那你要去哪里?我陪你去。”
“寒南。”叶苏彦温柔地叫着他的名字,笑道:“今天晚上,我想自己待着,好吗?”
季寒南是永远无法拒绝来自叶苏彦的,这样温柔的请求的。
当叶苏彦开着另一辆车,从贺家老宅出来的时候,周围的车辆和行人都少了许多。A市的光污染太过严重,他们已经很旧无法看到满是星星的夜空。
可是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叶苏彦还是摇下了车窗抬头看向黑色的天幕。
果然没有见到一颗星星。
很多年前,当他还是少年的时候,当他和贺丞蕴之间还没有像现在这样难以相处的时候,他们曾经一起看过星空。
可是什么时候开始,就连信任都没了?
绿灯亮起,叶苏彦关上窗户发动了车子。
他的公寓里已经有几天没人来住了,家政阿姨仍然尽职地打扫过房间。冰箱里没有新鲜的食材,叶苏彦看了一眼,拿出一罐啤酒坐到了阳台的躺椅上。
突然之间卸掉了肩上背负的债,一身轻松的感觉似乎并没有让生活有什么改变。
项薇发了消息来,通知他卫总亲自发话,给他多放一周的假。
贺丞蕴应该不会愿意再见到他了。
《暗战》的拍摄已经全部结束,原本定了由他唱的主题曲,应该也要换人了。
他对着城市的夜景微笑了起来,拿起啤酒喝了一大口,冰冰凉凉的感觉从舌尖一直蔓延到了胃里,让他也冷静了下来。
叶苏彦是被一阵急促的门铃夹杂着敲门声给吵醒的,他穿着睡衣,伸手抓了抓有些乱掉的头发,半眯着眼睛替来人打开了门。
青年逆光而站,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但叶苏彦却可以想象出那双琥珀色的双眼里,此时应该有的热切。
“你……你……”季寒南喘着粗气,“你”了好几次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叶苏彦耸耸肩,双眸含笑地看着他:“我没问过你的意见,便擅自替你定了机票,生气了?”
季寒南连忙摇了摇头。
“行李呢?”叶苏彦又问。
季寒南仿佛变成了提线木偶,叶苏彦说一句他才能动一下,闻言连忙弯腰将刚才被自己扔到一旁的旅行袋拖了过来。
“等我换个衣服。”叶苏彦说着反身朝卧室走去,一边走还一边伸了个懒腰。睡衣被拉高,露出一小截麦色的肌肤来。他的身材算是高大,但是因为长期锻炼,腰部几乎没有一丝赘肉,流畅的线条看起来非常赏心悦目。
季寒南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将行李扔进屋中关上了房门,跟了上去。
叶苏彦没有阻止他,只是一边换衣服,一边有些悠然神往地说道:“好久没真正放松过了,瑞士啊……”他顿了顿,仿佛想起了什么,就连正在扣着衬衣扣子的手都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听说那里像天堂一样美好,能够让人忘记所有烦恼。”
他转身看着季寒南,笑着问道:“是这样吗?寒南。”
第32章
贺丞蕴又梦到了飞机上的那一幕。
叶苏彦就站在离他很近的地方,脸上带着温柔执着的笑容,亲吻着他的唇,低声却坚定地对他说道:“我爱你。”
可等他看清楚这一切的时候,却发现叶苏彦亲吻的人,是那个他怎么都看不顺眼的青年。
两个人看着对方,眼中满是款款深情,仿佛眼中只有对方的存在。
……
凌晨五点,贺丞蕴坐在床上拿过了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上闪烁着楚辰的名字,就是这一阵铃声,才将他从梦中唤醒。
他伸手捏了捏额头,接起电话沉声道:“喂。”
“Dennis!”楚辰的声音十分急促,带着说不出的惊慌,“我听说你们的飞机差点坠毁?”
“是的。”贺丞蕴的声音放柔了一些,“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那苏彦呢?”楚辰猛地拔高了声音:“苏彦他怎样了?我为什么打他的电话都没人接?”
贺丞蕴沉默了几秒,语气保持着平稳,淡淡说道:“我不知道。”
昨天晚上在贺氏,叶苏彦强硬的态度让他非常恼火。当真以为救了他,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楚辰也沉默了,过了一会儿,突然又问:“我听人说了在飞机上发生的一切,真的是苏彦救了你们?”
“……”贺丞蕴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Dennis……”楚辰的声音也变得低沉起来,他几乎是有些悲哀地对贺丞蕴说道:“苏彦要走了,这次谁都留不下他了。”
他说到最后,竟然哽咽了起来:“贺伯伯昨晚上打过电话给我,说他不会反对我和你在一起,他说苏彦已经不欠你们贺家了,让我们也不要再继续利用他来演戏了。”楚辰最后几乎是哭着说道:“苏彦这次真的要走了……”
然后他挂断了电话。
贺丞蕴没有开灯,他甚至忘记放下手机,他只是茫然地看着手中的电话,还没完全清醒的头脑里不太能理解楚辰刚才那番乱七八糟的话的意思。
叶苏彦……
要走了?
去哪里?
飞往日内瓦的班机起飞的时候,贺丞蕴推开了已经很久未回的贺家老宅。
客厅里光线昏暗,贺怀彰让人拉上了所有窗帘,只留下一盏壁灯,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专心地看着几乎占据半面墙的背投电视,就连贺丞蕴走进去他都没有理会。
电影有点怀旧的味道,配乐还没有做好,但是光是画面,已经可以看出导演和演员的用心。
电影里的叶苏彦,正独自坐在酒吧小小的舞台上,低着头并没有看镜头。
他的身边,是一架棕褐色的大提琴。
贺丞蕴走到他父亲身边的时候,叶苏彦的琴弓刚好便放在了大提琴上,低沉温柔的大提琴音忽然便响起在了客厅里,满载着压抑得让人心都痛了温柔和爱意。
一时之间,就连贺丞蕴都忘了开口说话。
一曲终了,他有些怔怔地转过头去。
屏幕上他最熟悉,也是最陌生的青年,正无意识地抬起头来,茫然地看着前方。
目光中那样不知所措到绝望的爱意……
那双眼睛,好像和飞机上那双温柔地看着他的眼睛重合了起来。
贺丞蕴突然就觉得,叶苏彦手里的琴弓仿佛在重重拉扯在他的心上,让他莫名地有些站立不稳,伸手扶住沙发扶手突兀地弯下了腰去。
贺怀彰从头到尾没有看他一眼,却在此时突然淡淡说道:“回来了。”
他们父子之间,从来就是如此相处,没有多少温情,也不会像别人家的父子一样,享受什么天伦之乐。
即便是贺丞蕴几乎是从死亡线上捡回了一条命来,贺怀彰对他,同样淡淡的没什么表示。
“是的,父亲。”贺丞蕴应道。
他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不再去看电影里叶苏彦的表演,只是对他父亲道:“楚辰今天早上给我打了电话,他说您并不反对我和他的事。”
“我没有反对的理由。”贺怀彰道。
贺丞蕴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起来,当初用叶苏彦做挡箭牌,有个原因不也是因为担心父亲会对楚辰不利吗?
“谢谢您。”他沉默了良久,终于开口说道。
“你该谢的,是苏彦,而不是我。”贺怀彰按下电影的暂停键,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悠悠说道:“你对他这样恶劣,他都还记得当初你的好,救了你两次性命。这一次,即使他不提出,我也要让他彻底自由了。”
“两次?”贺丞蕴有些茫然,不就是这一次吗?他救了自己一次,便立刻居功自傲,都敢给自己脸色看了。
如果真的是两次,那他……
“是啊,两次。”贺怀彰却突然有些惆怅地说道:“上一次,苏彦才十六岁吧。为了你弄得一身伤,医院里躺了一个多月,你却和楚辰跑到瑞士度假去了。我看他难过得要命,却又一直什么都不肯说。这一晃,都多少年了!”
“瑞士……”贺丞蕴突然觉得更加茫然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贺怀彰,就连呼吸都好像变得困难了起来:“那一次,救了我的,不是楚辰吗?叶苏彦他……他明明……”
他明明丢下自己,独自跑掉了。
“楚辰?那娇生惯养的小身板,能打过六个成年男人?”贺怀彰打断了他的话,毫不客气地嘲道。
他微微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两个人之间的隔阂由来已久,像这样几乎可以算得上父子间温情谈话的时候实在太少了。
可是看着那张有些像自己的脸上露出茫然,不敢置信,甚至夹杂着些许痛苦的表情的脸。贺怀彰还是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时候你误会了苏彦,我本来还觉得挺好的。贺家的继承人,还是冷静理智一些,少些婆婆妈妈的情感的好。可没想到,却让你们之间变成了现在这样。”
“苏彦是个好孩子。”他最后说道:“也是个执着的孩子,他昨天来向我辞行,看来是打定主意要离开了。他欠我们贺家的早已还清,现在谁都留不下他了。”
这句话,贺丞蕴已经是一天当中第二次听到。
可比起第一次楚辰明显带着醉意的哭腔,这次从他一向冷酷无情的父亲口中说出,却让他多了一些真实感。
怎么开车回家的,贺丞蕴已经不记得了。
他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都是那同一幕画面——
低头深情地拉着大提琴的叶苏彦,突然抬头温柔却坚定地看着前方说道:“我爱你。”
然后,就那样缓缓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阿尔卑斯山脚小镇里,此时已是银装素裹,美丽得像是童话世界一样。
等叶苏彦和季寒南调整好了时差,睡醒起来的时候,底楼的壁炉已经生起了火,照得一室皆温。
季寒南从二楼他的房间下来时,就看见叶苏彦穿着一件灰色的宽松毛衣,在壁炉旁边席地而坐,手里翻着一本彩色的图册。
他挠了挠头,摇晃着走到叶苏彦身边挨着他坐下,问道:“在看什么?”
那是瑞士旅游指南,图片拍摄得十分美丽,不过也及不上他们第一眼看到这小镇时的震撼。还以为自己就真的从俗世中走到了童话世界里。
“饿了吗?”叶苏彦合上了画册,随手放在一旁,微笑着看向青年。
火焰金黄色的光芒印在他的脸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温暖了许多,也让人容易亲近得多。
季寒南心中一荡,伸出手握住叶苏彦的双手,俯过身去,在他脸颊轻轻一吻。
叶苏彦并没有挣扎推拒,就连唇角的笑容都还保留着,几乎是放任着青年,在他脸上留下一串湿濡的吻,直到他的唇角。
那是他们第二次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