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错就错 第47章

作者:万家灯火 标签: HE 近代现代

  屋子里桌椅板凳,陈列摆设,一切照旧,除了餐桌中央立着的一个玻璃花瓶,和里面插着的几束干花。

  罗殷拿着一杯水从厨房出来,见莫沫光脚站在客厅,一语不发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厚底拖鞋放在他脚边,等莫沫穿上拖鞋,再把手中的水杯递给他。

  莫沫小声说谢谢,捧着温热的玻璃杯喝了一小半,虽然口干舌燥得还想再来一杯。

  罗殷指了指沙发,“脚怎么了?”

  莫沫拍了拍裤子,坐了小半个屁股,装傻,“脚怎么怎么了?”

  血衣、口渴、崴脚,这些他都可以掩饰。只不想四年后的第一次见面就这么狼狈,被罗殷从路边捡回来。

  罗殷问:“能走路吗?”

  莫沫恨不得原地蹦三圈,“可以啊。”

  罗殷从房间里拿了一套居家服给他,“去洗个澡。”

  莫沫马上站起来接过衣服,尽量以正常的姿势走进浴室,合上浴室门才坐在马桶盖上长舒口气。罗殷也真是不跟他客气了,给的那套居家服还是之前莫沫买了没穿几次的,而且连条内裤都没有,要他挂空档。

  当初他离开的时候,把自己东西收拾得差不多,尽量都带走了,这件衣服也不知怎么蒙混过关。

  浴室里沐浴露还是海盐香味,莫沫怀疑地看瓶底的保质期,应该是近期新买的。这间房子里的每样东西,似乎被放入了时间胶囊,而他也只不过像出门了四天。

  可镜子里确实照出一颗卤蛋了。

  居家服裤管能遮住脚踝,他磨磨蹭蹭走出去,空空荡荡的别扭极了。另一间浴室里传来水声,莫沫一口气喝了两杯水,赶紧遛回小房间关上门。

  坐了小一会儿,门外面没什么动静,莫沫撑不住躺进软乎乎的空调被。时间仿佛倒流,一次他也是躲在房间睡觉,罗殷回来后,在这里找到了他,好像还亲了亲额头,叫他起来吃饭。

  过了这么久,他只记得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了。

  门被推开,感应壁灯柔柔发亮,罗殷站在门口问:“睡了吗?”

  问是这么一问,但他丝毫没有打断别人睡觉的自觉,走到床边。莫沫从空调被里探出脑袋,罗殷手里提着白色小药箱,顺手搁在床沿,他坐直身体,摇摇头。

  罗殷不由分说掀开被子的一脚,拉起莫沫的裤腿,露出肿胀的脚踝。他坐在床沿,将脚搁在腿上,轻轻握着脚踝观察,“刚崴的?”

  起初还不觉得怎样,接触到罗殷冰凉的手,莫沫的伤处慢慢感到热痛,“嗯,不小心崴到了。”

  罗殷出去了一小会儿,进来时手上多了一条毛巾和一只碗。碗里装着方形冰块,罗殷用毛巾包住冰块,又将莫沫的脚搁在腿上,另一手轻柔固定,看了他一眼说,“会有点痛。”

  莫沫却在他轻柔的手下抽不出脚,说着:“不用麻烦,睡一觉就好了。”

  罗殷试探性地在红肿外围压了几下,再缓缓移到伤处。被罗殷冰敷,对比之下,他的手不再那么凉了。

  莫沫盯着罗殷的湿发,显然是被仔细擦干过,没有往下滴水。大约天凉了,罗殷洗澡过后换上了居家服而非浴袍。

  随着冰毛巾的移动,莫沫一边忍住细微的呻吟,一边抓紧床单。他一个人从会场出来,徒步到车站的时候都不觉得有多痛,可仅仅被罗殷握在手里,伤处简直爆发一般。

  为了转移注意力,莫沫随口问道:“这几年还好吧?”

  “嗯。”罗殷抬头看了看他,又低下头专注冰敷。

  沉默了一会儿,莫沫没话找话,“那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次罗殷盯着他的眼睛,说:“九月初,要准备中秋节和丰擎的发布会。”

  “丰擎啊,”莫沫明知故问,“你和他们也有合作?”

  见罗殷不太想说话,莫沫闭上嘴,视线四处游移,最后又回到罗殷身上。这四年过去,罗殷没什么大的变化,看着瘦了些,只有刚洗澡后脸色还算红润。想必这四年,罗殷在异乡独自生活,并没有照顾好自己。

  当然了,也轮不到他担心。

  罗殷放下毛巾,托起莫沫脚跟,拇指停几秒按捏一次脚踝附近。这时显出手的温热来,热度从脚底攀沿升腾,他的小腿肚还搁在罗殷大腿上,隔着睡裤,也能感受到体温和硬度。

  冰敷两三次后,罗殷放下他的脚,用枕头垫高,再盖好被子,说:“尽量平躺,不要压到脚,明天还很严重就去医院检查。”

  莫沫笑着说:“好,谢谢你。”

  “睡吧。”罗殷站起身走到门口,带上房门,壁灯随之熄灭。

  莫沫拉起被子盖住脑袋,脚踝处麻麻地发痒发热,他自己摸了摸,不似罗殷指尖的冰凉。一门之隔,罗殷的手捏成拳,摊成掌,指尖回暖。

第47章 下

  一早风稍大些,天气很好。

  莫沫一夜都睡不踏实,早早起来了,静悄悄地洗漱完,四处找昨天自己换下来的衣服,四处都没有。除开罗殷的卧室,卧室里连着阳台,门关着,屋主人不现身,他只能等了。

  手机电量报警,莫沫不敢多用。冰箱里存放了许多食材,换作以前,他还能利用这个空挡做两人份的早餐,再顺便把屋子简单收拾一遍。如今只能饿着肚子期盼罗殷快点起来。

  罗殷没让莫沫等太久,八点就起来了,但比他之前的早起时间晚了许多。

  莫沫又耐心等罗殷洗漱穿衣,才问:“你看见我的衣服了吗?昨天我放洗衣机上面,找不到了。”

  罗殷在衣柜前面挑围巾,闻言指了指阳台。果然晾衣架上挂着一排衣服裤子,莫沫取自己那套,都还半干半湿,这个天再不是衣服晾一晚就能穿了。

  “你、你给洗了啊?”

  罗殷拿出一条灰色薄羊绒围巾,理所当然说,“上面沾了灰,你又放洗衣机上,就一起都洗了。”

  莫沫捧着衣服欲哭无泪,天地良心,罗殷居然主动帮他洗衣服了。他咬咬牙,暖气开大些烘一烘将就穿,说话间罗殷挑了一套衣服摊床上对莫沫说:“你试试,不合身再换。”

  莫沫看去,不消说这一套都是罗殷的,他正要婉拒,罗殷已经体贴地带上房门。

  罗殷算是有心,找到内外搭配都是休闲风格,配莫沫的矮靴正好,最最有心的是,莫沫终于看到了一条内裤。

  灰黑色的薄呢休闲裤,米白色套头针织衫,打底的棉T恤,这些都是常规款式。莫沫拎着黑色棒球夹克外套,左右翻转,实在想不出罗殷会穿这样的。摸面料就是普通聚酯纤维,短款长袖,袖筒宽大,背面绣着一只咆哮的狼头,尖牙利嘴,目光凶狠。

  裤子略长,莫沫卷了个边,针织衫也有些宽松,毕竟不是他的尺码,但不影响穿着,莫沫换好衣服开门,罗殷在客厅看见他,似乎并无不妥,问:“脚好些了吗?”

  “有点肿,不怎么疼,应该没事。”

  莫沫走到客厅餐桌边,罗殷说:“把围巾戴着,今天风大。”

  莫沫摸了摸脖子,罗殷快他一步,从卧室里拿来围巾给他。莫沫又要了两个袋子,分开装他的衣裤和木乃伊血衣。

  下楼的电梯里,罗殷终于问了:“出什么事了?”

  莫沫说:“昨天和朋友参加聚会,遇到几个流氓,后来起争执动手了。”

  罗殷看了看他,没有说话。

  两人下到一楼,莫沫琢磨着该要走了,罗殷先走出大门,突然问:“想吃什么?”

  莫沫拎着纸袋,原地不动,“那个……谢谢你,我该回去了。”

  罗殷转过身,“吃了再送你回去。”

  “不用了,不用了,”莫沫急忙摆手,“已经够麻烦你了,明天我把衣服还给你。”

  罗殷脸上浮出说不清的表情,似是烦躁又像质问:“你不想见我?”

  莫沫不知道点头还是摇头好,“也不是……”声音渐渐小去,罗殷站那么远,大约听不见了。

  “在这里等我。”说着,罗殷朝停车场的方向走去,日升朝阳,他渐渐远去的身影在秋风和日光里,竟有些萧瑟。

  莫沫直愣愣站着。秋光暖融融,风却是清冷,罗殷走后身边还萦绕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沉静香味,浅淡悠长。

  很快罗殷取车过来,莫沫上了车,反而再没有那种味道,车里充斥着豆浆的甜味和小笼包的香。豆浆和小笼包热腾腾的,莫沫捧着纸杯子暖手,小笼包只能搁腿上。

  莫沫道了谢,问:“你吃了吗?”

  罗殷说:“吃过了,你要去哪里?”

  这么仓促的时间,也不知道罗殷吃的什么,但既然罗殷说吃过了,莫沫就当真。他打算先去看看康芒,便报出医院的地址,罗殷听后一言不发地打方向盘,汇入早高峰拥挤的车流里。

  路上堵得很,罗殷目视前方,莫沫趁着停车的空档,赶紧把小笼包塞进嘴里。他此时算是后悔了,车内这么窄小的空间,他和罗殷挨得这么近,咀嚼吞咽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还不如在早点摊吃完再出发。

  莫沫用塑料袋把纸碗杯子都装起来,准备下车丢掉。这期间,车只挪了堪堪一站路,罗殷面无表情,莫沫也只好按捺焦躁,盯着前面的车屁股,希望能开动起来。

  过了几分钟,车往前迈了两步又停住了,罗殷降下车窗,右手伸向副驾的置物箱,莫沫紧张地缩起手臂,罗殷看了他一眼,拿出一盒烟。

  罗殷点起烟后,莫沫才坐正,又狠自己条件反射,一惊一乍,为了活跃一下气氛,问道:“还有烟吗?”

  罗殷将烟盒打火机丢给他,“你会抽烟了。”

  莫沫点点头,抽出一根点上,浅尝似的小小吸了一口,他对烟的口味没那么多讲究,能提神解乏就行。他也将车窗降下来,对着车外吐了一口,解释道:“我抽的少。”

  罗殷烟下去了一半,像是被呛着了,闷着咳了几声,把剩下半支摁灭了。开了一会儿窗,早点和烟味散尽,车开动起来,两人又恢复了沉默。

  到医院门口,莫沫拎着自己的衣服下车,他弯着腰对罗殷说:“路上小心,我先走了。”

  罗殷点点头,升起车窗,阻隔了莫沫的视线。

  莫沫站在原地,半是松懈半是惆怅地望着罗殷远去。他曾假想过这一次见面——他们当然会再次相见——却不是这样。在他的假想里,他已经刀枪不入,游刃有余,可以和罗殷谈笑自若,可以连本带利将那些钱体面客气地还回去。

  然而他哪一点都做不到,只想缩起来,再缩小一点,缩在路灯旁的黑影里,好让罗殷看不见他。他和罗殷的感情既不海誓山盟,也非刻骨铭心,但面对罗殷时,他流露出的只有本能反应和拙劣伪装。

  莫沫半张下巴埋进灰色羊绒围巾里,忍着脚踝的肿痛,若无其事地走进医院大楼。

第48章 上

  莫沫找到康芒的病房,少维正扶着康芒从厕所里走出来,并招呼他坐,把康芒按在床上,少维给莫沫拧了瓶矿泉水,又拿一次性杯子接了半杯热水,兑成温水,分出一半给莫沫,一半给康芒。

  康芒全程看着,嘴角不自觉就翘了上去,莫沫倒不好意思再看,喝了口水,问:“肖良呢?”

  “他回去取车了。”答话的是少维,少维半点没闲住,从门背后找了个扫帚,将病床间走道的瓜子壳碎屑一扫而净。对面病床半躺着看电视剧的老人说少维:“小伙子好勤快哟。”

  少维抿嘴笑笑,归好扫帚,被康芒拉着坐下,把那半杯温水塞进他手里,比划:祖宗,求你坐会儿吧!少维一下笑开了,眉眼都弯着。

  这时肖良拎着早点回来了,三人围着病床边吃边谈。莫沫拿出了U盘和血衣,这些都算证据。少维主张报警,康芒和肖良觉得不乐观,报了警捉到人,也是赔点钱了事。但无论如何,首先要找到这几个人。

  吃完早点,莫沫和肖良先回去休息。肖良走在他前面,先掏出钥匙开门,进门后就重重摔进沙发里。莫沫跟在后面帮他收拾好钥匙,倒了两杯温水,和他一起坐下。

  肖良蠕动着靠在莫沫身边,深深地叹口气,头搁在莫沫肩膀上,仰面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发呆。

  莫沫推了推他,细声说:“去睡一会儿。”

  肖良摇头,转身伸手抱着莫沫的腰。

  莫沫问:“不舒服?”

  肖良只是摇头。

  两人这么静静坐了一会儿,肖良先放开莫沫起身,“你也睡会儿,中午我想吃面。”

  莫沫点头答应,等听到肖良躺上床的动静,他才回到房间关上门。一把自己和外界隔离开,莫沫也倒在床上不起,脚踝处才开始懂事地疼起来,他蜷缩身体,想起罗殷。并非毫无来由地想,早上他们才分别过,此时他浑身上下都穿着属于罗殷的衣物,还有他被罗殷处理过的脚伤,甚至连肖良都让他想起罗殷。

  肖良对他什么意思,他当然一清二楚,可谁也没有率先跨出一步,都在疑虑顾忌些什么。莫沫脱下外套盖在上身,扑头盖脸地黑暗里,他想起那个一往无前的自己,不过是还未深陷,所以尚能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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