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吴沉水
“就这样才悬了,”霍斯予把周子璋往自己身边拉了拉,几乎要吻到他的耳廓,悄悄地说:“哪个公子哥儿没点这种事?要都能把外室扶正了,这世道就得颠倒了过来。你想这姓江的瞧着也得三十好几了吧?他们家也算家大业大,怎么可能让他跟个男人,还是个病恹恹的男人厮混长久?我要是江家其他的人,这时候铁定拿这件事大做文章,把姓江的名誉信誉毁个彻底,架空董事局一脚踹了他,成全了他不爱江山爱美人的嗜好。”
周子璋眉头紧锁,说:“其实他若是变成个平头百姓,倒也简单了。”
“傻子,那才麻烦。”霍斯予嗤笑说:“这男人野心十足,城府深沉,能甘心被人从权力巅峰踹下来,那还不得卯足了劲争回去?那时候你让你隔壁那个玻璃心肝的小东西怎么办?我告诉你,他能让那男人活活给屈死,还不如趁着现在放手,大家太平。”
周子璋神情一凛,回头看他,问:“那你呢?”
“什么?”霍斯予有点懵了,笑了笑问。
“你也野性十足,城府深沉,你现在也是被人从权力巅峰踹下来,你应该也在卯足了劲争,你怎么知道,你就不是个例外?”周子璋冷冷地看着他。
霍斯予愣了愣,随即无声地大笑,笑得双肩颤动,眼睛冒泪花,笑了大半天,他才擦去笑出的泪水,伸手握住周子璋的手,摇头说:“子璋,怎么过了这么久,你还当我是先前那个霍五么?”
周子璋垂下头,叹了口气,低声说:“算了,从昨晚开始,我的状态就不真实,我居然想,可能可以跟你和平共处了。你还是走吧,我,”他抬起头,直视霍斯予的眼睛,直截了当地说:“我其实,压根就没对你上心过。”
霍斯予脸色微变,正待说什么,却听周围一片哗然,黎箫脸色惨白,呼吸急促地抓住周子璋的胳膊,颤声说:“天哪,天哪,他居然说,”
周子璋吓了一跳,忙扶住黎箫,问:“他说什么了?”
黎箫看着他,大大的黑眼睛蒙上泪水,似笑非笑地说:“他说,他不是同性恋,但他爱的,确实是个男人。”
周子璋心中大震,他抬头看着台上神采飞扬的江临风,此时手持话筒,掷地有声地说:“我不会因此而觉得羞愧,相反,我很骄傲。尽管法律区分了婚姻的性别,但所幸的是,爱情没有区分性别,幸福也不会区分性别,我很幸运,能够找到想要相知相伴的伴侣,也很幸运,没有因为自己内心的软弱和缺乏教养而错过他。谢谢各位。”
说完,他们都看到,江临风看向这边,纵使中间隔了许多人,他仍然静静地凝视着黎箫,脸上绽放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周子璋愣了,他完全没想到,江临风的记者招待会是为了宣布这件事,黎箫早已泪流满面,却浮现一个美到令人窒息的笑容。周子璋难以置信这一切,他手上一紧,却是霍斯予默默抓住他的手,他扭过头,却正对上霍斯予深邃璀璨的目光,那目光太温柔,又带着霍斯予式的强硬和执着,然后,他看见霍五脸上慢慢浮上一个笑容,清晰地听到他在自己耳边说:“真他妈想把台上那小子拽下来,换我上。”
我也可以为你说这样的话,我也敢,大声宣告,无所顾忌。
第93章 完结篇
接下来,是众所周知的大团圆结局,相爱的人破除误解,再度紧紧拥抱在一起,脸上的泪和笑融合在一起,交织成一幅你觉得非常媚俗,可又忍不住觉得很温暖的图景。
仿佛在这种时候,叫做幸福的灵光自上而下挥洒下来,笼罩世人,让他们因此信念倍增,有勇气也有力气走向那个未知的明天。
通常到这种时候,闲杂人等就需要退场了,周子璋和霍斯予也不例外,他们将箫箫留给江临风,连幸福不分性别这种肉麻话都说出来了,此时此刻,只怕黎珂在场,也不得不把呵护备至的哥哥交出去。
因为,每个人心中,其实都有点想成就大团圆结局的愿望。
“走吧,咱们也别在这碍眼了。”霍斯予轻笑一声,半拥着周子璋走出礼堂,轻声说:“我他妈从小就不看那种唧唧歪歪的娘们戏,什么公主王子从此幸福生活在一起,每次看都腻烦得要死,可今儿个我瞧着这俩抱一块,还真觉得不赖。”他低头看周子璋,轻笑问:“要不,咱们也来友情拥抱下?”
周子璋充耳不闻,自顾自往前走。
霍斯予微微叹了口气,摇摇头,又笑着追了上去。
俩人默默在街边店吃了饭,又默默回去,也不知走了多久,天空又开始飘起蒙蒙细雨,这个时节,G市除了下雨还是下雨,到处都湿漉漉的,可华灯初上的时候,雨丝布在路灯之下,却犹若冰凌,清晰可见,光彩耀人,路灯下不时有相拥挤在一个伞下的中学生恋人嬉笑走过,整个城市仿佛都在恋爱,浪漫而舒缓,悠远而绵长。
霍斯予小心地撑着伞罩在周子璋头上防止他被淋湿,自己大半个身子露在雨中也毫不在意,他观察着周子璋的表情,见他始终犹如沉思,浑然不觉已经走了许久。他倒是不介意陪这个人一直走下去,可周子璋病体初愈,他不放心,忍不住小声问:“累不累?咱们找个地方歇下?还是直接打车回去?”
周子璋像有点大梦初醒,迷茫地抬起头看他,花了十几秒才像弄懂了他的意思,摇摇头说:“我还好。”
“还好什么呀,腿疼不疼?”霍斯予拉住他的手,四边看看,正好看到路边有家连锁西餐厅,指指那说:“先去那坐坐,得了,你现在神游九天,呆哪不是一样?何必要走路呢?”
周子璋也没反对,霍斯予手搭他肩膀上拥着他进了餐厅,要了一个靠里面的座位,要了喝的东西,霍斯予坐下来先把他的手放自己手掌心搓了搓,说:“这都四月天了,怎么你的手还是凉。”他看着暖色灯光下越发显得轮廓精美的人,笑着说:“不怕,往后我给你暖手。”
周子璋抽回自己的手,心不在焉地说:“你怎么说的好像自己是热水袋。”
“不只。”霍斯予低笑说:“老子是自动检修终身免费的电热毯、暖手炉。”
周子璋抬起眼,目光中并没有霍斯予期待的感动或者羞赧,反倒有困惑不解,他微微张开唇,问:“你,不觉得烦吗?”
霍斯予笑着答:“烦啊,怎么不烦,你成天神叨叨不知道想什么,油盐不进,说好话也不听,做多少事也没入你眼,看我的眼神,好的时候像看路人甲,坏的时候那就是掘祖坟的仇人,大多数时候,你是从高往低看,斜着眼,就这样,”霍斯予做了一个鄙夷的神态,笑了笑说:“以前你骂我瞧不起你,其实,是你瞧不起我。”
周子璋皱眉问:“我怎么会瞧不起你?”
“你心里在想,我这种人,不过因为命好投身了个好家庭,样样事不用经过自己奋斗,我在你心目中,就是一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渣,还仗势欺人,对吧?跟古时候的纨绔子弟一样,只会拿权势欺负你,只会逼你就范,让你做你不喜欢做的事,对吧?”
周子璋垂下头,禁不住有点想笑,确实如此。
霍斯予叹了口气,说:“你看,这就是人对人的固定看法,一旦形成了,很难去改,你只看到我犯浑的一面,就不愿去看我真心喜欢你的一面。”他顿了顿,看着周子璋,认真地说:“我一开始做的那些事,是挺混蛋的,我承认,我后悔,我认错,但我也必须告诉你,在那种状况下,我只能是那样一个人。看中你了不会管你乐不乐意,你反抗了一定会揍你,你胆敢不遵我的吩咐,我一定会找你的软肋,往那里下刀子。我就是这么一个人,认识你之前,没人告诉我该怎么喜欢一个人,怎么对别人好,我不懂那些,真的,没人教过我。我也不需要懂,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周子璋闭上眼,又睁开,哑声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就想说,我现在懂了,我不懂我也愿意学了,我不是只有犯浑的一面,我还有其他的,就像我坐上葵盛的总裁不只是因为我姓霍一样,我还有你不知道的,很多东西,不犯浑,我想你知道。”他放柔了嗓门,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了一声说:“他妈的,我说不来那些个甜言蜜语,反正就一条,我跟从前不一样了,你好好看看,真的,不一样了。”
“那,又怎样?”周子璋艰难地说:“就算你跟从前不一样,也不代表我就得,有义务去了解哪不一样。”
“我知道我知道,”霍斯予连忙截住他的话,说:“我不是强求你了解,我就一个念想而已,你让我在你身边,你看看我怎么照料你,看看合不合你心意,不合我就改,改到你满意为止。真的,人这辈子,说完就完,还折腾什么呢?反正我不可能放开你,与其挣个鱼死网破,不如退一步,你就让我表现表现,万一合适呢?”
周子璋摇摇头,说:“可是我忘不了那些事,忘不了,就不可能给你好脸色。”
“没关系,我脸皮厚,扛得住。”霍斯予笑嘻嘻地说:“真的。”
“你,究竟为什么?”周子璋皱起眉,问:“你跟江临风应该一样的人啊,为什么他能不顾一切就那么当众宣布爱箫箫,为什么你能说出这种,听起来一点不像你会说的话。五少,你不是很霸道吗?你这么伏低做小,你明显在违背你的本性,这种话,你能维持多久?”
“我一点也没违背本性,他妈的让我离开你祝福你才叫违背本性。”霍斯予着急地说:“你说的对,我就是这么霸道一人,我绝对不允许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跟别人过日子,我受不了这个,你也别想,你甩不掉我,知道吧?我就是赖定你了,你拿我没办法。不过这回我不强迫你,我就照顾你,你看看就这阴雨天,你身边没个人看着行吗?子璋,不是,你把事情想复杂了,你听我说,”霍斯予抓住他的手,说:“咱们的事前提就是,我绝对不会离开你,既然你改变不了这个前提,你就只能试着接受我。试试吧啊,我挺好的,我真的会挺好的,我拿我们老霍家起誓,我要他妈对你不好,天打五雷轰。”
他放开周子璋的手,说:“你不信是吧?没关系,日久见人心,你终究有天会明白。我有个事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要把公司移到G市来,那里头的股份我占了四成,其余的我大哥占三成,我英国那个合伙人占了两成,一成是其他的股东。我的四成里头,我拿了三成过在你名下。你没明白?等于你在我公司,是跟我大哥分庭抗礼的大股东。”他笑了笑,对周子璋说:“还没明白?这么说吧,从今天起,你就是我领导。”
周子璋大吃一惊,摇头说:“你,你胡闹什么?我不会要的。”
“拿吧,”霍斯予握住他的手,轻声说:“钱是王八蛋,但也是好东西,我不要再看到你为这个王八蛋操心了。”
周子璋陷入巨大的震惊中久久没回过神来,半响才呐呐地说:“你,你就不怕,我跟外人勾结,把你公司给卖了。”
“那已经是你的公司了,你护短,我知道你不会。”霍斯予好整以暇,端起咖啡杯饮了一口,微笑说:“而且这样一来,你才叫真正甩不掉我。”
周子璋哭笑不得,看着霍斯予,说:“你,你简直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