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蓝飏
温子渊柔和的脸色顿了一下,点点头,从被扔到一旁的外套口袋里掏出烟和打火机递给楚凌。他看着楚凌把烟点上,急速的,深深的吸了一口,又带着点泄气或者可以说是泄愤的感觉把烟从鼻孔重重的吐出来。终于忍不住伸手抓住楚凌一边的手臂,语气关切的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楚凌没有马上回答。他再次缓缓的吐出了个烟圈,把放在自己身上的温子渊的手挪下去。语气听起来晦涩不明:“人啊,有时候还真是奇怪……”说着,他也不去管温子渊此刻是个什么样的表情反应,叼着烟卷又深深一吸,终于把一只挺拔平稳的端起的双肩塌下来,放松了上身的肌肉,在副驾驶上瘫软了下来,他慢慢的把自己的身体滑下去,半躺半坐在座位上。周身冷淡平静沉稳的伪装随着他这个颓然的动作一起退下去,留下的,是失神过后的颓废和茫然……
他茫然的看着窗外下得越来越大的雪,那渺茫苍白的颜色好像让他迷失了自己一样,心中空空荡荡的。温子渊此时好像在他身边说着什么,但他并没有专心去听,只是自顾自的,用带着点迷惘无奈又隐含着点痛苦的声音沙哑的说道:“现在没发生什么。所发生的事情,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阿凌……”温子渊叫着楚凌的名字,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说些什么话来劝慰这个明显被什么所打击了的男人。但在他犹豫的时候,楚凌却已经狠狠的把剩下的半截烟抽掉了,然后缓慢的从副驾驶上坐起来,仍旧以一种端正而自制的姿态,坐好。
他没有把剩下的烟头扔进烟缸里,而是降下车窗,随手扔到了车外。车窗被打开的一瞬间,寒冬腊月的北风倏然猛烈的刮进来,令楚凌和温子渊同时狠狠的打了个寒颤。
楚凌微微仰头看着窗外逼仄的好像要直接压到头顶的天空,退去了迷茫的目光此刻深沉冷冽而锐利。他慢慢的开口,好像是在跟自己宣誓一样,嘴唇张合间吐字清晰的一字一句的缓缓说道:“过去的已经发生的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谁也没办法去改变。但是将来要发生什么,我想,我是可以左右的——”
说着,他重新升起车窗,转头对温子渊点点头,跟原来一模一样的礼貌笑容在温子渊看来不知为何变得格外的阴沉。温子渊听到他再次开口,每吐出一个字都是被加了重音的掷地有声,“开车吧,回谢氏!我出来太久,也该回去了——”他把最后几个字一字一顿的说出来,声音听起来,阴测测的,糅杂了温子渊说不清的复杂阴霾……
不知道为什么,温子渊忽然感觉到了一种隐晦但绝对真实的不安——
他一直看着楚凌的眼睛以一种让人安心的频率眨了眨,然后坦率的温柔却坚定的看着楚凌的眼睛,声音柔和却不懦弱的说道:“有事的话,记得来找我。能帮到你的温子渊绝不推辞。记得,我把你当朋友。”
楚凌歪头打量了温子渊一眼,礼貌的笑着点了点头,继而又把目光转到了车外,看着在北风的呼啸下打着旋簌簌飘落的雪花,沉默不语……
朋友么?
在温子渊看不到的角度,楚凌目光复杂的勾起了嘴角。这个词对他而言,似乎——也是同样的陌生呢……
第22章 巨变
时间就是这么一个奇怪的东西,当你工作顺风顺手生活惬意闲散的时候,它总是快得跟风滑过耳边一样,但当你工作生活统统受挫时候,它却偏偏慢的像蜗牛一样在地上可以拖出一道湿漉漉的痕迹来……
谢氏在这半年里发展得一直不顺利。
年前的时候,谢氏下属的一家搞化妆品的分公司研究出来一组新配方准备抢在春节之前上市,不料作为商业机密的配方竟然外泄,接着网络上便开始流传这组谢氏即将推出的化妆品里面含有激素,流言通过网络这一特殊途径越传越广越传越大,后来竟然传到了可以导致皮肤癌的地步。因为是在年前,国家对这方面的事情查得很紧,接连便有两个调查组被派下来,虽然最后还了谢氏一个清白,但那组化妆品推出后市场却是一片惨淡……
但即便是再惨淡,只是一个分公司的化妆品风波而已,对谢氏而言,甚至连九牛一毛都谈不上。只是,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年后,因为各种各样不大不小的原因谢氏的股票一直在小幅度的下跌,谢氏做出各方面的努力仍旧控制不住各种负面的报道和谣传。之前的一些被谢氏压制的小企业趁机钻了不少空子,以至于让这样的跌幅一直持续到五月末。在这期间,还有一些帮谢氏洗钱的银行忽然盯住,出口到国外的货物在到达的时候便被当地海关扣住,等等等等诸如此类的事件,虽然不至于动摇谢氏的根本,但连番的被阴谋打压,对于这个向来说得上话的家族企业而言,算得上是一不小的耻辱。连带着,整个谢氏的办公大楼的气氛都是一片阴霾。而这种阴霾,在六月初的时候达到了一种别样的高潮——
刚开春的时候谢家跟东南亚最大的军火商签订了总价值到达五千万以上的军火买卖协议。双方最后约定六月初在香港附近海域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而这桩生意,是由谢云亲自主持的。
此时此刻,谢云就在一艘亮着微弱灯光的船上,看着远处已经远得如同星光一般的港岛璀璨的灯火,在甲板上负手而立。
夜黑沉沉的,就好像被无数只渡鸦的羽毛覆盖了一样,软绵绵的,逼仄的空气却让人无法忽视。细碎的海风吹拂起谢云额前细碎的刘海,偶尔露出那双凌厉细长的眸子,此刻看着灯光的瞳仁里竟然找不到一丝光亮……
他就这么用冷淡而专注的神情凝视着远方虚空中的某一点,然后缓缓的,那双暗沉沉的眸子逐渐浮现出一抹若有所思的冷淡笑意,随意抿在一起的嘴唇忽然开合,自言自语一般,用低沉得听不出情绪的语调若有所思的叹道:“现在,可是个好机会呢……他——该采取行动了吧?”
果然,随着谢云声音落下的同时一起响起的,是远处维多利亚港忽然响起的突兀的警笛声,紧接着,就看见数辆警用快艇快速的向他们交易的这艘船只行来。
仿佛意料之中一般,谢云挑起嘴角冷冷一笑。继而转身去看此时明显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已经紧张起来进入一级备战状态的自家下属和对方派来的交易人。沉默着向前走了两步,皮鞋踏在甲板上一步一步沉稳有力的声音,在这倏然紧张起来的空气中就好像直接踩在人心尖上一样。
他走到此刻正在验货的人群中,看不见底的眼睛随意的在武器样品上扫了一眼,然后像自家下属挥挥手,勾着嘴角,用毫不在乎的,轻飘飘的语气吩咐道:“把货全部都给我扔海里去。”
他这话说出来,不禁自家人不解,就是对方的头目也不干了。深沉矮小精悍的印尼人皱着眉,用生硬的汉语带着几分紧张的对谢云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云嘴角的笑容缓缓的扩大,直到在唇边扬起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他抬眼随意而安抚的看着对方,冷淡的语气听起来仍旧散漫:“稍安勿躁,钱我会照付。”
而就在这时,谢云的手机忽然想起来。他扫了眼来电显示,是来自阿钟的。
接通电话,阿钟浑厚的声音难得的带上了几分紧张:“少爷,我们去接应从欧洲走私过来的那批珠宝,但是当我们赶到的时候……货已经不翼而飞了。”
“不翼而飞?”谢云用一种没有起伏的,让人听不出情绪来的语调缓慢的重复着,句子的尾端自然而华丽的上扬,带着高高在上的漫不经心。这个消息并没有让他生气或者暴躁,相反的,就如同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内按照他的计划行走一般,给他的笑容里面多加了一抹了然的意味。冷笑一声,谢云再次开口,圆润流畅的声音低沉而清冷的对阿钟问道:“楚凌呢?”
彼端的阿钟沉默一下,半晌,才有些不自然的跟谢云汇报道:“楚凌昨天在您之后离开,至今……仍旧没有回宅子。”
“知道了。”谢云淡淡的应声,随后挂断了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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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大宅,谢云的书房内。
此刻,一身着藏蓝色西装的英挺短发男子负手站在谢云的办工桌对面。近一米九的身高,让原本高度适中的天花板显得有些不够用。
这个人名叫何琰,是谢云的心腹。在楚凌到谢氏之前被谢云派出去处理事情,直到两个星期前才被谢云重新调回来。
谢云把手边的报告从头到尾翻过一遍,合好,放在一遍,这才抬头对一直站在前面的何琰扬了下眉,说话的语气仍旧是处事不惊的沉稳和淡漠:“还好,损失不是很大。”
何琰从自己的思绪中抬眼,皱眉,一双小却相当精明的眼睛瞄了一眼被谢云放到一边的文件夹,语气阴沉的接口:“但也是损失了,而且被警方盯上的我们近一段时间都没办法再有任何动作。”
没等谢云应声,他再度开口,语调是带着阴郁愤恨的低沉:“我真不明白,这些被训练出来的所谓精英到底是怎么想的,就凭楚鼎辉那么几句话,就做出这么多没头没尾不可理喻的事情来!他怎么就认定,他得到的消息就是真的?!”
闻言,谢云低低的笑声忽然在这个气氛有些压抑的空间里响起来,就好像受到了屋内低气压的影响一般,那笑声听起来也是阴测测的低沉:“你真以为,他是因为受楚鼎辉的挑唆才叛逃的?”
何琰眉头瞬间拧在一起,眯着眼睛,不解的看着桌子后面的老板。
谢云也看着他,随意的耸耸肩,“与其说他相信楚鼎辉所说的话,不如说是他愿意、或者选择相信他二叔的话。”他顿了顿,嘴角的笑容开始变得更为冷冽,说话的语气也跟着越发的低沉而冰冷起来:“他只不过是在给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他把叛逃做得干脆而已。他父母的死因,不过只是一个引子而已,是否真实都无所谓。至于当年那场车祸,假若真的是有人在背后操控的话,他倒是一定会去追查真相的。只不过,不是现在。”
何琰皱眉垂眼稍微想了一下,然后猛然抬头,目光却已经清明起来:“您是说,楚凌原本就有叛逃的打算,他跟他二叔的见面只不过是促进了他加快实施这个打算的步伐而已?”迎着谢云冷淡的目光,何琰眼中精光一闪,忽然又把已经打开的眉头重新皱了起来:“那您岂不是早就知道这一切都是楚凌做的?为什么没有早下手去阻止?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是刹那便感觉到室内的气压又被压低了几分。而坐在主位上的男人,此刻,目光阴沉冷厉的就好像刚从冰窖里被拉出来一般——
“呵~他就是算准了我不会干涉。这些所谓的家奴,一个个,明里暗里耍着那点小心思,还真就以为自己多么的能力滔天了。看来,是时候该让他们知道,跟整个谢氏相比,他们的不可一世究竟有多渺小了。”谢云一个字一个字的用一种绵软却阴沉的语调把这句话说出来,随后悠闲的拿过一旁的水杯喝了一口,在放下来的时候,眼中的目光好像冰碴一样的尖细和锐利让长期跟在他身边的何琰也是不禁微微一震——
“传我的话,启用三号。他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活捉二号。”说着,谢云再次缓缓的笑起来,嘴角一点点的上挑,那弧度带着些不加掩饰的冷漠残忍:“如果任务失败,就说明他没有替代二号的能力,那么,也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我是本章已补全的分界线———————
何琰走后,整个书房里只剩下谢云一个人,过大的面积让这个空间显得格外的空荡和冷清。
他在老板椅上又坐了会儿,却没有在看什么东西,只是这么沉寂而静默的坐着,脸上冷冽残酷的表情逐渐在这种一个人独处时的平静中被淡化下去,更多的复杂慢慢浮现在眼底……
那么多人都在想办法从他身边逃掉,他们都可以为了他们想要的自由而背叛的冠冕堂皇,逃离得理所应当。可是他呢?他应该逃到哪里去?他能逃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