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蓝飏
谢云想听的东西,他确实说不出来。对谢氏忠心不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些话,他敷衍着说出来,谢云不会相信。但要他真心实意的给承诺?他做不到。
“很好。”谢云为这意料之中的事点点头,转头看着锦,问话的尾音轻佻的上扬:“锦呢?”
锦一直没有抬头,听到谢云问他,便漠然改变自己的姿势在地面上跪了下来,他低头挺直了脊背,请罚的声音冷淡得好像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是锦做错事,擅作主张忤逆家主,理应受罚。”
谢云没有一点意外的再次笑着点头,然后看着身后跟着的护卫,对楚凌的方向扬扬头,于是便有两个人走上前去打开楚凌的牢门,拿过一瓶事先准备好的猩红色的药水,作势就要按住楚凌掰开他的嘴给他灌进去……
楚凌在他们有所动作之前侧身躲了过去,伸出去想自己取来药水喝下去的手臂却被人抓住,那两个人似乎并不准备买楚凌的账,仍旧按照最初的打算,一个人按住了楚凌的双肩,一个人掰开他原本就没有反抗的下颌,把红得妖艳的药水尽数给楚凌灌了进去。
见楚凌一滴不落的喝了下去,两个人便一左一右的架起了楚凌,对谢云恭敬的点点头,把楚凌带出了牢笼,竟然脚下不停的一路把他架出了地牢!
而锦,他看着被带出去的楚凌,好像想到了什么一般,忽然间眉心一跳……
楚凌被带走后,谢云隔着钢条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锦,对他身后的其他人用听不出感情的声音淡淡的吩咐道:“按照家法,擅作主张,违抗家主命令,该怎么惩处就怎么惩处吧。”
话落之后,有人应是,接着就把锦从牢房里带了出来,把他带到地牢的另一侧,让锦脱了上衣,把他双手向上绑好,按动墙上的按钮直至把锦凌空吊起来之后,另一个人这时便声音恭谨的对谢云报告:“少爷,按家法,专属家奴擅作主张鞭一百五,拂逆家主鞭一百五。两样加起来一共是三百,分六次执行,每次五十鞭,每次鞭打过后允许休息四小时。”
谢云没什么异议的点点头,而锦也没有应声。他全身的肌肉都因为此刻这个没有着力点的姿势而紧绷起来,赤裸的上身,浅浅的麦色皮肤在灯光的照射下散发着一种圆润而健康的光泽,胸腹间因为常年的训练而结实紧致的肌肉有力但不突兀的微微隆起,背部紧实的线条细致的肌理中,一条比肤色略浅的伤疤自左边肋骨滑下来直至在右边的腰侧,并不显狰狞,反而莫名其妙的增加了人的施虐欲……
他此刻低着头,垂着眼睛,以往冷漠的眼神尽数掩藏进睫毛投下的阴影里,他被吊在那里没有一点挣扎,整个人都安静而淡漠……
因为数目太多,所以行刑的人并没有去拿曾经给楚凌用过的那种粗长挂着钢针的骇人长鞭,而是选了条一米五长,极细极柔韧里面被拧了三股钢丝进去的特殊牛筋鞭子。其实打人,并不一定要鞭子长得骇人才会让人痛,像这种加了钢丝以后自身重量便不轻的柔韧长鞭,打下去一样可以让人痛不欲生,却不至于丧命。
甚至可以说……那细致而绵长的伤口,比起蛇鞭之类,愈合要更慢上几分。
那人凌空挥了一下,试了试鞭子的手感,紧接着便没有停顿的一鞭子抽在了锦光裸的后背!
皮鞭被技巧性的用力甩在后背上的声音在地牢里清脆的响起,在周围被青石砖包围起来的空旷地牢里回荡出骇人的颤音……
锦在被鞭子抽中的那一刹那身体不由自主的一抖,一道很深却相当纤细的伤口在他肩膀一直蔓延到腰侧,他后背的皮肤因为此刻所遭受的尖锐疼痛而不可抑制的颤动缩紧,但却是咬着牙没有发出哪怕是一丁点的痛哼的声音……
谢云在这第一声鞭响之后,抬眼扫了锦一眼,便转身带着其他人离开了地下室……
至于楚凌,他出来之后,直接被人带到了谢家的冷藏室里。原本心里隐隐已经有了些预料到不好的楚凌在被三个男人牢牢按倒在地上的四肢受制动弹不得的时候,被证实了的心里猜测和那些熟悉但却完全形容不出想象不到的痛苦糅杂在一起,令他的脸色刹那间苍白起来!
谢云这一次,看来是真的打算剥开他的弱点了……
在他被按倒之后,同来的另一个人手脚麻利动作毫不留情的把他四肢上的关节一一错开,楚凌在这个过程中疼得使劲向后仰着头,猛烈的吸气,但此刻带着剧痛已经无力动弹的双手却让他连握拳的动作都做不到!
但整个过程中他都咬牙忍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因为他明白,跟稍后他所要承受的痛楚比起来,现在呻吟叫喊,还为时过早。
把他的四肢搞定之后,原本压着楚凌的三个人松开手,两个人合力把此刻无力的躺倒在地上的楚凌重新架起来,走到冷藏室的一侧,那里有个事先就已经被准备好的十字形刑架,把他双手双脚牢牢的拷在了上面。
楚凌原本已经被严重摧残的腿部关节此刻根本就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被拷上之后他的身子便以一种不正常的姿势微微向前倾斜着,受伤的腿部关节被上身的重量压迫下来,把被错开成两处的关节挤压在一起,偏偏手臂受损的关节因为身体的前倾而被拉伸,这让楚凌的四肢疼得简直难以忍受!
很冷。
楚凌因为关节处神经的剧烈疼痛而急促的喘息着,他看到自己呼出的二氧化碳在这潮湿阴冷的室内迅速的变成了白色的气体,周身的寒冷让他莫名的打了个冷颤。
但很快的,之前被灌下去的红色药液起了效果,楚凌略显苍白的脸上逐渐的泛起一阵不正常的潮红,紧接着,被错开的四肢关节里面便迅速的升起了一种有如蚂蚁在噬咬般麻痒疼痛的感觉,四周连绵不断的阴冷空气在这时好像被催化一般变本加厉的转进身体里,然后迅速的聚集在手上的关节上,那麻痒便跟那冷气糅合在了一起,刹那转变成了极为尖锐的疼痛,并且顺着神经延着血液一路蔓延到了他的全身上下!
“嗯……”没过多久,楚凌就被这已经很久没有经受过的强烈到让人根本没有办法想其他事情去分散注意力的疼痛一点点的啃噬进去,他仰起头无意识的闷哼了一声,而在这一声呻吟之后,他就好像为他的疼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一样,断断续续的呻吟再也无法控制,每一次喉结滑动,出口便是一声满含着痛苦的压抑音节……
披着棉大衣守在一旁的一个护卫正好是楚凌上一次被罚时抽他的人,他此刻看着这样的楚凌,心下不由暗暗发寒……当初那个在挂着铁钩的鞭子之下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的男人,现在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的痛哼!那么他此刻正在承受的……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痛苦……
所谓的弱点说得再深一个层次,那就是死穴。被人找到死穴并且加以利用,再坚韧强悍的神经,都会在这样的折磨之下一点点的土崩瓦解。
楚凌此刻根本就控制不了他自己!疼……浑身上下的肌肉好像都被人一条条撕下来了一样,每一个关节都如同被人用坚冰反复刺入再拔出一般!没有上限看不到尽头的痛楚让他忍不住一遍一遍反复啃咬着自己已经流血的下唇企图用这样的疼痛来代替那让他没法忍受的冰冷刺痛,然而,没有办法。就像被人扒掉身上的表皮扔进寒冬腊月已经结了冰的湖水里一般,意识越发的清晰,相应的,所体会到的那撕裂的疼痛就让他更加疯狂,更加绝望……
他大力的晃动着他此刻唯一可以动的脖颈,疯狂的摇着头,企图把这些根本不可能减缓的痛苦甩出去,他大睁着眼睛,可是漆黑的瞳孔却有些涣散的茫然看着前方,冷藏室内里的东西,眼前看着他的人,统统入不了他的眼底,他只能在那越发叠加累积的痛苦中看到如同那瓶药水一样猩红刺眼的颜色,铺天盖地的向他席卷而来,然后,逐渐把他吞没,让他在痛苦中迷失了自我,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骄傲的神色……
第29章 惩戒(下)
在让人难以忍受的痛苦下,时间总是过得异样的漫长。
楚凌被拷在冷藏室里已经整整十四个小时了,而在致命的痛苦之下,人类本能的自身反应不费吹灰之力的把他坚强的意志力盖过去,就像被周身的寒气冷冻掉一样的,再也无法左右他一丝一毫的思想去有意识的对抗这种寒冷的、刺骨的、让人绝望的疼痛。
他因为无法忍受的冰冷痛楚而在喉咙里发出的呻吟闷哼从最开始的轻微呻吟演变到后来近似于凄厉的喊声,到了现在,他被自己的呼号撕裂的嗓子已经再也发不出什么有调子的动静,只有断断续续的不成声的轻哼在这间带着回音的冷藏室里越发的无助而绝望……
一颗颗豆大的冷汗从楚凌此刻被冻得发青的脸上渗出,就如同脸部神经和表情都在这阴冷的空间里被凝固起来了一样,他脱力的垂着头,额前的发丝被冷汗打成一缕缕的贴在额头上,无力半睁着的两只茫然的眼睛,无意识的看着眼前向上升腾着白气的地面,被牙齿肆虐多次满血口的嘴唇控制不了的哆嗦着,呼吸好像濒死的鱼一样,短促而微弱……
中间有人每隔七个小时就会给他灌下一碗混合着红色药液的生理盐水,恰到好处的维持着他的生命和清醒,也恰到好处的让他体内的药效一直持续着……
即便是盐水,也仍旧是冰凉的没有一点温度的。沿着楚凌的食道一路走下去,附和着残存在体内的原本已经打破他承受极限的寒意和痛楚,更是让他从里到外的被冻得透心彻骨。
楚凌的意识几次在这样根本就无法习惯适应的疼痛中沉沉浮浮,每当清醒的时候,他总会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死在这痛苦之下了,他觉得他身体的各项机能都逐渐在这样非人的惩罚下一点点流失,而当这些东西流失到极限,那么,也便就是他生命的尽头……
他抱着这样的绝望一次又一次的重新陷入混沌而深刻的痛楚中,但每当他再一次醒来,却仍旧发现自己还活着……嘴巴可以呼吸,眼睛可以视物,耳朵可以听音……
只是,唯独身上所承受着的煎熬,没有尽头……
————————————
锦被吊在谢家的地牢里,已经承受了二百下鞭子的后背此刻已经找不到任何一块可以再下鞭子的地方,被鞭子抽碎了的皮肉混合着鲜红的血液星星点点的挂在每一条深深的伤口两边,让锦原本紧实的后背看起来就像被罩了张血网一样,格外骇人。
他在四个小时前刚刚挨完第二百下鞭子,所以获得了四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但这所谓的休息也不过只是暂时没有人来对他施加疼痛而已,他仍旧被牢牢的紧紧的吊着挂在那里,苍白的脸色干裂的嘴唇唇边隐忍压抑的喘息……这一切都在昭示着,他此刻身体上所承受的疼痛并不如他那一张仍旧没有表情的脸上所表现出来的那般漠然。
但即便是这样既漫长又短暂还带着痛苦的休息时间,对锦而言,他仍旧享受不了多久。
地牢的大门开了,两个护卫从楼梯上下来,把之前对锦行刑的另外两人换走——这就标志着另一波更加强烈的痛苦的到来。
在这场惩罚里,每打五十鞭就会换一个人,每一个人都是用一点不留情面的力道把锦的后背抽的越发的破烂。
来人三两步走过来,拍拍坐在一旁凳子上的其中一人的肩膀,心有余悸的边说边骂:“你们上去吧!我俩刚从冷藏室出来,妈的冷死了!那小子也他妈能抗,我们穿着大衣在里面待久了都冻得慌,他就那么单薄的衣服被灌了药卸了四肢挂那里竟然直到现在都不肯开口!”
另一个人闻声站起身来瞟了一眼挂在那边仍旧垂头没有反应的锦,嘴里嗤嗤有声的赞叹:“真不愧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我这个抽了这么久,竟然一声都没吭呢!”
刚刚说话的那个人厌烦的摆摆手,“得了,你们快上去休息吧!我看这惩罚完得越快越好,这么熬下去,说不定我们的神经得先给绷断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