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蓝飏
温子渊听见声音瞬间回头,与此同时,原本拖着枪瞄准谢云的黑衣男人们也有一部分机警的转身对准了那辆黑色车子。
他们只等车里面的人开门下来。要是敌人,就在瞬间开枪打爆他的头!
车门很快打开,当以温子渊为首的众人看清下来的人时,全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从车上下来的,是楚凌。
温子渊的目光在接触到楚凌的瞬间柔和下来,他一如既往的对楚凌温柔的微笑着点头示意。却不曾看见,楚凌习惯藏于袖中的那把通体乌黑的被改造过的小勃朗宁已经悄然滑入掌心……
楚凌的到来,对温鹏而言仿佛是更加壮大了他的气势一样,他缓缓守住了正准备对着谢云瞄准开枪的手臂,转而嘲讽的对谢云笑道:“谢云,你认出他是谁了么?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找到这里么?呵呵——”温鹏再次笑出声来,那笑声刻薄而讥讽,听得站在谢云身后的几名保镖无不深深皱起了眉头,“你爱的人爱上了我儿子!呵呵呵……真是报应啊!报应你那个禽兽不如父亲曾经做过的伤天害理的事情!”
谢云一言不发的冷眼看着满脸得意的温鹏,看着楚凌走到温子渊面前,看着温子渊伸手去拉楚凌,下意识的想把他护在自己身后的景象,唇边逐渐荡开一抹诡谲的笑意……
几乎是同一个瞬间,一声突兀的枪声响彻整个夜空!远处寒鸦这叫人胆寒的声音惊起,凄厉的叫声瞬间卷着风雪弥漫在了整个天空中,带着一种深刻到骨子里的,浓重而凄切的悲哀……
在场的众人都在刹那的呆滞后下意识的寻找枪声的来源,但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温子渊已经缓缓的,重重的仰面一头栽倒在了雪地上!
在他周围松软的白雪被震得扬起,一抹凄艳的红色花朵自温子渊心口出猛然迸出,那鲜红滚烫的血液在染红了他的外套之后流进雪地里,融化了雪水,在纯白得没有一点瑕疵的苍茫雪地里绽开一朵朵鲜红而凄艳的曼珠沙华……
楚凌仍旧保持着端着手臂开枪时的姿势,他手中小小的勃朗宁乌黑的枪口冉冉冒着青烟……
游走在生死边缘的多年经历给他留下了一个习惯——他的枪一向很快,快到不给自己一丝犹豫的机会,当然,也就不会给敌人留下什么反击的可能。
开枪的时候,楚凌强迫着自己盯着温子渊的眼睛,看着在子弹从他心口穿胸而过的时候他那眼眸里看着自己时尚未退去的温柔,看着那温柔瞬间转变成惊愕、不敢置信、了然,直到最后他倒下的那个瞬间那双已经逐渐涣散的眼睛里糅杂了几分无奈的温柔与放纵……楚凌就这么一瞬不瞬的看着,牢牢的,紧紧的盯着那个重重落地的身影,不允许自己有一丝一毫的逃避。
楚凌的一枪是冷漠而决绝的。那一枪干净利落的打进温子渊的心脏,再从后背穿胸而出。他甚至没留给倒在地上的那个爱他入骨的男人一个说话的机会!在外人看来,他的枪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他的人更是对那个倒在地上的男人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但只有楚凌自己直到,他握着枪的手臂,在抖。
他大概永远都会记得温子渊倒下去前最后看他的那个无奈的温柔的放纵的眼神,一如多年前他们在一间茶馆里初次相遇,他柔和的嗓音温柔亲昵的唤他“阿凌”,毫不掩饰的赞美他,对他说“阿凌,你真好看”,然后无奈而放纵的微笑着告诉他“阿凌,你真难缠”……
楚凌记得那也是一个刚刚下完雪的日子。新雪初停,温和的阳光稀稀疏疏的洒在他身上,他看着自己的亲和的笑容里有着暖暖的温度,而如今,他自己亲手将那温度从他身体里夺走了……
心底有细碎的疼痛悄然滑过,楚凌攥紧了手中的枪,缓缓的垂下手臂。他看着倒在地上的温子渊,逐渐收敛了眼神中的悲伤与内疚——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是他为了谢云而做的选择。现在他亲手要了温子渊的命,在楚凌的心里,只会觉得疼,却绝不会后悔。
他从来都是自私的。他不爱温子渊,他爱的人是谢云。哪怕温子渊再爱他,一旦对方威胁到谢云的安全,他下手就绝不会留情。
这就是楚凌,一个自私、决裂而骄傲的男人。
周围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而在瞬间已经回过神来的楚凌此刻已经把落下的枪稳稳指在了温鹏的太阳穴上,他静静的开口,说了来到这里之后的第一句话,“不要动。”
楚凌说话的声音很轻,然而他眸子里刻骨的冷漠却让任何一个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刹那之间局势的逆转令所有在场的人都反应不过来。温鹏带来的人呆呆的看着自己老大倒在雪地里,老爷子被人用枪指着头威胁,冷硬的脸上皆有了惊惧之色。
楚凌刚说完话不过片刻的功夫,又是一伙人悄无生气的从后面树木草丛的阴影处出来,在最外围形成了一个严密有效的包围圈,牢牢的将温鹏带来的人围在里面,相比于他们手中清一色的微冲,被他们围住的黑衣男人们手里的手枪简直就好像小孩子的家家酒一般不值一提。
锦排开众人步伐沉稳的走到谢云身边站定,一把M16被他随意的拎在手里。他对谢云恭敬的点了点头后清冷至冰点的凌厉眼神环视了一圈此刻拿着枪举也不是放也不是的男人们,面无表情的随意而冰冷的开口,“现在,还有谁想开枪的?”
他就这么稳稳的站在谢云身边,冷清的声音随着越发凛冽的寒风灌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锦的那种发自骨子里冰冷的声音令大多数人不可控制的打了个寒颤,片刻之后,他们原本就已经是勉强举着的手枪通通放了下来……
原本已经体会到报仇快感的温鹏仿佛仍旧接受不了瞬间失子被擒的变故,坐在轮椅上的他瞪大眼睛一个一个仔仔细细的去看他带来的那些人,然而他目光所及,那些人全部一个一个的放下了手中的枪……
直到……他的视线落在倒在他旁边地上此刻已经全然没了一点声息的温子渊身上时,他的身体才猛然狠狠一震!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着的怪叫声自他喉咙深处涌上来,他仿佛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顶在他太阳穴的枪口一样,兀自双手抱头神经质的反复呢喃,“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然而,没有人会给他任何一个答案。
他就这么反复念叨着这句话,直到他抖的像筛子一样的身体猛然倾斜,身体的重量加上向下俯身时的冲力使轮椅瞬间倾斜,双腿残废的他几乎是毫无抵抗能力的摔下轮椅,摔在了他儿子已经开始逐渐冷却的身体上!
温鹏愣了一下,继而紧紧的搂住温子渊的尸体,死死的,狠命的将他抱在怀里的瞬间,泪水夺眶而出。温鹏闭着眼,一遍一遍的用他此生所有的内疚与悔恨对着那具已经再不会有回应的身体凄厉的哭诉——
“是我害了你……子渊!是我害了你啊!……”
瞬间,温鹏凄厉的叫声在那一声夺魂的枪响之后再次响彻山谷!树叶打滚,草尖嘶叫,漫天的大雪铺天盖地的卷下来,迅速的掩盖了雪地上那一朵朵触目惊心的红……
大雪簌簌落下迅速掩盖了一切,苍茫的雪地仍旧一片洁白。
而温鹏,他紧紧的抱着他唯一的儿子,手中一直握着的枪缓缓指向了自己的太阳穴……
温鹏自杀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对谢云父子的诅咒。然而,在场的这些人当中,没有一个会真的把诅咒当真。
温鹏的死仿佛给所有不安定的因素都画上了休止符,而今晚这一场猫与老鼠的游戏也随之画上了句号。
锦指挥着谢家的人忙碌而有序的清理现场,而这一切,仿佛都跟此刻的谢云和楚凌无关了。
他们隔着鹅毛大雪面对面看着对方,良久,楚凌终于抬脚走到了谢云面前。然而,他仍旧只用一种沉静中隐隐含着某种特殊感情的眸子静静的看着谢云,却没有说话。
谢云也看着楚凌,他深沉的目光中又楚凌看不懂的东西,“那一天,你就那么笃定——我不会开枪,会让你自己跳下去?”
楚凌没想到他开口的第一句竟然会是问这个,随后他兀自笑了起来,那笑像在冰雪中静静绽放的白梅一般,轻轻浅浅的耐人回味。大方的点点头,他坦然承认,“是。我知道你不会真的舍得自己一枪打死我。你不会忍心看我死在你面前,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谢云也笑了起来,不置可否的进行下一个问题,“你在崖下做了手脚?”
“恩。”楚凌仍旧坦白的点头,“在我确定你不会亲手杀了我之后,我当然要想个办法让自己能够活下来。”说着,楚凌歪头目光中带着几分狡黠的反问谢云,“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谢云闻言若有所思的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那颗歪脖老树,笑容中淡淡的染上了几分温暖。他回过头来重新直视着楚凌,同样坦白回答:“在你跳下去之后,我来过这里。在这棵树下……我看到了一个刚被扔掉不久的烟头。”
楚凌无声的挑了挑眉,随性的再次笑了起来。
“你刚才做的可真干净利落,”谢云歪头上上下下的打量楚凌两眼,别有深意的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某种求证的意味,“我以为——你会对他手下留情的。”
楚凌将手中的手枪重新收入袖中,双手顺势随意而放松的插进兜里,他清冽的目光意味深长的看进谢云的眼睛里,对他眼前的这个男人推心置腹道:“如果我刚刚不那么做,那么他就会在你心里留下永远的疙瘩,就像你生母的那件事一样。我们之间的隔阂已经够深了,我不想让它再更深一些。”
如今在他们的对话中终于在没有了猜忌与试探,他们坦诚的将一个真实的自己呈现在对方面前,哪怕是通过一个眼神一个笑意,也会令对方明白此刻自己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这样的推心置腹,是曾经他们求了多少年也求不来的东西。然而如今求来了,却也自觉的悲哀……
在楚凌说完这句话后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谢云眼底逐渐蔓延上来的深沉的悲伤与挣扎,他静静的凝视着近在咫尺的谢云,片刻之后,仍旧等不到谢云说话的楚凌轻轻叹了口气,淡淡的寥落弥漫上来,在他漆黑的眼中笼罩上了一层迷离的哀伤。他轻轻的开口,寒风中谢云第一次知道原来他那清冽的嗓音也会有这般柔软低回的时候,“你还是无法原谅我。无论我做什么,在你心里,我永远都是间接害死你母亲的凶手。”说着,楚凌狠狠的吸了口气,然后又慢慢的给这句话下了一个结论,“无论,你是否爱我。”
“谢云,我不想勉强你原谅我,也不会勉强你让你做出什么选择。”楚凌顿了顿,他带着几分留恋的视线细细的将谢云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描绘了一遍,对谢云露出一个三分落寞七分豁达的笑容来,他再次深深的吸了口气,对谢云朗声道:“我可以给你时间,我相信最终时间可以抚平一切。等你真正放开了之后,再来找我吧!”
话落的同时,楚凌亦不再留恋。他干净利落的转身,向树林外面走去。但刚走了两步,他又回过头来,眉宇间因为有了发自内心的笑容而越发显得明媚,“啊——对了!为了肃清温鹏隐藏在谢氏的势力,我跟阎五做了个交易,交易的内容就是会说服你让锦负责谢氏外围的事情,并且可以自由出入训练营。你不会这么小气不答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