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风 第36章

作者:尼罗 标签: 江湖恩怨 豪门世家 近代现代

林子森扭头轻轻吻了他的面颊:“少爷别生气。大爷只是不懂,没有坏心。”

叶雪山微微低下了头,几乎像要昏昏欲睡:“刚才又说要绑我个十天八天,好像我是头没脑子的牲口,非得别人为我做主。还让我坚强……坚强……”

林子森嗅着他的气息,同时柔声说道:“少爷,要不然,我们再试一次?”

叶雪山当即一哆嗦,猛然扭头望向了他。而林子森迎着他的目光,淡淡的微笑了:“再试一次,我陪着你。要受苦,我们一起受苦。”

抬手理顺了叶雪山的乱发,他继续说道:“我知道少爷不愿意在大爷面前服输。别等着大爷再来催促,咱们这就试上一试。要是真成功了,少爷见了大爷也能扬眉吐气;要是不成功,你和大爷好好说,也别埋没了大爷一片苦心,好不好?”

叶雪山一歪头,很悲伤的和林子森额头相抵了。林子森说得全有道理,他愿意听林子森的话。

林子森中午出门,回家睡了一下午觉,然后晚上回了来,说是把洋行事务全都安顿好了。

叶雪山正在为着即将到来的酷刑而坐立不安,无心再去思考其它,由着林子森打点一切。昏天黑地的熬到夜里,他躺在床上,面前空空荡荡的居然没有烟具。拉过枕巾一角擦了擦眼泪,他随即坐了起来,对林子森说道:“子森,门关好了?”

林子森坐在床边:“少爷放心,我全安排过了。”

叶雪山紧闭双眼一咧嘴,宛如刚刚吞了一口黄连。随即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他继续说道:“子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林子森答道:“我还行,还能再撑一阵子。”

叶雪山没想哭,然而不由自主的涕泪横流。双手紧紧攥着枕巾,他开始要打结巴:“你快把我绑、绑起来。”

说完这话,他抬手就把枕巾狠狠塞进了嘴里。林子森没犹豫,当真是找来一根粗糙麻绳,半松不紧的给叶雪山捆了几道。系好绳结之后,他张嘴打了个哈欠,也觉出了不适。

叶雪山非常的想把鸦片烟戒掉,不是为了自己而戒,而是想要戒给顾雄飞看。顾雄飞似乎认为他之所以不肯戒毒,完全是因为好逸恶劳、意志不坚。他很不忿,但又无话可驳,因为的确还是有人戒掉了鸦片瘾。

他存了无限的勇气与决心,可是只熬到凌晨时分便彻底缴了械。他实在是扛不住了,拼了命的把头往墙上撞。林子森像条半死蟒蛇一样盘在墙角,腿和胳膊不知怎的会那么长,均匀颤抖着绞在了一起;不过的确是比他能忍,起码乱七八糟的瘫在地上,并没有狂呼乱叫。睁开一只眼睛瞟向叶雪山,他在极度的煎熬中硬挺着,他要让这次的痛苦彻底震慑住叶雪山,让对方从此断掉一切妄想。

翌日上午九点多钟,叶雪山趴到烟枪跟前,发了疯似的一口接着一口狂吸不止。不过是一夜的工夫,他竟然带出了一身鬼气森森的惨象。头脸上的青紫淤伤自不必提,两只手腕血淋淋的,也被麻绳磨掉了一层皮。鼻血蹭在脸上,还没来得及擦,是暗红色的长长一抹。痛吸一阵之后,他把烟枪推给林子森,颤抖着说道:“你来,你来!”

林子森吸得比他还急还凶,差点没把烟枪一截一截咬着吃了。

良久过后,两人无声无息的趴在了床上,全是一丝两气,半死不活。忽然相视惨笑了一下,林子森开口说道:“他妈的,我宁愿挨顿暴打,也不受这个洋罪了!”

叶雪山呻吟了一声,满嘴都是血腥气味:“要不然……我再去医院试试?”

说完这话,他毫无预兆的流下两滴很大的泪珠子。林子森没当回事,哪知他开了口,居然带了哭腔:“我不是自甘堕落不要强,我是真他妈的受不了啊……让他来试试,让他来试试,我就不信他能忍住,我就不信他不哭爹喊娘……”

说到这里,他沉重的翻身趴在了床上,把一张脏兮兮的花脸埋进了枕头里,身体一抽一抽的,却是没有声音。

林子森默默的看着他,看他饱受折磨,看他无能为力。

这一天里,顾雄飞并没有登门。林子森倒是收拾齐整之后,出门很委婉的四处打听了一圈,最后回家告诉叶雪山道:“少爷,别想着去医院了。医院倒真能戒鸦片,就是在你熬不住的时候扎一针吗啡;结果有不少人在里面戒了鸦片,改打吗啡。打吗啡还不如吸鸦片呢,是不是?再说这鸦片膏子没多大毒,多少人吸一辈子,也没怎么样嘛!都说吸鸦片不好,是因为它太费钱,能把好好的人家给害破落了;我们吸得起,不差这点钱,那还有什么可怕的?下次大爷再跟你说起这件事情,你好好的和他解释解释;我看大爷那人暴躁归暴躁,可好像也挺文明,不至于蛮不讲理。他要是再骂你,你也忍一忍,别闹得打起来,你打不过他,知不知道?”

叶雪山裹着一条毛巾被,在床上躺了一天,满头都是青包。目光迟钝的望向林子森,他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梦魇,脸上还残留着昨夜的狰狞扭曲。

第73章 第二步

像荏弱的小孩子受惊之后会生病一样,叶雪山受了戒毒之苦的惊吓,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一直是魂不守舍病怏怏,连出门的兴致与力量都没有了。于是林子森把卧室收拾的清清爽爽,装满各色零食的大托盘放在枕边,让叶雪山像朵花似的,缠缠绵绵的活在床上。

他一边伺候着叶雪山,一边宽慰着叶雪山,希望叶雪山别把大烟瘾当一回事。叶雪山如今的确是不大关注自己的瘾头了,因为身边的朋友们都吸,而且吸得理直气壮,没听谁提过戒毒的话。他担心的是自己对顾雄飞没法交代。从来没听顾雄飞说过那么长篇大论的漂亮话,苦口婆心的让他简直无路可逃。他长长久久的躺在床上,心里反复只响着一句话:“怎么办?怎么办?”

没等叶雪山想出对策,顾雄飞来了。

顾雄飞给了他三天时间,三天的时间考量一件简单事,无论如何都够了。两人坐在客厅里,叶雪山不承认自己怕他,但是不肯看他的眼睛。顾雄飞带着盛夏的阳光与风,以及若有若无的汗味,全是健康的表现,让他几乎感到了压迫。

林子森郑重其事的送来两杯加冰汽水,后方仆人捧着一盘子冰镇西瓜。当着旁人的面,顾雄飞没说话,等到林子森和仆人一起退下了,他才扭头望着叶雪山问道:“想好了没有?”

叶雪山搓了搓手,一言不发的盯着西瓜看了片刻,然后从中挑出最好的一片,双手托着送给顾雄飞:“大哥吃西瓜。”

顾雄飞接过西瓜咬了一口:“别光想着吃,你回答我,到底是打算怎么办?”

叶雪山垂下头去,轻而斩截的答道:“我不想戒。”

顾雄飞愣了一下:“什么?”

随即将手上西瓜“啪嚓”一声掼到地板上,他不由自主的吼了起来:“混账东西!我让你考虑三天,你就考虑出这么一句屁话?”

叶雪山一哆嗦,随即站起来向外退了一步。顾雄飞喘了一口粗气,一边告诫自己不要动武,一边昂首挺胸的站了起来:“你这脑袋里成天想的都是什么?合着我那天长篇大论的说了一场,全白说了?”

叶雪山又退了一步:“大哥,你没戒过,你不懂。”

顾雄飞双手攥着拳头,强压怒火的做了个深呼吸,然后上前一步握住叶雪山的手臂:“你躲什么?我告诉你——”

没等他把话说完,叶雪山像条滑不留手的鱼一样,飞快的从他手中抽出了胳膊。顾雄飞看他苍白着一张脸,可怜兮兮的仿佛要跑,便迈开长腿向前一步,伸手又要去抓:“你跟我回北平!我就不信了……”

林子森叼着一根烟卷,在客厅外面来回的走。客厅里面热闹起来了,仿佛是一个追,一个逃。这样很好,打起来就更好。这回他会把握住分寸,等顾雄飞把叶雪山打成怪物之后再冲进去;否则轻描淡写的伤害,仿佛无法淡化他们之间的感情。

一根烟卷抽到一半,叶雪山像只大黄蜂似的,“嗡”的一声冲出来了。林子森眼前一花,就听叶雪山似乎是嚷了一句:“我不去!”

随即顾雄飞张牙舞爪的窜了出来,随着叶雪山瞬间消失。林子森目瞪口呆的停住脚步,嘴里的烟卷落在了地上。

下一秒,叶公馆热闹起来。林子森弯腰捡起烟卷,就听四面八方都是咚咚咚的脚步声音。他们上楼了,他们又下楼了。叶雪山踉跄着再次冲过他的面前,顾雄飞大步流星的和他只有一步之遥,大巴掌呼的拍下去,指尖却只蹭过了叶雪山的后背。叶雪山大叫一声,猛的向前一跃,一大步跳出了老远。顾雄飞穷追不舍:“你跑,你跑,我看你能跑出老子的手掌心!”

林子森站在原地没有动,用力吸了吸口中烟卷,发现烟卷灭了。取下烟卷低头看了看,他说不清那两个人是在追打,还是在嬉戏。头顶楼板响起一串闷雷,两个人的脚步都够重的。林子森重新把烟点燃,然后没滋没味的吸了一口。

叹息似的从口鼻中呼出烟雾,四周忽然恢复了寂静。他仰头望向天花板,几近绝望的祈祷,祈祷楼上二人快点打成你死我活。

在楼上的小书房里,顾雄飞堵住了慌不择路的叶雪山。

一脚踹上房门,他把叶雪山挤到了墙角落里。叶雪山喘得已经说不成话,只用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顾雄飞,一边看,身体一边靠着墙壁向下溜,两条腿抖的快要站不住。顾雄飞伸手搂住了他的腰,又将他的双臂扯起来搭上自己的肩膀。

“还逃不逃了?”他低声逼问叶雪山,一双眼睛亮闪闪的,有兴奋狡黠的光。

叶雪山自动的搂住了他的脖子,气喘吁吁的答非所问:“我累死了。”

顾雄飞在他的气息中心猿意马,回头看了一眼紧闭房门,他忽然来了兴头,三下五除二的解开了叶雪山的腰带。夏季天气,衣裳单薄。没了腰带的束缚,长裤当即向下一直滑到脚踝。叶雪山直勾勾的盯着顾雄飞,一动不动的只是喘。忽然松开双手转过身去,他下意识的想要弯腰扶墙;不料却被顾雄飞一把拽了回来。

“别乱动!”顾雄飞低低的呵斥他,随即蹲下去彻底脱了他的鞋袜。他的两条腿白皙笔直,打着颤走出地上那堆长裤。顾雄飞托着他的屁股蛋端起了他,他就无师自通的攀附而上。大腿内侧柔软的贴上对方腰间,他用双腿软绵绵的环上了顾雄飞。

然后他扭开脸去,很不好意思的笑了。他没喝酒,可是奇妙的生出了醉意。顾雄飞轻声笑他,说他像只猴子,他跟着笑,觉得自己的确像只猴子,没个人样。

脱力似的向后靠上墙壁,随着对方的开辟与深入,他咬牙切齿紧蹙眉头,因为觉得自己辜负了顾雄飞的好心,所以强忍着没喊疼。从来没以这个姿势被人干过,他双手扯住顾雄飞的后衣领,痉挛似的抓紧又松开。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顾雄飞平放到了宽阔桌面上,身上衣裤也都收拾整齐了。侧过脸望向地上的顾雄飞,他看见顾雄飞的嘴唇一张一合,说出话来:“你跟我回北平,我正好有假期,不信看不住你!”

“你别逼我。”他轻声说道:“我也戒过,戒不掉。你没尝过那种痛苦,你不懂。”

顾雄飞听到这里,感觉自己双手各攥了一个柔情万千的大耳光,要放先前,早扇出去了。没对谁费过这么大的劲,结果却只换来一句“你不懂”。

他没瘾,可他想自己如果染上了瘾,肯定能戒,活扒皮也得戒!而叶雪山——他不愿再用“下贱坯子”或者“丫头养的”之类的词来形容对方——可在这件事上,他认为叶雪山的确是坯子不好,光养出了一身细皮嫩肉,内里的精神丝毫没有!

“你是七老八十不怕鸦片毒害,还是心里愁苦要靠着大烟解闷?你无非就是贪图享乐自作自受,我有什么不懂的?”他如是问道。

叶雪山的脸上浮现出了可怜神情,声音弱得像猫叫:“大哥,你别管我了。我戒过两次,每次都是生不如死。那滋味你没尝过,你就是不懂。我不是不能受苦的人,可那种苦,我真受不了。大哥,如果换了你,你也是一样。”

顾雄飞一瞪眼睛:“胡说八道!又不是挨刀子掉脑袋,有什么受不了的?”

叶雪山默然半晌,最后慢吞吞的坐了起来:“说得容易。照你这么讲,刑讯逼供全是唬人的了。有本事你陪我一起来,我亲眼见了,才算服了你。”

顾雄飞没听明白:“陪?怎么陪?”

叶雪山垂下两条腿,有气无力的悠来荡去:“你和我一起吸上几个月鸦片烟,等到上瘾了,再戒给我看。那时候你要敢戒,我就跟着你再戒一次。”

顾雄飞听到这里,当即就嗤之以鼻的一挥手:“去你的!我没事吸鸦片玩?”

叶雪山抬眼看他,笑了一下:“你没戒过,就不能想当然的说它好戒。老实讲,我真是被它吓怕了,除非你陪我,否则我不敢再戒。”

顾雄飞怎么听怎么感觉这是疯话,并且是很气人的疯话:“什么意思?想要劝你戒毒,我还得提前戒一次给你壮胆?”

叶雪山低下头:“我就是想让你别再管我了。我躲在家里吸鸦片烟,又不会碍你的眼,你管我干什么呢?”

顾雄飞抬手向他一指:“叶子凌,又混蛋了是不是?”

叶雪山也有点发急:“我说了,你不懂!”

两人高一声低一声的拌起了嘴,先还是讲理,讲着讲着就不讲了,嗓门也各自大了许多。林子森站在楼下,嘴里叼着不知第几根烟,终于盼来了楼上那一团乱麻似的争执。闭上眼睛长吁了一口气,他抬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然后双手合什对着虚空拜了一拜。

总算吵起来了,加点拳脚就更美妙。叶雪山和顾雄飞的关系,本来就是好时候少坏时候多,林子森认为一场鸡飞狗跳的恶战,足以摧毁他们之间不甚深厚的感情。

半小时后,顾雄飞气冲冲的走下了楼,手里还攥着两个大耳光,几次三番的想扇,可是忍着忍着,硬是没扇出去。

他走的时候,叶雪山没露面。等他没影了,叶雪山才下了楼,因为认准没人会打自己了,所以嘴还硬着:“绑我?你敢!”

林子森掐灭烟头,晃晃荡荡的走了过去,察言观色的开口问道:“又吵起来了?”

叶雪山没看他,自顾自的继续怒道:“戒不戒毒,是我的事!我抽鸦片怎么了?我抽得起!我自己花钱买乐子,也要挨骂?骂我就算了,还骂我娘!我又不是我娘一个人生的,难道你我不是一个爹?!”

说完这话,他转身往上就走。林子森强忍着不笑,迈开长腿追了上去:“少爷,少爷,别生气,别往心里去,当心气出病来。大爷毕竟是个外人,他不心疼你,你还不知道自己顾念自己吗?”

叶雪山不耐烦的向后一挥手:“闭嘴,吵死了,你也给我滚远点!”

第74章 道不同

程武借着近水楼台的便利,偷偷在货栈外面藏了一箱烟土。还没等他腾出手来把烟土运走,林子森发现了。

程武是有头有脸大管事的,如今做贼让人按住了手,就臊的说不出话。然而林子森一派轻描淡写,只说:“当厨子的多吃几口油水,天经地义,不算个事。”

程武也是个狠的,不过狠的怕不要命的。林子森是个不要命的,程武就一直有点怕他。听了他这句话,程武暗暗松了口气,自己抬手摩着新剃的青头皮,讪讪的只是笑。

林子森知道偷土这种事情,防不胜防,免除不了,所以干脆放开手脚。横竖都是拿着叶雪山的财产做人情,他没什么舍不得的。当然,一味不管也是不成,所以他对下边伙计们是时紧时松,天长日久,便勒住了众人的脖子。他紧一紧,烟土就变得可望不可即;他松一松,伙计们又能偷偷摸摸的弄出一点去卖;所以叶家的烟土,反倒成了林子森的恩赐。至于其他两位大股东,金鹤亭不是锱铢必较的人,只要账目别出大问题,他就不会说话;哈代先生认真一些,不过满世界跑,除了分红之外,简直抽不出时间来留意具体事务。而做一本马马虎虎看得下去的账,对于林子森来讲,并不是问题。

陆陆续续卖完一船的烟土,叶雪山、金鹤亭以及哈代先生凑在一起,夜以继日的商议许久,末了解散洋行,重新组建公司,把资本增加到了五百万元。其中金鹤亭出了八十万,哈代先生出了一百万,叶雪山独自出了三百二十万。哈代先生出面,又买下一艘英国籍的旧轮船,把生意规模翻倍扩大了。

这件事情完成之后,叶雪山踌躇满志,想出许多计划。这天傍晚他坐在客厅里,一手握着电话听筒,一手捏着一张轻飘飘的支票。电话接通之后,他颇为尴尬的清了清喉咙:“大哥,好极了,你还没走。”

然后他大概是没听到什么好话,以至于要牙疼似的一拧眉毛,不过也没有针锋相对,而是带着一点笑意继续说道:“我想见你一面……给你一样东西。”

短暂的停顿了一瞬,他摇了摇头:“见面就知道了,当然是好东西。”

三分钟后,叶雪山出门上车,一路风驰电掣的赶去了顾雄飞的住所。顾雄飞不能无限制的住在天津,虽然沈将军并未发电催促,但是他自己约莫着时间,也该回青岛了。

沉着脸接待了叶雪山,他本来没预备好脸色,然而叶雪山眼角眉梢都是喜色,快乐的几乎带了稚气,让顾雄飞简直快要绷不住。

一张支票送到顾雄飞面前的方桌上,叶雪山极力压着声音语气,做出沉稳态度:“大哥,年初你不是给了我八万块钱入股吗?看看,赚了。”

顾雄飞颇感意外的拿起支票,他记得自己是给了叶雪山八万块钱,完全是出于情面,给完也就忘了,没想到居然真有回报。支票上面开的是十万元整,他点了点头:“这钱来得容易,小半年的工夫,就多了两万。”

叶雪山摆了摆手:“不,你的八万块钱还在我手里。今年要是一切太平,我还能再给你送二十万。”

顾雄飞不缺钱,靠着祖产都能当一辈子大少爷,因为不缺乏,所以不贪婪。他承认十万二十万是大数目,可是有也行,没有也行,他的心思不在钱上。

抬眼望向叶雪山,他的目光十分严厉:“叶子凌,你的确是有点赚钱的本事,可是如果因此你就肆无忌惮的堕落,那我宁愿你无能一点!要我看啊,你这生意最好尽快打住!”

叶雪山第一次能够大模大样的向顾雄飞发钱,心里本是得意之极,不想一句嘉奖都未得到,反倒被对方勒令“尽快打住”。宛如兜头被浇了一桶冷水,他登时就透心凉的笑不下去了。

“你怎么还记得那件事?”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言行,不想和顾雄飞再起冲突:“不提它了行不行?”

顾雄飞管住了自己的双手,强忍着不拍桌子:“不知好歹的东西,世上抽大烟的那么多,我还不就是只管了一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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