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生姜太郎
贺迟双手摆弄着苏星的指头,说:“好消息。”
“嗯,”苏星沉默了两秒,接着说,“我不想读书了。”
贺迟顿了一下,扳过苏星的肩膀,面对着他问:“别胡说,你不读书你想干嘛?”
苏星避开贺迟的眼神,说:“打工,先赚钱。”
“别瞎想,”贺迟捏了把他的脸,正色道,“要打工也是我这种学渣去打,你瞎凑什么热闹。”
苏星笑了笑,说:“那篇作文确实挺有道理,换个角度想想,不读书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可以先......”
“不准!”贺迟打断苏星,严肃地盯着他,“不准,听见了吗?”
苏星叹了一口气,两手揪着贺迟耳垂,无奈地说:“知道了知道了,你别生气。”
贺迟莫名的心慌,他无法控制这种突如其来的情绪,只有紧紧搂住苏星,反复在他耳边说:“我不准!”
苏星被他勒的发疼,心里“咯噔”一声,他原本打算把退学的事儿告诉贺迟,但贺迟这种反应却让他犹豫起来。
他不是个扭扭捏捏举棋不定的人,但偏偏就是拿贺迟没办法。
也许--苏星侥幸地想--也许贺迟不会那么快知道呢?
苏星轻拍着他的后背,轻声哄他说:“别生气好不好,不管发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别生气。”
“不准,”贺迟执拗地说,“不准我的状元不上学。”
“傻梭子,”苏星眼眶发热,“别人告诉你什么都别信,只可以信我。”
夜深了,两人面对面躺在苏星那张小床上,就着窗外漏进来的微弱月光凝视对方的脸。
贺迟说:“抱一下?”
苏星笑:“多抱几下。”
“过来。”
贺迟伸出手,苏星挪着身子往贺迟那边靠,贺迟手臂一收,把苏星整个揽在怀里。
两人紧紧贴着对方,苏星在贺迟怀抱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头枕在他手臂上。
“睡吧,乖宝。”贺迟在苏星额头上亲了一下。
“晚安。”
-
第二天一早,贺迟到了学校,发现公告栏前围着一大群人,叽叽喳喳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没兴趣围观,径直上了楼梯。
早读刚开始没几分钟,一个人风驰电掣地冲进五班教室,直冲到贺迟面前,扯着嗓子嚷了一声:“老大!”
贺迟正闭着眼背单词,磕磕绊绊好容易把一个“responsibility”记下来,终于有了点儿背书的感觉,被这么这么吼一嗓子,那丁点感觉一下全没了。
贺迟抬眼,一头绿油油的毛发扎眼的很,:“叫魂哪?”
“不、不、不……”文科班在一楼,绿毛一口气冲上四楼,喘着气结结巴巴地说,“不好了!”
“不、不、不,”贺迟学着他的样子,“不什么不,好好说话。”
绿毛急地冒汗:“学霸他被退学了!”
“哦,”贺迟随口应了一声,拿起笔在“responsibility”前面标了个圈,圆圈开口还没合上,笔尖一顿,在课本上划出了一道口子。
“你说什么?”贺迟抬头问。
“通告栏贴的,学霸他被退学了!”绿毛停了一下,神情有些复杂,“他......他是Omega......”
贺迟那瞬间脑子是空白的,昨天晚上苏星对他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他已经知道了,他肯定知道了,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滋......”
细微的电流声后,墙上的广播绿灯亮起,播音员字正腔圆地通报:“下面播报两则通知。为了激励广大同学坚定理想信念,刻苦学习,奋发成才,培养各位同学的诚信精神,韦氏企业副总裁贺磊先生将在校内开设‘诚信奖学金’,具体评选事宜将于今日开展,请各位同学积极参评;第二则通知,原高一五班苏星同学涉及档案造假,隐瞒并篡改个人性别,鉴于其性质恶劣、影响极坏,严重违反校规校纪,现对苏星同学给予退学处理......”
贺迟呼吸加重,胸口起伏。
这就是贺磊说的“代价”,贺磊从他这里要走的代价,是苏星。
绿毛不敢说话,小心翼翼地瞄了贺迟一眼,他抿着唇角,双手握成拳。
“下面播报两则通知。为了激励广大同学坚定理想信念......”广播照例要通报两遍,贺迟冷笑着站起身,一脚踹翻了椅子。
椅子重重砸上后墙,椅脚把墙面划出一道长长的印记,发出尖锐的声响。
全班人鸦雀无声,贺迟同桌吓得缩在卫生角,双手抱头,大气都不敢出。
他和贺迟同桌也有几天了,渐渐觉得这位校霸也没那么差劲,不仅脾气还成,听课竟然还挺认真,他没想到贺迟凶起来这么可怕,浑身都是张扬的戾气,就好像一靠近他就会被撕碎。
“哥你先别冲动……”李浪浑身一抖,壮着胆子拍了拍贺迟的背。
“第二则通知......”广播继续放着,贺迟心头窜上一团烈火,他整个人被愤怒的火焰吞噬,完全失去了理智。
贺迟一手拎起椅脚往讲台走,椅子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其他人深色惊恐地盯着他,连呼吸都不敢。
贺迟拖着椅子走到讲台边,拉过第一排的课桌,单手一撑跳了上去。然后,他架起手里的椅子,双臂举起,狠狠往前一砸。
“砰--滋--”
一声巨响后,嘈杂的电流声响起,随即戛然而止。
塑料碎片飞溅,墙上挂着的广播被贺迟用椅背砸烂,广播外壳连着几条电线,挂在空气中摇摇欲坠。
“啊!”
有一个女生率先打破沉默,短促地惊呼了一声。
贺迟把椅子扔到讲台边,跳下地,把课桌搬回原位,拍了拍手掌,说:“不好意思啊哥们儿,踩脏了。”
“没、没、没......”那个同学看都不敢看他,拿手臂在桌上胡乱抹了几下,结结巴巴地说,“没关系......”
“别,”贺迟敲敲桌面,“留着我回来给你擦。”
那个同学立刻收回手,挺直脊背,一动不动。
贺迟转身就走,绿毛呆呆看着他的背影,差点没鼓掌。
老大太帅了!太野了!太男人了!
直到贺迟出了教室,他才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操!这是要出大事啊!
绿毛拔腿就追了上去,在楼梯口拦住了贺迟。
贺迟一身的戾气就快要划破皮肤冲出身体,绿毛咽了咽口水,说:“冷静!老大你现在一定要冷静!”
贺迟勾起唇角,他脸上挂着笑,眼底却一片森冷。
他推开绿毛往行政楼走,绿毛被他推的一个趔趄撞到墙上,顾不上撞疼的肩膀,咬着牙冲过去勒住贺迟的脖子。
“松手。”贺迟说。
绿毛发狠地在他耳朵边大声喊:“老大你冷静点!你要是弄的自己也被退学,那学霸不得更难过!”
贺迟愣了愣,苏星该多难过?他有没有哭?是不是又抽烟了?
他昨晚上说那些话什么意思?他一定是早就知道了,他为什么不说?
苏星是不是......又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咬牙抗衡着。
贺迟憋着的一股劲儿泄了,绿毛松了口气,对他说:“虽然我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但你可不能再出事了。砸个广播顶多是记过,写个检讨就过去了,你要把校长揍一顿,退学大军又得多一人!”
“知道。”贺迟垂头低声说。
绿毛还是不放心,问:“回去上课?”
贺迟拍拍他的肩:“你回吧,我去找他。”
苏星说过,不管看见什么听见什么,只要信他就够了。
-
苏红在icu住了两天,上午转到了普通病房,肌酐降到了300。
这是苏星这几天听到最好的消息,他拿到检查结果,双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没事儿吧?”医生问。
苏星闭了闭眼,说:“没。”
他收拾了苏红这段时间换下来的旧衣服,抱着盆去厕所洗,洗了没多久,身后传来脚步声,他抬起头一看,镜子里映出贺迟的脸。
苏星愣住了,他透过一面镜子和贺迟四目相对,贺迟的眼睛像是罩上了一层水汽,雾蒙蒙的。
“怎么翘课了?”他转身笑了笑,故作轻松地问。
贺迟两步跨上前来,搂着苏星的腰一把抱住他。
“为什么不告诉我?”贺迟话说出口竟然带着一丝哽咽,“你为什么......”
苏星举着两只手,掌心全是泡沫,有些无所适从。
“我没事,”苏星说,“真的。”
“骗人。”
苏星心软了,他用手臂环住贺迟的背,轻声说:“其实有点难过,就一点,真的。我早就准备好了。”
贺迟脑子里一片混乱,他不知道要往哪里走才是对的路。
要不要干脆辍学不读书了?要不要找个地方打工赚钱凑医药费?又或者,要不要回贺家,向贺磊妥协?
“不准。”苏星突然说。
手掌上的泡沫掉在地面上,溅了一地的白色泡泡,苏星像是猜到了贺迟在想什么,对他说:“不准,你脑子里想的那些,统统不准。”
贺迟没有说话,侧脸靠在苏星颈边蹭了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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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苏红睡醒了,又开始大吼大叫说要回家,把手边能砸的东西全砸了。
苏星静静站在一边任她砸,等她没力气了,才帮她盖好被子,又蹲下身子收拾一地的狼藉。
苏红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儿子,”苏红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不想治了,太疼了,每天每夜都疼,睡着了也疼......不治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