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冉尔
所以当秦双双说出要将照片发出去的时候,荆兴替冷漠地垂下眼帘,将抱在怀里的校服抖开披在肩头:“随你。”
消散的光影又重新在扶手上汇聚,荆兴替悄无声息地下了几级台阶,与秦双双擦肩而过的时候,目不斜视,明明眼里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秦双双却凭空感受到了浓浓的轻蔑。
omega震惊地瞪大了双眼,站在原地半晌,终是将手机里的照片发给了徐帆。
徐帆看见了,白若风就肯定会看见,秦双双得意地挑眉,脚步轻快地离开了高二教学楼。
而荆兴替直到回到班上,都死死咬着嘴唇,他已经看见了手机屏幕上的未接来电,也看见了白若风发来的消息,从“哥哥帮你查清楚成绩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到“片片不要害怕,有哥哥在一切都好”,小A像哄小朋友一样哄他,每隔几分钟就会发来一条新的消息。
荆兴替坐在座位上,将校服罩在头顶,手机屏幕黯淡的光芒刺痛了他含泪的双眼,更是扎在他脆弱的心尖上。
有同学从荆兴替的身边经过,见他用衣服笼着头,忍不住拉着朋友窃窃私语:“没考好哭鼻子了吧?”
“要我说啊,没本事就不要跳级,老老实实跟着高一的学弟学妹们上课不好吗?”
以前荆兴替听见这种闲言碎语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如今却不知为何,委屈得不行。
他好想和哥哥在一起。哥哥毕业,他也毕业;哥哥去帝都,他也去帝都;哥哥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跟一整个青春,再跟一辈子。
可是他好像没办法再追随白若风的脚步了,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荆兴替的眼角滑落了一滴滚烫的泪。
——片片,哥哥找不到你了。白若风发来了消息。
屏幕上的小字让荆兴替很想号啕大哭,不是白若风找不到他,而是他把白若风弄丢了。
他还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就算是当年看到白叔叔的朋友圈,说小A在非主流时期和别人绑定了情侣空间,他也没像现在这么恐慌过。
因为荆兴替发现自己的懦弱,即使时隔多年也依旧在身体里徘徊。
像心尖上一道久久也未曾痊愈的伤口,平日里不过是勉强止血,到头来总有被揭开的一天。
他的恐惧源于心虚,怯懦源于对未来的彷徨。他也知道,将心里的话全部告诉白若风,白若风不一定会生气,就算是生气,他也有本事将小A哄回来。
但是荆兴替累了,不想再继续欺骗白若风了。
走廊里传来的脚步声像极了急促的鼓点。
“片片!”白若风还是把他找到了。
当白若风看见蜷缩在座位上、用校服挡住脑袋的小O时,手足无措地扑过去,把他拢在怀里,半搂半抱地带出了教室。
“你没看见我发的消息吗?”白若风一直把荆兴替拉到洗手间的隔间里,才动手将遮在他脑袋上的校服掀开,看见荆兴替通红的眼眶和湿漉漉的泪痣,心里一抽一抽地痛,煎熬程度不比荆兴替低。
“你傻啊?”白若风坐在马桶盖上,心疼地将他拉到怀里,“老师都说了成绩会帮你重新算,哭什么?”
“还不理哥哥。”白若风用指腹蹭他的眼尾,以前觉得荆兴替哭起来好看,现在只剩下心疼,“早点看到哥哥发的消息,现在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吗?”
“不是的。”荆兴替站在小A的****,抽抽搭搭地摇头,继而将额头贴在了白若风的颈窝里,“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当你看见秦双双拍下来的照片以后,就不会这么说了。
荆兴替忽然有了点孤注一掷的勇气,他在白若风震惊的目光里将校服脱下,扯开衣领,露出后颈上小巧的腺体:“哥哥,你咬我吧。”
“我……我不怕提前发情,”荆兴替颤抖着攥住白若风的手,“我也不怕难过,我……我就怕……”
“片片你胡闹。”短暂的惊愕退去,小A蹙眉将他的衣服重新拉好,然后将荆兴替揉到怀里。
小O的身高自从初中毕业以后好像就没长,缩在白若风怀里小小一团,轻而易举就能勾起alpha的保护欲,尤其是掉眼泪的时候,白若风恨不能代替他去哭。
问题是白若风根本不知道荆兴替在哭什么:“片片,有什么事情和哥哥说好不好?”
哭红了眼睛的荆兴替毫不犹豫地点头:“好。”然后继续保持沉默。
白若风有点理解他们班主任看见他时恨铁不成钢的心情了:“能跟哥哥说,但是现在不想说?”
荆兴替犹豫了几分钟,点了点头。
“那就不说。”白若风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用鼻尖慢慢磨蹭着小O的颈窝,借以舒缓对方紧绷的情绪,“你是想被哥哥早点标记,对不对?”
“……嗯。”
“可是片片,提前发情不是闹着玩的,你要是真的像我omega爸爸以前那样,我会疯的。”
“……嗯。”
“我的片片不能生病。”白若风搂紧了他的腰,奖励性地在小小的腺体上亲了一口,察觉到荆兴替的战栗以后,笑起来,“好了,不要难过了,晚上哥哥回家疼你。”
荆兴替被亲得脚软,想要站起来,好几次都没成功,最后还是被白若风抱起来的。
你侬我侬,适合打啵。
白若风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荆兴替一下子坠入现实。
来了。
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白若风匆匆亲了荆兴替一口,低头去看手机上的消息,一不留神,怀里的小O就挣脱了出去,撞开隔间的门跑没了影。
“片……”白若风刚要出口的阻拦,在看见手机上的消息后,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而从洗手间里冲出来的荆兴替一口气跑到了班上。出成绩的第一天,每节课的任课老师都在讲评试卷,也都知道荆兴替的成绩算错了,老师见他迟到也没生气,尤其是在他说自己不舒服、需要请假去医务室以后,甚至还想叫上几个同学陪他去。
但是荆兴替拎着书包头也不回地跑了。
所谓的身体不舒服自然是借口,荆兴替一口气跑到了白若风经常带他翻的墙旁边,单手撑着满是灰尘的墙砖,腰肢一扭,轻轻松松地翻了过去。
不远处,想要打招呼的徐帆被他干脆利落的身手惊得目瞪口呆,抬起的胳膊半晌都落不下去。
这是那个每次翻墙都缩在风哥怀里抖抖抖的小O吗?
徐帆缓过神来以后,抱着手机狐疑地看着屏幕上的照片,在发不发给白若风这件事上犹豫不决。
alpha的手机屏幕上不仅有照片,还有聊天记录。
-白若风的男朋友就是个成绩差到不行的骗子。
-你胡说什么呢?
-他装得挺柔弱,可是背着风哥打人的时候可厉害呢!
-双双,不要在人家背后说这样的话。
-你不信我?
-行,我给你看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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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帆,你看见我老婆了吗?”寻过来的白若风撞上了还在怀疑人生的徐帆,连忙问,“刚刚他们班的同学说他身体不舒服请假了,你看见他往哪里走了吗?”
徐帆愣愣地反问:“生……生病了?”
刚刚那个从墙上轻轻松松跳下去的O生病了吗?
“你到底看见没?”白若风心里有事,见徐帆呆呆傻傻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我找他有急事呢。”
“风哥,风哥……你先等等。”徐帆实在是转不过来弯,干脆攥住小A的胳膊把人拽住了,“我这儿也有急事。”
“什么事儿啊?”
“和你老婆有关。”
翻墙而出的小O打车回了家,他的爸爸们不在家,车也不在院子里,估计是出去买东西了,还没有回来。荆老爷子也被姜阿姨推出去透气了,客厅的茶几上摆着老爷子吃的保健药丸,分门别类放得很仔细,估计是范小田整理过的。
荆兴替在充满着温馨气氛的客厅里待了几分钟,稍微缓和了内心的烦躁情绪,起身回了卧室。
逃避可耻,但是却能让他有更充裕的时间去思考自己和白若风的感情。
还有什么好思考的?
荆兴替这边反正是不想分手,就看白若风知道真相以后会做出怎样的决定,能谈就继续谈,不能谈……怎么能不谈呢?他揉了揉眼睛,翻身枕着胳膊去看挂在墙上的挂历。
自从白若风转学回来以后,荆兴替就再也没在日历上添加过什么奇奇怪怪的符号。那些符号的含义只有他自己明白,现在是时候再去添加一个了。
荆兴替用蓝色的水笔将日期圈起来,打了个大大的感叹号,再自暴自弃地在旁边画了个哭脸。
窗外飘来几声汽车的鸣笛声。
荆兴替搁下笔,跑到窗户边上往下看,发现爸爸们回来了。
范小田抱着大大的购物袋从副驾驶座上蹦下来,歪歪扭扭地走了两步,然后被眼疾手快跳下车的荆戈一把抱住,直接抱着放在了家门口。
范小田脚一沾地就开始费力地掏口袋,满头大汗地找钥匙。
等荆戈将后备箱里的购物袋一并拎出来,他还杵在门前,翻不出小小的钥匙,委屈巴巴地凑到alpha面前撒娇。
“多大的人了?”荆戈无奈地将购物袋放在地上,自己拿了钥匙开门,接着还是先把范小田抱进去,然后再处理身后更多的袋子。
“呀,茶叶片子回家了?”进屋换鞋的范小田忽然发现了鞋柜里的鞋,惊得一蹦三尺高,“荆哥,咱儿子逃学了哎!”语气里满满都是兴奋,完全没有当爹的自觉。
荆戈循声走进来,蹙眉望了一眼鞋柜,又抬头看了看通向二楼的楼梯,对着范小田做了个“安静”的手势,范小田连忙捂住嘴,悄悄咪咪地躲进了厨房。
荆戈则走到荆兴替的房间门口,敲门。
荆兴替知道爸爸肯定会来找自己谈心,顺从地打开门。
“怎么了?”荆戈一进门就摸儿子的额头,没摸出问题,才彻底松了一口气,“没生病就好。”
“爸爸,”他在父亲面前窘迫地后退了一步,“我和白若风早恋了。”
荆戈闻言,嘴角抽了抽,尽量用最平静的语气回答:“我知道。”
小O哼哼:“我知道你知道。”
“我还知道,我的omega爸爸不知道。”说得跟绕口令似的。
荆戈:“……”
荆戈:“你心里有数就好。”
“可是我觉得白若风要和我分手了。”
荆戈:“……”
荆戈:“???”
荆戈转身就走。
“爸爸?”荆兴替吓了一跳,伸手拽住alpha的衣袖,“你干什么呀?”
“我去揍……我去找小青梅谈心。”荆戈平日里表现得再冷静,实际上还是个爱子心切的父亲,“你有哪里不好,他竟然想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