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狐狸不归
“不用的。”傅青顿了顿,隔着被子摸了一下谢颜的脑袋,“小朋友受了伤,脾气坏一点也很正常,没有关系。”
谢颜裸露在外的脚趾缩了一下,没有说话。
接下来的几天,谢颜躺在家里休息养伤,看看剧本。他本来就不是什么重伤,休养起来很快,加上新教练人很不错,技术也好,又练了小半个月游泳,孙怀君总算打电话给谢颜,让他来拍定妆照。
由于剧组很穷很节省,到了拍定妆照的地方,连个单人化妆间都没有,所有演员都待在一个大屋子里排着等化妆师。
因为谢颜要染头发,化妆师人数又少,打好染发剂后就将他先放置在一边,替别人化妆了。谢颜怕吵闹,一个人待在角落里看剧本。
直到一个人自动自发地凑过来,走到谢颜面前说:“咦,你又来这里当群演吗?”
谢颜抬起头,皱了皱眉,好半天才认出来是上一回遇到的那个刑侦剧男主角杨寻。
杨寻也是才来,他出道这么久,一直有单独的化妆间,没受过这种罪,在没排到化妆师前只想图个清净,才找了个偏僻的角落,没料到遇到谢颜。
他很得意地扬起眉毛:“我们俩还是有缘分的,你看你不要我给你介绍工作,来当群演又碰上了。我是这部戏的男二,孙导很看重我的,你好好演,我再给你推荐别的工作。”
谢颜看到是他,又一脸冷漠地看剧本了。
其实两个人也没仇,就是杨寻不服气,总想找回场子。
孙怀君从摄影师那里过来,远远地就看到谢颜和杨寻在说话,走近了对谢颜介绍:“这就是我和你说的男二号杨寻,你们原来认识啊,这样拍戏合作起来也更轻松些。”
杨寻,就是那个不要片酬,不用白不用,还有流量可以蹭的流量小生。
一般上升期的演员很少有愿意不拿报酬,把半年时间耗费在一部大概率可能扑街的文艺片上的。首先是这种片子拍起来吃力不讨好,不像有些粗制滥造的电视剧不用费劲就能两个月刷一部,既有高片酬,粉丝还喜欢。再来就是圈子里风云变幻,一段时间不出来刷存在感,不出新的电视剧或电影,就被观众粉丝忘了。
可杨寻不同,他是个富二代,自带资源,不缺钱,就来追逐梦想了。
杨寻自小就喜欢孙怀君的纪录片,后来他长大了些,到了能明白事理的时候,孙怀君开始拍文艺片,他喜欢极了,反反复复地看。他哥还经常笑话他,明明活得像个沙雕,看文艺片哭起来的样子就更弱智了。杨寻进演艺圈,一方面是真的喜欢拍戏,另一方面则是想要和自己喜欢的导演合作,暗搓搓地满足自己小时候的梦想。这个梦想全家人都知道。
笑话归笑话,可亲哥还是亲哥。他哥知道孙怀君在为了《白鲸》筹款的时候,多次表示可以全额投资,不会做出任何干扰,拍出来还会花钱宣传,只要让杨寻当男主角。
可孙怀君的脾气硬,就是这样优厚的条件也没答应,亲自去片场看了杨寻的表演后给退了。拒绝的理由也很直接,直说杨寻的外形条件不符合男主角的形象,演技还要多磨炼。
杨寻他哥气得差点让《白鲸》永远拍不出来。
杨寻为了心爱的导演,先把自己亲哥劝好了,让他别再蹚浑水。又委委屈屈地找上孙怀君,说自己不要片酬,看这片有没有合适的角色,他都能演。
孙怀君对影片的质量要求高,却也不是真的不能通融,更何况杨寻的条件不差,挺通情达理的,又不要片酬,不用白不用。
他又和杨寻介绍谢颜:“这是《白鲸》的男主角,咱们这部戏挑大梁的,你们接下来可要好好配合啊。”
杨寻的笑容立刻僵住,保持着一张微笑的假脸和孙怀君打好招呼,等谢颜和孙怀君都走了,才扭过头问小助理:“孙、孙、孙导刚刚是说谢颜是男主吗?”
小助理尽职尽责地替杨寻擦了擦冷汗:“是啊,杨哥,没听错。他是男主,你是男二。”
杨寻身心俱疲,他想了一会儿,虚弱地说:“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打脸是不是来得太快了点?”
小助理兢兢业业安慰杨寻:“杨哥没关系的。虽然谢哥长得比你好看,演得比你好,现在是男主,可是他没咱们老大有钱!咱们有背景的,怕什么!”
杨寻总觉得这话有些古怪:“我寻思着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想了一会儿又点点头,很赞同似的说:“也是,他这么穷,不可能一夜暴富比我哥还有钱。”
拼土豪程度,他是不可能比得过我的。
想到这里,杨寻又找回了优越感,放下心来。
作者有话要说:
杨寻:虽然你长的好看,演的好,番位压我。但对不起,论土豪程度,你是比不过我的。
谢颜:……
您的对手谢颜正在邀请【傅青】加入战场。
杨寻:告辞!
第13章 告别
拍完定妆照后,一切都挺顺利。孙怀君要求高,大部分都要实景拍摄。他已经选好了地址,在海边的一个小镇,不算热门景点,人比较少,对拍摄有利。日期也定下了,准备带着整个团队一起飞过去。谢颜和杨寻正好也在这个城市,所以顺便把他们俩也打包带走。
谢颜在家里整理行李,他没什么好收拾的,就几套夏秋换洗的衣服和一个钱包,里面装着几百块零钱和身份证,别的好像就没了。
他一贯走得很干脆利落。
傅青发过来一条微信,问:“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嗯。”
然后又很认真地把东西清点了一遍。
他等了一会儿,傅青还是没有再发消息过来。
谢颜莫名其妙地有些失落,因为他知道傅青明天有事,不能来送自己。
手机振了起来,是傅青的电话。
谢颜飞快地接了起来,听见傅青笑着说:“回得那么快,是糊弄吗?收拾行李不能糊弄的。”
谢颜平白遭受误会,硬巴巴地说没有。
傅青没再提这个,真拿谢颜当小朋友似的叮嘱了好多句在外地该注意的事。
要是别人说,谢颜可能早就烦了,可对面是傅青,他就听得很认真,都记着,偶尔也应两声,可说不出让傅青觉得他真的听进去了的好听话。
“算了,”傅青顿了一下,“明天当面和你说。”
自从谢颜上次差点溺水后,谢颜的乖崽程度就在傅青这里大打折扣。他原先认为谢颜从小一个人长大,虽然脾气坏点,但肯定很懂得照顾自己。可现在看来,全凭运气好,老天照顾,谢颜自己不长心眼,比老街上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狗崽子胆子还要大,就他们去打架游泳还知道成群结队,真有个好歹旁边还有人帮自己。
谢颜太独了,傅青想,既然把他当弟弟,难免要多费点心。
谢颜不自觉睁大了眼,他听傅青继续说:“你是明天中午的飞机,我见完人正好去送你。”
“机场再见。”
谢颜挂断电话,愣了好一会儿,又把行李箱打开,清点了一遍行李。他忽然站起身,打开衣柜,将那条单独挂在一边的藏青色围巾拿出来。
那边是夏天,连冬装都用不上,何况是围巾。
可现在的济安是冬天,也许明天会很冷。
谢颜寻了个理由说服自己,心安理得地将围巾放在了行李箱上,倒头睡着了。
第二天谢颜去得很早,剧组人员还没到。而杨寻是流量小生,机场这种地方不敢多待,肯定会卡着点来。
机场空旷而漏风,空调也不暖和,谢颜戴着口罩围巾,只露出一双狭长漂亮的桃花眼,无聊地看着电子版剧本。剧组的人陆陆续续也来了,孙怀君拒绝妻子给他开后门定的头等舱,和剧组人员同甘共苦坐经济舱,可谓是省钱楷模了。
因为这趟飞机大多都是剧组里的人,大家都很放松,和周围的人聊着天,热闹得很。杨寻一个人在VIP等候室十分寂寞,想要去凑凑热闹,小助理却拿着鸡毛当令箭,不许他出去,怕被人认出来惹出乱子。
他努力说服小助理,让他别拿自己亲哥的话当圣旨,拦着自己去普通候机室:“你看那里全是我们剧组的,没有外人,我又戴着墨镜口罩鸭舌帽,不会被发现的!”
小助理毕竟和他还是一条心,心软地放他出去了。
离进场的时间越来越近,谢颜有些着急了,每当有人进来,他都忍不住抬头看是不是傅青。
傅青赶在最后十分钟到的。
谢颜一抬头,看到他穿西装打领带,和以往大不相同,不过没来得及问他是去做什么了,就被塞了一袋子的常备药。
这么冷的天,傅青的额头上却有汗,应该是赶得很急。
谢颜将自己的行李托付给旁边的工作人员,和傅青走到大理石柱后头,递了张纸过去。
傅青朝他笑笑,问:“昨天说的都记得吗?”
谢颜摘了口罩,嘴唇很红,像是熟樱桃的颜色,他说:“记得。”
又怕傅青再说昨天的叮嘱,便先发制人,压低声音重复:“一个人不能乱跑,生病了要告诉剧组,不能随便打架,对不对?”
他心想,这真和叮嘱十岁小孩没什么区别。
傅青想了一会儿:“其实说那么多,就是想提醒你保护好自己,一个人在外别硬撑。”
他看着谢颜,眼前并不是个小孩子,可他总不自觉把对方当作要照顾的对象。也许是因为第一次见谢颜,对方就很小孩子脾气地淋着雨,和老天爷较着劲,雨水落到眼里,却怎么也不服输。
总叫人很不忍心。
傅青很少会产生这种情绪。他对老街的小孩都很好,可大多是因为责任,像周玉这么亲近的,也是放养着,不会像这样照顾。
真是很奇怪又很柔软的感情。
傅青选择放任了这种感情。
他看着谢颜缠成一团,永远也戴不好的围巾,动手理好了:“到了就发信息给我。最近有点忙,可能不能立刻回你。”
周玉在大理石柱另一面听得牙酸。他平日里不学无术地混日子,今天有重要的事,他被他亲哥周真拉过来当苦力,又自告奋勇替傅青开车。
他开始还愤愤不平,后来越听越沮丧,觉得他傅哥可真是有了对象忘了弟弟的代表人物,这差别待遇,太明显了,令人落泪。又想到他亲哥本来就对自己这么凶,要再娶了嫂子,自己可能就要成颗小白菜了。
谢颜听到广播的声音,抬头看着傅青琥珀色的眼瞳说:“要登机了。傅哥再见。”
要和傅哥分开很久,也许下次见面就是过年了。
很舍不得似的。
或许是因为没有家,所以也不会对什么地方产生留恋。上次因为房地产小开的事从长大的城市离开,也并未难过。
可现在好像不同了,原来认识了一个很好的人会变成这样,会对一个原来不认识的地方产生兴趣,甚至对这所城市都温柔眷恋起来。
谢颜以前很讨厌这种黏黏糊糊的优柔寡断,现在又觉得也没什么不好。
孙导把他们俩的告别从头看到尾,一句话没说,和副导演说:“走吧。”
剧组一群人上了飞机,杨寻因为爱热闹,和周围的人都聊得来,加上整个经济舱差不多都是剧组的人,便十分嚣张地把头等舱的座位让给了孙怀君,自己跑到经济舱快乐了。
杨寻看到谢颜正在摘围巾,凑过去很得意地说:“像我这样真正的酷哥,从来都不畏严寒,什么时候都不会戴围巾影响形象的。”
不凑巧的是,真正的酷哥刚说完这句话就打了个喷嚏,得到谢颜的一个冷漠的白眼后,委委屈屈地爬回自己的位置,被小助理冷酷无情地灌了一大杯热水。
杨寻自讨没趣,摸了摸鼻子,准备高冷起来,再也不找谢颜聊天了。他兴致冲冲地拍了张自拍想要发微博说新戏的事,又觉得不妥,还没问孙怀君的意思,毕竟每个剧组的宣传习惯都不同,不是都乐意让演员提前放出消息的。
孙怀君倒不介意,他让杨寻进组,已经想到了这种情况,便很随和地对杨寻说:“要不你也带上谢颜,露个脸就行了。”
杨寻对心爱的导演一秒钟屈服,立刻忘记了自己刚刚的话,说:“好的!”
他折腾了一会,下了飞机立刻迫不及待地发了出去——【新戏新开始!大家想我了吗!拍档在思考人生,让我偷偷拍一张……】
配图是两张才拍的照片。一张是挤眉弄眼,接近于表情包的自拍,另一张是用偷窥角度拍的谢颜。
杨寻自己有空的时候也玩摄影,自拍虽然沙雕,可拍谢颜却拍得很有镜头感。
照片里的谢颜正偏头看着窗外,镜头只捕捉到他的小半张脸。他侧脸的轮廓很好,高鼻薄唇,眉眼低垂,隐约露出带着些许水光的黑色瞳仁,动人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