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耳九空
林阙把颜池放开,举手以表清白,说我不是故意的,确实不是故意的,但颜池用那种看贼的表情看了他许久,像是在说,信你我就是有鬼了。
但眼下当务之急也不是这种小情小爱,颜池到一旁去打电话,报警,说了自己刚才看到的事,警察也管这种事,不过更多是以批评教育为主,但终归有用。
颜池在那边等着警察来,和林阙隔了几步的距离。
这感觉有点怪,他刚才从墙上跳下来的时候,有一刹那觉得林阙会一直等在下边,他很信任林阙,所以即便是闭了眼,都敢往下跳。
这样不对,这种情绪甚至可以说是依赖,他依赖林阙,笑死人了。
颜池正了正身,站直了,在那边整理刚才拍的视频,也试图让自己在林阙眼里,看起来那么无所谓一些。
后头警察过来了,颜池把视频给他们看,进屋的时候那个女人抱了猫出来,还在狡辩,但颜池铁证如山,她就算口灿如莲,之后也被警察带去了警局。
算是做了件好事,颜池走的时候步子慢,拖拖拉拉地走,跟林阙骂了会那个人,到了停车的地方,开门坐进去。
开了一阵子,颜肃给他打电话。
颜池就是忘了这件事,出公司的时候,他爸给他发过短信,说是要来他和林阙住的地方看看,好放宽心。
林阙那个地方,干净倒是干净,冷色调,阳台上的花花草草有点人烟气,但一进去就知道,看得出是独居的主,东西都是单只的,哪儿有颜池的份。
见了准是要露馅,颜池不敢接,把手机抛给林阙,让他拿着。
林阙手蹭了下屏幕,不小心接着了。
颜肃的声音就算隔了根电话线变了调,都能让人听着声音,联想到他那张板得跟砖头似的脸,说话:“在哪了,住在哪里,给我发个地址。”
林阙跟他说了地址,颜池踩了油门往前飘。
上了楼,老远就看到他家门口站了几个人,颜池抱了猫过去,颜肃看了他一眼,问:“养猫了?”
颜池说嗯,颜肃笑了一声,还想说点什么,蠕动嘴唇片刻后又闭了上去,只道:“进去吧。”
林阙懒懒走过去,给他们开门。
房屋是个私密处,乍一下挤进去了那么多人,林阙还有些不习惯,没多余的拖鞋,让他们穿着鞋子进来了,颜池有些愧疚,暗暗同他投了个眼神。
他那双眼,眼尾往上翘,里边黑白分明,睫毛两道刷,眨一下,就像是挠到了林阙的心窝里,忽然心就软了,叹气,把杵在门口的人给拉进屋。
颜池少有跟长辈真心交谈的时候,尤其是跟颜肃,现在他露出一副要跟自己谈谈的表情,颜池面上虽然不显,但心中慌得连猫都抱不住。
他不知道想到哪儿去了,难不成自己不是亲生的,难不成是亲爹找上门了,诸如此类的,面色霎时就白了,搞得颜肃也郁闷,叫他:“小池?”
颜池回神,说怎么了。
“帮我去泡杯咖啡。”颜肃岔开颜池,把林阙拉到阳台处,想和他谈心。
开了灯,阳台上的植株生得绿意葱葱,颜肃问林阙:“你养的?”
这是前任屋主留下的花,被林阙不要脸地拿来借用了:“嗯。”
颜肃想夸他,可能是想说贤惠等类似的词汇,但夸这么一个将近一米九的大高个,也有点过意不去,最后拍了拍林阙的肩膀,一语双关:“好好养,不管是养花,还是养我儿子。”
长辈面前,林阙说我会的。
颜肃后来又跟他说了点话,总结起来叫做,颜池投喂指南。
也是颜肃从颜格那边问来的,比如颜池喜欢吃什么,平时最喜欢的牌子是什么,最爱的咖啡是什么牌子等等,尤其强调了,他喜欢有人陪着他。
这点颜肃始料未及,听颜格说的时候顿生愧疚,他一个做爹的,对自己儿子的了解,还不及他弟弟的十分之一。
林阙点头如捣蒜,说好,后头颜肃加了他微信,说有事情就找他,像是认了他这半个儿子,一个女婿。
这事玩大了,一发不可收拾。
颜肃最后没喝咖啡,和颜池讲了几句话就走了,林阙在旁边看着,等人走后把门一关,笑僵的脸才恢复正常。
颜池问他:“我爸跟你说了什么?”
“说让我好好养着你,养得胖胖的、白白的,再带回家。”林阙去看颜池脸色,走到沙发边坐下,翘腿,“你爸现在认了我,我刚才看他表情,都想着要我叫他爸了。”
颜池说:“抱歉。”
“也没什么抱歉的,我答应了,就会做。”林阙跟他讲,“你之后可以住我这,到时候添点东西,睡客房。”
颜池终于露了笑:“我睡沙发也可以。”
林阙租的地方,有一点不好,只有一卫,洗澡要排队,弄完之后晚上就迟了,匆匆跑去睡觉。
颜池睡得熟,一墙之隔的林阙有点睡不着。
他翻了身,琢磨着白日的自己,怎么看都像是被人下蛊中了邪的模样,行为做事都不像是他的风格,他这个人一像怕麻烦,也不爱管事,唯一破格的,就是在颜池身上了。
好像哪里开始有些不一样,林阙没注意,翻身再睡去。
他这几天不太行,一时懒散没顾着晨跑,今天勉强定了闹钟,撑着手臂从床上跳下来,套上运动装,去楼下跑步。
绕着小区跑了三圈,边上有个卖早餐的,他过去拎了几个包子和豆浆回来,走到半路想起昨天颜肃的话。
“小池他喜欢吃咸豆浆,甜的他不爱碰,觉得腻。”
林阙认命,回去又重新给人买了一袋,开门进屋的时候颜池还没醒,他给猫倒了点昨天买的猫粮,把早餐放在桌子上,拿了换洗的衣服过去洗澡。
忘记没关实门,以为还跟以前一样,林阙裤子都脱了,热水朦朦冲着身的时候,颜池开门进来,拉着睡衣要上厕所。
四目相撞,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七个字:这他妈有毛病吧。
颜池打了个哈欠,起先还没反应过来,往下看。
第17章
男人最懂男人,无论是在心理上,还是生理上,两相一对比,高下立现。
颜池起先觉没醒,现在也被生生吓得双目泛了一点红,知道不能一直盯着看,不礼貌,但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东西以后也看不到。
难怪他的屁股那么多天了还隐隐有点疼,这哪里能不疼,那么大,怕是林阙身上的肉都长错了地,往下边跑去了。
林阙把水开到最大,热气瞬间蒸腾了整个卫生间,照得颜池面前的事物有些朦胧,水声响,林阙的声音更大,问他:“还看着?”
“不看了。”颜池说抱歉,退了出去,关门。
离开的时候心还跳着,像是要从嗓子眼中蹦出来,他第一次如此直观清晰地看到一个男人的全身,并且是一个,身材极度优秀的男人,不置可否。
林阙这他妈,到底是怎么锻炼的,平时又是吃了点什么补品,要不是碍于脸面,颜池都想跑上前去找他问问,看看是否有什么窍门。
一早上过得鸡飞狗跳,他等到林阙洗完澡进屋,才从客房里溜出来,刷牙洗漱完,一边快速穿上鞋子整理背包,想要抱着猫溜出去。
林阙听见动静,从屋里头出来,喊住他:“等一下。”
颜池僵在那边,腿都麻了,听话得没动。
林阙把他拉回来,碰着了手,很快又松开,敲了下桌面,说给你买了早餐,不吃浪费了。
颜池抓了根油条往嘴里塞,顺便拆开豆浆喝了一口,咸豆浆,够着他的味。
林阙劝他:“你慢慢来。”自己也拉开座椅坐下去,拆了口豆浆,看起来像是没为刚才的事情感到困扰和尴尬。
颜池现在这幅样子,就连一只猫,吃饭都比他优雅不少,他就是单纯不想见到林阙,各种意义上的见,可能是太矫情了,说不过去,但他确实觉得眼里长了针眼,画面挥之不去,就连现在看林阙,闪现的都是刚才卫生间里的那副画面。
这他妈的,又不是没有看到过男人,这种身材的,网上一搜一大把,也没有什么好稀奇的。
颜池吃得快,心中还又想着事,起身的时候不小心搁到了开封的豆浆杯,顿时撒了一桌子的水,上边放着林阙昨天刚准备好的计划书,全湿了个彻底。
“抱歉。”他急忙去善后,找了纸巾擦拭这份纸,白浓退去,上面的方正字体逐渐清晰。
关于打造“私人厨房”的创业计划书。
私人厨房是扬倪这几日苦心孤诣想要打造的一个品牌,也就是林阙目前在做的那个创业项目,还没有正式面世,停留在概念阶段,颜池没听过,听着这名字,一时有些好奇。
他问林阙这是什么,忍不住多问了几句,林阙挑着点给他答了,没泄露具体的,说的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说到后来他对颜池的职业也有点兴趣,问他是做什么的。
颜池眼里的光就没了,一瞬间的事,没说话,后来才说:“混混日子的,没做什么。”
他在那间公司里做了一个财务助理,说是助理,其实活大多都让财务做了,自己没接触过什么,本身公司就小,核算业务不多,用不着他再忙这忙那,也就月初月末忙了些,其余时候有大把摸鱼的时间。
没意思,颜池觉得没意思。
林阙没听出来,说:“那也挺好的。”
颜池咽了最后一口早餐,跟他说:“我是Z大财务管理系毕业的。”
林阙皱了眉,终于觉得怪了。
Z大,不管是在永安市,乃至全国都排得上名号,当中的商科,是国内数一数二的特色专业,林阙是其中金融系毕业的,自然是知道这些专业的好,无论是就业,还是出去后的薪资待遇,都是佼佼者,不愁找不着好工作。
按理来说,颜池这种家中有矿的,就算不用为生计烦忧,无需努力工作,也不至于来这家小得不能再小的分公司,做一个区区的助理。
颜池把残骸扔进垃圾桶,擦了把嘴,说走了。
林阙跟在他后边,问他:“对工作不满意?”
“嗯。”轻了一句。
林阙从衣袋里翻了会,终于被他翻出了一张名片,给颜池:“可以来我们公司,还招人,做财务的,如果你有兴趣的话,随时欢迎。”
颜池有没有兴趣林阙不知道,倒是他怀里那只猫兴趣十足,瞄瞄乱叫了好几声,应得欢快,这只猫之前检查的兽医有说过,是蓝白英短,大概六个月的模样,估摸着是别人家中跑出来的小主子,以前被伺候得好,估计更胖。
林阙克服了心理障碍,拿手摸了把它的脑袋,毛发细顺,林阙生的高,低头还能看到点颜池的发旋,就觉得他好乖,一瞬间的心里反应,即便颜池总喜欢冲着他骂他妈的,偶尔言语粗俗,性格也不讨好,但林阙突然想伸手,摸一把他的脑袋,是否也跟这猫的手感一样,大概是的。
得了,要被骂死了,林阙悬崖勒马,止住了这种不切实际和危险的想法,锁门,上班去。
之后几周过得倒是风平浪静,林阙有求于他,而他和颜池的旧账一笔勾销,彼此之间没了隔夜仇,相处融洽。
对林阙而言,也不过是家中多了一个借宿者,这借宿者平常时候会看眼色,从不轻易打扰人,况且林阙这几天忙着找投资和谈合同,在家的时间不多。
操蛋的日子。
林阙算是发现了,他爸那算盘打得确实好,有计谋,先前时候他也叛逆过,那会儿林泽海就是奉行棍棒底下出孝子的政策,狠狠儿地揍他,结果越揍人皮越实,不听劝,觉得外边就是好,花花绿绿的,家里的东西比不得。
现在来了一出怀柔政策,林阙在外边和扬倪一起陪着投资人喝酒的时候,觉得外边也操蛋,他要不是林泽海的儿子,都不会有人买这两个年轻小伙的账,所有的成功和风光,也是借着他爸的面子。
其实还蛮好的,林阙这么一想,就顺其自然了,投胎也是门技术活,他这生出来了,就没什么好否认的地方,横竖都是他爹的儿子,关键在于怎么用,怎么努力。
林阙刚从中午的饭局回来,走路摇摇晃晃,人还清醒着,就是带了一身的酒味,够呛鼻的,他回到办公室,坐不住,出去上厕所,顺便抽完了一根烟。
进厕所的时候,和颜池撞了个正着。
颜池这几天总不对劲,也不是频繁呕吐,就是偶尔会来那么几下,够坏心情,早晨起床的时候腰酸背疼,脑袋也疼,浑身使不出劲,妥妥是哪里出了毛病。
但他讨厌去医院,医院满满当当都是呛鼻的药水味,一墙壁白色装修风格,仓促来往的人群,让颜池想起小时候去医院的时候,那种铺天盖地而来被抛弃的孤独感。
他看上去是个高大的男人,高个子,瘦削的身,足以让大部分人都心生向往和追逐,但内里切开来,一捞发现全是矫情劲,颜池自己不想承认,也就趴在厕所的洗漱台上干呕的时候,才勉强去想,是不是真的得去医院了。
但是一个人不想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