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南
真他妈无话可说。
七点来钟比赛结束,田径队的要去聚餐,尹千阳十分想去,但想了想还是算了,说:“我要和我姐回家,下回聚餐我再去。”
秦展说:“行,姐自己走我们也不放心,下个月比赛完再聚一次。”
这话说的时候,谁也没想到尹千阳同样让人不放心。
快十一月了,天黑的越来越早,这会儿差不多已经黑透了,观众散去把体育馆外面围堵得格外拥挤,尹千结说:“我去个洗手间,反正现在也走不动。”
尹千阳拎着包在出口处等,等尹千结出来后俩人才往外走,大部分人已经散去,尹千阳驮着尹千结拐到了体育馆后面的路上。
这条路年头很久了,一直没翻修过,路灯也不亮,但路旁的饭店都属于市里有名的特色小吃,每天晚上便道和自行车道上都停满了食客的车。
“忒难走了,本来道儿就窄,车还都占了。”尹千阳瞻前顾后,终于快到路口的时候又被一帮子人挡住了,那帮人浩浩荡荡地在前面走,挡着路又没法超,“有点儿素质行不行啊?闪开闪开!”
一嗓子吼完,那帮人停下转了过来,为首的说:“谁他妈没素质?”
尹千阳捏车闸,长腿支在地上:“谁挡着路谁就没素质,就欠来个三蹦子突突了你们!”他说完就被拽了一下,尹千结在后面说:“别惹事儿,赶紧回家。”
可惜已经晚了。
对方走近抓住了他们的车把,然后看着尹千阳身上的队服说:“田径队的啊,刚才看比赛感觉怎么样啊?什么玩意儿啊还来给我们喝倒彩,就是他妈欠揍!”
自行车被推倒在一边,尹千阳护着尹千结退后两步,尹千结拿出手机想要报警,另一只手紧紧拽着准备冲的尹千阳。
对方又有人说:“姐姐真漂亮嘿,报警没用,派出所来人之前我们绝对已经打完跑了,要不你陪我们一块儿吃个饭得了?”
“吃你姥姥!”尹千阳本来在克制,毕竟他姐还在身边,这下彻底火了,挣开便冲到了对方跟前,照着对方胸口就是一钉鞋!
顿时骂声四起,尹千阳淹没在七八个人之中,尹千结大声呼救但没人敢上前,眼看着尹千阳被踢到在地,头脸也被打得流了血。
喉咙里泛起一股血腥味儿,尹千阳挣扎着爬起来又被踹倒,好几只脚踩在他的背上和腿上,突然听见尹千结的喊叫声由远及近,下一刻就被死死抱住了。
他姐在给他当保护伞。
本来酸痛的双腿重新蓄上了力,起身时手腕擦破了皮,尹千阳低吼一声把尹千结护在怀里,两个人试着跑出去却被死死包围着,拳头落在身上,后背全是脚印,后脑勺还被足球砸了十几下。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喊了声“片警来了”,足球队的牲口们跑走,尹千阳支撑不住坐在了地上,脸上的血已经流到了胸口。
他抓着尹千结的手问:“姐,我会不会破相啊……”
尹千结胡乱擦擦眼泪:“破你个头,说你什么好!”
尹千阳翻个白眼快要晕倒,虚弱地说道:“跟足球队的三十万字小说又能加一篇番外了,我不会放过那帮孙子的。”
收拾书包准备放学的聂维山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回家吃完饭也没等来尹千阳要作业,他把几张试卷叠好拿上,起身要去送。
聂颖宇蹦出来说:“哥,我也去,我自打表白后还没见过千结,总不能以后老躲着走吧。”
哥俩去了隔壁,进院就看见了水池边上的血迹,聂维山脚步微顿,随后快步奔向屋里,聂颖宇紧跟着进去,看清那姐弟俩后同时倒吸了口气。
“谁他妈干的!”
几乎同时喊出了声,尹千阳看着聂维山,终于觉出痛来,开始吭吭唧唧。
第17章 做坏事不留名
聂维山走到尹千阳旁边坐下,茶几上的药箱摊开着,尹千阳脸上红一块青一块,两只手腕都缠着纱布,整个人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儿和药味儿。
“我今天栽了……”尹千阳眼神空洞,撇撇嘴牵动五官,两道鼻血又缓缓流下。
“别说话了。”聂维山立刻拿纸巾给尹千阳擦拭干净,擦完轻轻堵上。聂颖宇还站在原地,想关心又怕越矩,小心翼翼地问:“姐,你胳膊怎么也受伤了?别的地方没事儿吧?”
尹千结小臂上抹了药,回答:“我就胳膊上蹭破点儿皮,没事儿。”
尹千阳低下头:“我姐抱我的时候被误伤的,都怪我冲动又不自量力。”聂维山抬手想摸摸尹千阳的脑袋以作安慰,但又怕碰着对方的伤处,便说:“你也不想的,以后改了就行,别难受了。”
尹千结也哄道:“主要因为你穿队服了,你们田径队不是和足球队有过节么,只能说今天倒霉,碰巧赶上了。”
“体校足球队干的?几个人?”聂维山轻轻拿下尹千阳鼻子里的纸,确认鼻血还流没流。
尹千阳断断续续地讲述了事发过程,期间白美仙和尹向东坐在餐桌旁盘算要不要去找体校的领导,聂颖宇开口道:“当时没找,现在他们死不承认也没办法,而且现在足球队有比赛在身,学校肯定不会实打实罚他们。”
聂维山看了聂颖宇一眼,同意道:“就当买了个教训吧,最重要的是养好伤。”
白美仙叹口气:“我的傻儿子能平安活过十八么,我都没信心了。”
“妈,你也别太绝望。”尹千阳虚弱无力,竟然还很乐观向上,“高手都是这样炼成的,学会打架首先就要挨打。古龙写过:没人见过他的刀,因为见过他刀的人都死了。迟早有一天没人见过我的钉鞋,见过我钉鞋的都死了。”
聂维山忍着没说话,聂颖宇却忍不了,说:“阳阳哥,以后你当不当高手无所谓,但别带着千结姐行吗?”
尹千阳其实特别内疚,小声说:“我这回真的知道错了,可他们调戏我姐,我就控制不住。”
“没事儿,本来就是他们挡着路不对。”尹千结给尹千阳擦擦眼角,“以后别那么冲动就行,低个头也没那么难。”
聂维山晚上没走,尹千阳被弄成那样已经暂时无法自理了,他得照顾。白美仙陪着尹千结睡下,尹向东在浴室放洗澡水,聂维山过去说:“尹叔,我帮他吧,你上了一天班早点儿休息。”
尹千阳也觉得让他爸伺候怪不好意思的,喊道:“爸,你别管我了,我自己能洗。”
尹向东叮嘱了几句才走,尹千阳挪到浴室哆嗦一下,说:“现在洗澡可冷了,我手又不能沾水,要不别洗了。”
聂维山走近解开对方的裤绳:“你浑身让人踩得全是脚印子,头发上都是土,还不想洗澡?洗完换衣服躺下,明天就别洗了,在家好好休息。”
尹千阳支棱着胳膊被脱掉衣服,然后捂着小鸟往浴缸里走,边走边说:“我当时趴在地上,生怕他们踩到我的小鸟和球球,皮肉之苦不算什么,那两个地方可是男人最痛。”
热水把身体包裹住,只有肩颈以上部位和两只手露着,聂维山脱了衣服坐到尹千阳身后,让对方仰头:“闭眼,先洗头发。”
“嘶!”尹千阳被托住后脑勺的一瞬没忍住,于是又吭唧起来,“他们用足球砸我后脑勺,砸了十几下。”
聂维山的手指插在对方发间轻轻摩挲,心里又腾起一股火来:“肿了个包,这帮孙子手真黑。”
尹千阳闭着眼说:“田径队的聚餐没赶上,倒因为穿着队服被仇家暴揍了,秦展他们必须得请我吃一顿。你都不知道,我被踩在地上的时候什么心情。”
聂维山把泡沫冲洗干净,然后拿毛巾把尹千阳的头包上,等对方坐直后他看见了那一后背的淤紫,还有几处甚至擦破了,手摸在上面,心也跟着疼,怕尹千阳觉得痛便分散注意力似的问:“你那时候在想什么?”
尹千阳抱着膝盖躬起身体,答道:“我在想,要是冰冰在就好了。”
“……”聂维山心疼散去一半,突然换了话题,“语文卷子发了,老师说你的作文跑题了,得重写。”
“靠!屋漏偏逢什么雨!”嘴角的伤口被牵扯,尹千阳疼得呜呜直叫。洗完澡穿好衣服钻被窝,翻来覆去觉得什么姿势都好疼。
聂维山关灯上床,把尹千阳拨弄到自己身前,说:“侧着睡,后脑勺还肿着呢。”
双手蜷在胸口,尹千阳侧身靠近聂维山的怀里,心中委屈与不甘翻滚上涌,小声喊道:“我好疼啊,疼他妈死了。”
聂维山隔着被子拥住对方:“眼尾也破了?我给你吹吹。”
吹完没两秒,尹千阳说:“鼻梁也吹吹吧。”
吹完鼻梁,“脑门儿流血了呢,一块儿吹吹呗。”
又吹完脑门儿,尹千阳顿了片刻,支吾道:“嘴、嘴角你觉得用吹么,不用就算了……”
微凉的气息拂在嘴角,还伴着一声低笑,两个人的距离近到鼻尖相触,尹千阳本来蜷缩在胸口的手也攀上了对方的肩膀,他正舒服到晕眩,突然腰肢靠下屁股靠上的地方被摁住了。
聂维山微微用力,问:“这儿疼不疼?”
尹千阳红着脸说:“不疼,怎么了?”
“不疼就好,这是尾巴骨,伤着有你受的。”聂维山收回手,然后把被子给尹千阳掖好,“睡吧,争取梦里报仇,血洗足球队。”
半夜尹千阳突然惊醒,报仇没梦见,梦见作文又写跑题了。
第二天白美仙给尹千阳请了假,聂维山上学前嘱咐了一通才走。班里变成了四十九个人,上课的时候总忍不住去瞥墙角的空位,聂维山拿出手机给秦展发信息:“你们学校足球队下午有活动么?”
秦展回:“你也想看比赛吗?今天不比,他们下午在体育馆训练。”
过了会儿秦展又发来一条:“千阳今天请假了,他怎么了?”
聂维山回道:“被足球队打伤了。”回完把手机揣好继续听课,并且认真做笔记,等到下午四节课上完,他去找老师办公室找建纲,说:“刘老师,我爸今天回来,我想提前走。”
刘建纲知道他们家的情况,没多问便同意了。聂维山收拾书包去了食堂,走之前还打包了两张三角肉饼。
到家后还没来得及脱书包就听见院门有动静,一看是聂颖宇,聂颖宇惊喜道:“哥!你怎么也提前回来了!”
聂维山靠着门框问:“我找足球队玩儿去,你干吗来了?”
“我也找。”聂颖宇进屋,“打阳阳哥就算了,还敢打千结,我可忍不了。”
聂维山一脚蹬在对方后背上:“打谁都不行,赶紧换衣服,先去趟店里拿东西。”
这哥俩心有灵犀,穿校服暴露身份,于是都先回家换衣服,运动裤黑帽衫,换完骑着电动车去了古玩一条街。
聂维山拿着之前考试画的草稿纸唬弄聂老:“爷爷,我来把这几张样图送来,周末再过来做,我放工作间了啊,您可别给我弄丢了。”
俩人在工作间翻找了几样工具,聂颖宇遗憾道:“没有钢管儿我打起来不爽。”
“别挑了,赶紧走。”聂维山把一个长型扳手塞给对方,“试试这个吧,也挺爽的。”
他俩直奔了出事儿的那条街,然后找了个饭店进去,一人俩火烧,再来碗酸辣粉,吃完浑身带着热乎劲儿。半小时后天开始黑,饭店也开始上人,他们结账出去站在道牙子上聊天,眼睛瞄着来往的人群。
也就七八分钟的样儿,足球队那几个人出现在对面街口,估计是刚训练完有点儿热,都抱着外套穿着球衣。聂维山和聂颖宇揣着裤兜过马路,走到对面人行道上拿出手机,然后一并搁在垃圾桶的盖子上。
那帮人走近了,聂维山挡着路说:“今天怎么不走自行车道了?素质迅速提高了?”
聂颖宇接道:“是怕被三蹦子突突了吧。”
足球队的已经停下,为首的说:“你俩谁啊?过来说,过来过来。”
以为他们和尹千阳一样菜呢。
“干吗非过去说啊……”聂维山语气变弱,装的一副怂样,拖沓着步子往那边走,还差两步的时候突然掏出了扳手,“我他妈过来说了,就怕你丫没命听!”
也就半秒,惨叫声惊了一树的麻雀,扳子那头被握在手里,把手那头又猛又狠地砸在了对方头上,这样不会伤得太重,但足以把对方击败。
一个倒下,其他人迅速包围上来,聂维山抬腿连着踹出去俩,聂颖宇也过来和他背靠着背,实铁的扳手就像件玩具,在他们的手中轻松地出击又收回。
把人打倒便换了拳头,聂维山想着尹千阳那一脸的青青紫紫,又想起那两道热乎乎的鼻血,什么都懒得骂了,拳头攥得死紧挥舞出去,指关节沾满了七八个人的鼻血。
聂颖宇也差不多,光是想起来尹千结擦破了胳膊,他都恨不得把对方的肋骨踢折。不多时外套掉了一地,那帮子人也趴满了便道。
聂维山把血蹭树上,看着那些人的球衣点数:“二号、三号让你们妈包扎就行,九号、十一号和十六号得去医院处理,四号、七号最好躺半拉月,五号住院吧。”
聂颖宇把手机拿回来揣好,说:“我总结一下,都不用参加接下来的比赛了,给后备队员一个机会,挺好。”
俩人过马路骑上电动车离开,聂颖宇抱着聂维山的腰说:“哥哥哥,骑慢点儿,忒冷。”
聂维山减慢速度,琢磨道:“咱们把人揍了,很快体校田径队的就知道了,那阳儿也就知道了,他知道了等于整个胡同都会知道,三叔三婶可别怀疑到咱们头上。”
聂颖宇十分害怕:“不能让我爸知道!不然他肯定抽我!”
正研究着,电话响了,聂维山接通,听见秦展在那边说:“山哥……你和宇哥太他妈丧了……”
秦展知道尹千阳被揍后就跟队友们说了,田径队也打算给尹千阳出气来着,聂维山和聂颖宇动手的时候他们就在对面的奶茶店,然后目睹了整个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