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南
聂颖宇从屋里冒出头:“阳阳哥,你真去绍兴玩儿啊?”
尹千阳进去:“当然了,你哥也去,我们都和秦展约好了。”
“那我也去!”聂颖宇歇了两天有点儿放飞,“国庆节的时候你们就没带我,这回必须得带上我,而且我上回失恋多亏了秦展开解我,我还没谢谢他呢。”
尹千阳爽快答应了:“请做到自带干粮,爱护兄长!”
说是年夜饭,其实下午四五点就开吃了,尹家的大门关着,一家四口围坐在餐桌前,尹千阳抱着狗,一遍遍温柔地抚摸着狗头。他实在咋呼不起来,毕竟少了一个人,满桌的饭菜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葡萄酒的酸味儿还让他有些难受,就千刀长着毛的脑壳摸起来舒心一点儿。
尹向东给家眷们剥螃蟹,说:“老婆,你来讲两句。”
白美仙清清嗓子:“回首过去一年,看似平淡,但发生了很多事情。千阳打架受伤的事儿就不说了,反正每年都有,说说别的。”
尹千阳立刻反驳:“你都已经说啦!再说了,我都好几个月没打架了。”
“那倒是,你这几个月怎么了?”尹千结问他。
能怎么啊,谈对象天天美得冒泡,谁还顾得上惹事儿啊,尹千阳摇头晃脑瞎嘚瑟,说:“别打岔,让妈接着讲。”
白美仙继续道:“千阳进了田径队,还拿了奖牌,虽然至今我们都不知道奖牌长什么样,但他好歹挖掘了一项技能。千结开始实习了,工作和念书不一样,会有意想不到的困难和问题,不过我相信她能做好。咱们家还养狗了,名字难听了点儿,没关系,贱名好养活。”
流水账似的聊了一遍,尹千阳看看窗外,他的心早飞到人民医院那条街了。他也想说说这一年,但还要等七八个钟头才行。
于是他决定睡一觉,没什么比睡觉更能消磨时间。
聂维山正相反,他感觉时间过得太快,除夕这天从早上就开始忙,买的人基本没断过,三个人卖货补货收钱找钱,根本忙不过来。
那位大伯说得没错,钱箱子每个钟头都要整理一遍,不然红票子呼呼往外冒。截止到晚上九点,他们已经卖了六万多。聂维山一整天还没吃过东西,连坐也没坐过,嗓子因为缺水和吸入粉尘过多变得有些疼。
“炮库的车来了,小聂拿着单子再去卸点儿货,然后卖完咱们就彻底收工了。”
补了最后三十箱炮,他们借着手电和路灯坚持战斗,凌晨是放烟花的高峰期,到时候能再火爆一下。聂维山一刻不停,卸了货就往柜台上补,然后招呼着不断经过的客人,手机在兜里振动也无暇顾及。
一觉醒来《难忘今宵》都唱完了,尹千阳去厨房煮饺子,煮好装了一保温桶。路上都是噼里啪啦的烟花爆竹燃放声,每家每户都特别热闹,他到了东区广场,发现租摩托的居然还在营业。
老板说:“春运回老家多麻烦啊,而且来这儿放烟花的那么多,放完骑一圈,我比平时多挣好几千。”
尹千阳立刻掏钱:“等会儿我租一辆,就不排队了!”
快两点时聂维山终于收了工,他拿到了八千块钱工资和一堆剩下的烟花,路上买了两瓶水,一瓶喝掉,一瓶洗手洗脸。
东区广场已经没什么人了,地上都是炮皮,他拎着两大包烟花走到广场中央,环顾着寻找尹千阳的身影。望了一圈,回头看见尹千阳坐在远处的椅子上偷吃他的饺子。
聂维山招招手,露出疲惫又愉悦的笑。
“你再不来我就吃完了。”尹千阳抱着保温桶跑过来,拿起一个直接喂进了对方嘴里。聂维山掏出手机,口齿不清地说:“我也没想到会这么晚。”
他看着屏幕顿住,发现有个来自广州的未接电话。
尹千阳激动地说:“是聂叔!你怎么没接啊!快打回去!”
“他已经睡了吧,而且也不确定。”聂维山犹豫道。尹千阳抢过手机按下了拨号,“大过年的你没接也不回,聂叔肯定睡不着!”
才响了一声,那边就接了,传来特熟悉的一句“小山”。
尹千阳先应了:“聂叔,我是千阳!新年快乐,我和小山正准备放炮呢!您今天吃饺子了吗?广州那边放炮吗?”
他说了一长串,但没想让聂烽回答,把手机递到聂维山耳边,同时又往聂维山嘴里塞了个饺子。聂维山边吃边说:“爸,我都挺好的,年夜饭吃撑了,和阳儿出来放炮。”
聂烽说:“我也都挺好的,晚上喝了三两,现在还精神呢。”
父子俩只说了那么两句,聂维山便嘱咐聂烽赶紧休息,等电话挂断,他才说:“要是明年我能陪他一起喝就好了。”
尹千阳点点头:“还有我。”
把整袋大花摆在一起,然后把所有的捻儿抻出来一截拢到一处,这样点燃后就是百花齐放了。聂维山点火退后,两个人听着呲呲声兴奋,呲到头了,“嘭嘭”几声开始喷花,他们仰着头看向夜空,只见巨大的烟花一朵接一朵的炸开。
尹千阳头发丝飞舞着,说:“真他妈冷啊。”说完拉开聂维山的拉链就往里钻,让聂维山在背后用羽绒服裹着他。
聂维山说:“咱俩又过了一年。”
尹千阳指着天大喊:“是发生实质性变化的一年!”
“没错!你他妈是我的了!”聂维山异常高兴,比八千块到手时还高兴得多,他勒着腰把尹千阳抱离地面,在原地转了几圈。
租摩托的老板在远处喊:“你们还骑不骑啊,我要回家睡觉了!”
两个人跑去骑摩托,聂维山满足尹千阳的愿望,开足马力上了高架桥,过年期间城市空了大半,桥上基本没有车了。他们带着头盔,谁说什么也听不见,除非大声喊出来。
向下俯冲时,尹千阳紧紧抱着聂维山的腰,刺激地闭上了眼睛,大声喊道:“新——年——快——乐!”
聂维山更大声地回:“爱——死——你——了!”
尹千阳好像撒了癔症,半天没反应过来对方喊了什么,但头却磕着聂维山的后背,眼泪啪嗒啪嗒掉在了玻璃罩上。
妈的,他爱死他了。谁他妈不是呢。
第37章 店里遇高人
其实春节就是那么几天的事儿, 前期酝酿出了满腔的情绪, 除夕吃吃喝喝,看场笑不出来的春晚, 到了凌晨烟花爆竹崩一崩, 大年初一、初二再拜拜年, 这节基本就过完了,人们也都没什么兴奋劲儿了。
满胡同的红色炮皮看着相当喜庆, 有种办喜事的错觉, 街坊邻居们大清早就开始串悠着拜年,小孩儿们每到一家收一把糖, 兜都装不下了。
小胖的感冒总算好了, 病这几天人好像都瘦了, 小眼镜穿着新衣服在旁边嚼大虾酥,说:“你真不吃啊,那我全吃了吧?”
小胖痛苦道:“我妈不让吃,怕我上火。”
“上火是不是吃凉的比较好?”小眼镜嘴角沾着糖渣子, 手指头黏糊糊的, “那咱们去找阳阳哥哥吧, 让他请咱们吃雪糕。”
尹千阳还没起呢,因为昨天睡得实在太晚,和聂维山到家都三点多了。他抱着被子呼呼大睡,窗外的鞭炮声和拜年声也吵不醒他,千刀扒着床沿朝他叫也没用。
比他睡得更死的是聂维山,几天的高强度工作消耗了太多体力, 而且严重缺觉。这俩人躺在各自的床上,任外面风吹雨打,就是睁不开眼皮。
小胖和小眼镜走到尹千阳家门口的时候正碰上尹向东锁门,他俩倒是懂事儿,张嘴先拜年。白美仙伸手把小眼镜嘴上的糖渣子抹了,问:“你们有什么事儿啊?”
小眼镜说:“我们找阳阳哥哥,你们出去怎么不带他呀?”
“他还睡觉呢。”尹向东把门打开,“找他玩儿去吧,进去以后锁上门。”
尹千阳睡得正香,突然感觉床在晃,而且越晃越厉害,好像是地震了,他想跑却没力气,这时房子已经塌了,钢筋混着水泥的天花板咣当砸在了他背上。
完了完了,他肯定得瘫痪了。
谁知背上又一轻,估计是消防官兵来救他了。
结果高兴得太早,那块儿天花板又重重砸在了他腰上。
“哎呦我操……”尹千阳睁开眼,看见了自己的床头灯,合着是做梦,可是身上怎么感觉那么沉重。扭头一瞧,好家伙,小胖正坐在他腰上乐,小眼镜正在床尾瞎蹦跶。
“阳阳哥哥,你可算醒了!我真是瘦了,半天都坐不醒你。”
尹千阳把小胖蹬下去:“去你大爷的!我以为天花板掉了呢,你赶紧给我减肥!”被扰了好觉便再没睡意,他靠着床头,“你俩干吗来了?”
“找你吃雪糕,败火!”小眼镜往旁边一趴,不拿自己当外人。
“去去去,吃雪糕败什么火,回家让你奶奶熬绿豆汤。”尹千阳嗓门不小,但卧室外面没动静,他估计另外三口人已经去他爷爷那儿了。
肚子咕噜咕噜响,他寻思先吃点儿什么。
收拾好锁上门,尹千阳牵着狗去了隔壁,进院便大喊:“仅代表二云胡同全体街坊来给您拜年啦!不要红包不要酥糖!就想来盘煎饺子吃!”
三婶的笑声从屋里传出来:“别出洋相了,猪肉白菜和猪肉芹菜,吃哪个馅儿啊?”
“芹菜的!”尹千阳进屋,跟着三婶去了厨房,“您还准备了两样馅儿啊,我妈入冬以后只包大白菜的,根本不管我们想吃什么。”
三婶往平底锅里倒上油,准备煎饺子,说:“冬天正是吃大白菜的时候,再说了你妈把你养成白白嫩嫩的小帅哥容易么,少在这儿编排你妈。去叫小山起床,你俩一块儿吃。”
“得嘞。”尹千阳往卧室去,说是叫人,推门的动作却轻柔之极,生怕把聂维山吵醒了。他慢步走到床边坐下,发现聂维山整个人都出溜到了被子里。
他边掀开边嘟囔:“也不嫌闷得慌啊。”
聂维山在被子底下笑,等尹千阳掀开后便跟猛虎擒羊似的把人拽倒在身上,他睁开眼揉揉尹千阳的后脑勺,说:“来,给我拜个年。”
尹千阳下巴尖抵着聂维山的胸膛,说:“新年好,祝您发财。”
“谢谢,这祝福实在。”聂维山看了眼时间,都半上午了。睡醒都有些那个劲儿,他捏了捏尹千阳的屁股蛋儿,“今天不是去你爷爷家么,磨蹭什么呢?”
尹千阳不好意思地说:“起晚了,一会儿就去。哎,你别捏啦!”
家里人都在,而且门都没锁,聂维山肯定不会太放肆,他伸个懒腰从床上起来,洗漱时顺手把脏衣服扔进了洗衣机。
三婶喊道:“小山起来没有啊?你们再不出来小宇就把饺子吃完了!”
饺子皮煎得金黄香脆,满满三大盘,尹千阳在旁边坐下开吃,问聂颖宇:“对了,你跟三叔和三婶说去绍兴的事儿了吗?”
“还没。”聂颖宇吃得满嘴油,“等会儿就说,你和我哥帮帮腔。”
尹千阳直撇嘴:“鸡贼,算计好的吧。”刚说完,聂维山从卧室出来了,前几天像通缉犯一样的人又帅回去了,但是感觉哪里变了,尹千阳停下筷子发愣,半天组织不出个所以然。
聂颖宇说:“哥,你好像晒黑了点儿,也瘦了,轮廓有点儿锋利,感觉比之前野了。”
尹千阳狂拍桌子:“对对对!以前能打趴下十个,现在看脸感觉能打趴下三十个!”
“消停会儿,哪天夸我看脸能考一百五,我觉得比较值得高兴。”聂维山眨眼的工夫把饺子吃了半盘,扭头问聂老,“爷爷,下午开张吗?”
聂老回答:“开,你去还是我去?”
“我去吧,闲着没意思。”聂维山应了一句,应完感觉被碰了下腿,他抬眼瞄了下尹千阳,随后又垂眼继续吃。
尹千阳一只脚伸过去,故技重施似的用多宝链磨蹭聂维山的脚踝。后来聂颖宇擦擦嘴吃饱了,桌上只剩他们俩,聂维山终于抬头,说:“你能让我安生吃个饭吗?”
尹千阳装傻:“你不是一直在吃吗?”
聂维山轻描淡写地说:“行,你接着蹭,把我胯下二两肉蹭起来了别不管就行。”
“靠!”尹千阳脸一红,没想到对方说得那么直白,他瞄了眼门口,心虚得不得了,“你下午去店里啊?那我去找你。”
午间新闻都要开始了,尹千阳终于想起来要去他爷爷家拜年。
人走了,狗还在,聂维山在书桌抽屉里翻草图,终于翻找出了那张狗房子,往小狗眼前一晃,说:“刀啊,下午给你弄套独立别墅,你就不是普通狗了。”
歇业好几天的古玩一条街仍旧冷清,只有三两户开了门,其他家老板都是外地的,怎么也得初八以后才回来了。聂维山掀了卷闸门,把厚帘子挂起来通风,然后擦柜台、扫院子、整理库房,忙活了一身汗。
冲了个澡浑身舒坦,舒坦了才能干好活儿。反正也没什么客人,他把大门挂了牌子,便在后院锯起了木头。
尖屋顶不积水,左右开窗透气性好,房檐打眼儿挂铃铛,油漆画上狗爪印,聂维山精心打造的狗房子太梦幻了,千刀钻进去瞬间洋气了三分。
尹千阳到的时候吃了一惊,只见耳记门口放着搁满绿植的装饰架,架子前是崭新漂亮的狗房子,千刀趴在里面只露个脑袋,被太阳一晒还眯着眼。
“靠,你也太滋润了吧!”尹千阳蹲下挠挠千刀的头,再抬眼时聂维山已经端着茶缸站在了门口,他仰头说道,“聂老板,这狗比我还幸福呢,我心里不平衡。”
聂维山说:“那怎么办呐,我给你也做个房子?”
尹千阳隐约记得有个词儿,但其实也拿不准,不过拿不准也敢说:“那不成金屋藏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