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南
尹千阳说:“我没你跃得远,估计真就撞死了。但是我不要纸,我要金元宝。”
一阵风吹过,枣树上的小花扑簌簌往下落,有的落在了石砖上,有的被吹到了毡布上,他们俩挨着,肩头相抵,扭头看着对方。
尹千阳亮着眼睛:“你要不要亲我啊?”
“我要吧。”聂维山低头,亲上了对方的薄唇。
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店门开着能直直地看见里面的光景,小小的院子,两棵小小的树,还有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人,隐约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我靠,我想出来对子怎么写了。”
“我好像也有点儿思路……”
后来,每逢经过街心公园对面,都能看见一家卖古玩和首饰的店,老板有两位,凑在一起的时候都不太靠谱,只知道乐。
店名叫“双耳记”,大门两边挂着俩乌木竖匾,匾上面工整地写着:
庭中两树并立而生,岁岁有枯荣。
此间你我相伴同行,两小无嫌猜。
-正文完-
第61章 番外一
01
幼儿园的橡皮泥课, 聂维山天赋异禀, 手握橡皮泥捏汽车、捏水果、捏小狗,没有他不会的, 周围的小孩儿渐渐全围过来看, 求着他帮自己捏。
坐在聂维山对面的尹千阳被挤到了边上, 他不会捏,也不喜欢捏, 把所有颜色的橡皮泥全揉到一起, 然后粘的满手都是。
那么大一团五颜六色的橡皮泥,尹千阳想起了他姐的彩呢鸭舌帽, 于是把整团橡皮泥往自己脑袋上一扣, 使劲扒拉几下摁在了头顶上。
“小山, 你快看我!”
聂维山抬头,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他把周围的小朋友都推开,终于看见了顶着橡皮泥的尹千阳。尹千阳那时候还有点儿肉, 整个人特喜庆:“看我做的帽子, 你要不要?”
“我不要了吧……”聂维山头皮一紧, “你还能拿下来吗?”
尹千阳没想过这个问题,伸手用力一拽,同时发出一声惨叫!
橡皮泥已经粘在了头发上,使劲扯头发就薅下来了,但不使劲就弄不干净,其他小孩儿全看呆了, 回过神后都开始笑话尹千阳。
尹千阳双目惊恐:“我怎么办啊?”
“你先别薅。”聂维山从自己的小椅子上站起身,走到尹千阳身旁后伸手摸了摸,橡皮泥中有发丝的触感,发丝中夹杂着橡皮泥的芬芳。他围着尹千阳转了两圈,仔仔细细观察着尹千阳的头,最后顿住,扯开嗓子大喊:“老师!快救救尹千阳吧!”
尹千阳被老师抱走洗了个头,但头发湿了,橡皮泥却没弄下来,擦干的话橡皮泥还会粘在毛巾上,于是老师用毛巾包住了他的脑袋,让他先凑合着捱到放学。
全班三十几个中国小孩儿,就尹千阳包的像个阿拉伯来的,他这下安生了,不说话也不乱跑,顶着又沉又热的橡皮泥和毛巾坐在座位上看书。
“阳儿,你书拿反了。”聂维山怕别人又笑,于是凑近小声提醒。
尹千阳说:“我没真看。”
聂维山点点头:“噢,你不高兴啊?”
尹千阳也点头:“我头疼。”
过了片刻,聂维山说:“你看看我。”
尹千阳扭头看向对方,发现聂维山头上也包了条毛巾,而且包得还不如他好看。聂维山擦擦脑门儿上的汗:“妈呀,还挺热。”
他们俩包了一整天的毛巾,中午睡觉也没解开。两张小床挨着,脸对脸的话就隔着几根保护栏。尹千阳滚到保护栏旁边,小声问:“小山,你说如果不张嘴发出声音,那老师会知道是谁发的吗?”
聂维山也滚过去:“不知道,要不你试试?”
“行,咱们都闭眼假装睡觉。”尹千阳闭上眼开始哼,声音开始像蚊子叫,等老师走过来挨个盖被子的时候,他哼得声音大了些。
老师一巴掌拍在他的屁股蛋上:“尹千阳,你头都这样了,想把嘴也包住?”
聂维山趴在床上乐,等老师走了睁开眼:“原来闭着嘴出声也能知道是谁!”尹千阳特惊喜,攥着一根保护栏猛点头:“就是!老师神了!”
下午放学回家,尹千阳直接被尹向东带去理了发,理完脑袋上轻飘飘的,他从家里拿了两盒酸奶去隔壁找聂维山,两个人坐在大门槛上边喝边说话。
“明天我得去儿童乐园学围棋,你去吗?”
“不去,听着就没劲。”
“就是可没劲啦!我妈说能治我的多动症,非让我学!”
“你这是绝症,治不好吧。”
02
尹千阳其实并不是生下来就充满了自信,掐指算算应该是一点点积攒起来的,在他小学的时候已经自信得相当明显。
追根究底,都是因为聂维山说他得了绝症。他看电视知道绝症会死人,没成想自己活蹦乱跳长成了小学生,红领巾一戴感觉更加精神抖擞,再后来虽然懂事了,但自信劲儿也已经收不住了。
“尹千阳,下来!”
“嘘……”尹千阳踩着梯子趴在墙头上,偷偷望着隔壁的院子,他扭头说,“姐,若楠阿姨拉着行李箱要出去。”
尹千阳跟现场直播似的:“她开始往外走了,聂叔站在门口没有动。”
“走到门口了,小山跟着她呢,娘俩去旅游啊?”
“哎?若楠阿姨出大门了,但是小山站在门槛里。”
门外传来脚步声,封若楠拉着行李箱从他们家门口经过,尹千阳在尹千结的催促中下了梯子,他迅速跑出大门,站在台阶上喊了声“若楠阿姨”。
封若楠没有回头,更没有应,尹千阳又下了台阶往隔壁跑,看见聂维山还站在门槛里。他们俩一个站在里面,一个站在外面,都挨着门框,聂维山问:“你都看见了?”
“嗯,阿姨去哪了?”尹千阳悄悄望了眼聂烽,感觉对方特别狼狈,“你爸妈是不是吵架了?那你晚上去我家吃饭吧,吃完饭咱们看动画片。”
聂维山低着头没说去不去,尹千阳转身就跑:“那我回家等你!”
他跑了没两步,聂维山在身后说:“阳儿,我爸和我妈离婚了。”
怕尹千阳不懂,聂维山又加了句解释:“我妈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尹千阳站在台阶下撒癔症,片刻后突然咧开嘴大哭起来。他其实不太懂什么是离婚,但换位想了下如果白美仙离开再也不回来,于是吓得开始大哭,毕竟没有小孩儿能受得了妈妈离开自己。
聂维山被哭声感染了,低着头揉了揉眼睛。聂烽像具雕塑一样,站在屋门口始终没有反应,后来三婶过来把他带去了一云胡同。
不久之后,聂维山家的屋院都卖了出去,聂烽离开家不知道去哪了,聂维山托着行李搬到了三叔家里。
晚上,聂维山和尹千阳并排站在梯子上偷看,尹千阳问:“你以后都不能回家了吗?”、
“嗯,房子卖了,已经不是我家了。”聂维山看着隔壁,“以后你也不能再去我家了。”
尹千阳说:“我去你家是找你,你现在都在我家了,我还去你家干什么。”他抬手捂住聂维山的眼睛,“你别看了,不好看。”
手心逐渐变湿,尹千阳小声安慰道:“我给你挡着呢,哭也没人能看见,你使劲哭吧。”
聂维山吸吸鼻子,说:“你手上有橘子味儿。”
“因为我刚才吃了俩,还有呢,你吃吗?”尹千阳放下手,自己还闻了一下,“要不边吃边哭吧,那橘子特甜。”
聂维山把眼泪擦掉,静静地看着尹千阳,感觉又想笑了。
03
“怎么到小学毕业就没了?”
聂维山拿着厚厚的本子看了一下午,每一句都觉得津津有味,结果猝不及防翻到了空白页,问:“初中部分怎么没写啊?”
尹千阳坐在柜台后拿着小布擦拭一盘手串,说:“我公共课上觉得无聊才写的,写完小学毕业正好放寒假了,所以后面就没了。”
本子扉页写着“回忆录”三个字,聂维山劝道:“回忆录一定要写全,不然别人看完肯定误会,以为咱们活过小学就嗝儿屁了呢。”
“你拉倒吧,我当日记写的,除了你谁看啊。”尹千阳擦完一串还要再试戴一下,“等下学期再写吧,放假期间我提高一下文笔水平。”
透过窗户和玻璃门能看见外面还在下雪,街上的车减速行驶,人们走路也拿捏着姿势,后院的石榴树和枣树都涂了保护层,洗手间多装了两组暖器。
下午四五点钟天就开始黑了,双耳记也提前关了门。聂维山和尹千阳放弃了电动车,手挽手腿儿着往家走。
他们住的地方离体院不远,方便尹千阳上课和训练,小区门口挂了四只红灯笼,还写着“新春快乐”,聂维山问:“家里还有吃的么,要不要买菜?”
尹千阳呼出一口白气:“不买,冷死我了!”
两个人加速回了家,进门便赶紧脱鞋换衣服,然后一齐钻进厨房准备晚饭。千刀已经从可爱的小土狗长成了有点儿丑的大土狗,坐在厨房门口看着他们俩忙活。
“快切个葱花,我要炝锅。”
“一根够吗?囫囵点还是碎点?”
尹千阳边切边流泪,还不能用手去碰,难受得直哼哼。聂维山停下自己手上的活儿,夺过刀说:“我切吧,你洗一下。”
尹千阳不仅没去洗,还从侧面抱住聂维山,把刺激出来的眼泪往对方肩膀上蹭,感叹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葱花没切完。”
聂维山边切边笑:“男儿有泪不轻弹,还因床上没做完。”
“靠!你丫就坏吧!”尹千阳红着脸却没撒手,“对了,跟你说个事儿,明天开始我就去健身房上班了,”
“嗯?上班?”聂维山停下,“寒假时间又不长,怎么想起打工了?”
尹千阳说:“寒假干全天,开学以后做兼职,赚钱为小,最主要的目的是考察学习。”他凑近一些,期待地说:“我和秦展想合伙办个健身房。”
聂维山高兴道:“那我怎么支持您一下啊?”
“不用不用。”尹千阳朝对方耳朵边呼气,“床上少折腾我两遍就行。”
千刀搔搔耳朵,目睹聂维山扛着尹千阳回了卧室,它只好摇摇尾巴也回了狗窝,不知道炝锅排骨几点才能吃上。
04
当年拜师的时候说了,逢年过节要先给师父磕头敬茶,所以除夕前一晚聂维山和尹千阳早早就到了丁汉白家里。
餐厅飘着香味儿,年夜饭已经做好了,丁汉白在客厅沙发上喝开胃茶,对着尹千阳说:“你既不给我磕头,也不给我敬茶,还年年来蹭我家的饭。”
尹千阳剥着花生含着酥糖:“我又不是你徒弟,干吗给你磕头敬茶,再说了,是师叔让我来的,我是来陪师叔聊天的。”
纪慎语手里拿着两封大红包,开心地说:“甭管他,岁数越大越爱找事儿,小山快点儿把茶给他,然后咱们就开饭了。”
聂维山端着茶在丁汉白面前跪下,递上去说:“师父,又过了一年,祝您身体康健,笑口常开。”
丁汉白接过茶盏:“又过了一年,还是这俩词儿。”
聂维山又端了一杯递给纪慎语:“师叔,新年快乐,祝福的话让阳儿替我说吧,省的憋坏他。”
尹千阳剥了一堆糖纸和花生壳,等嘴里的东西都咽下去后才开口:“师叔,祝您新的一年雕更多自己喜欢的东西,每一样都卖出好价钱,茶楼也生意兴隆,等春天了给您送石榴和枣吃。还祝您每天都高兴,师父不惹您生气,你们俩吵架他先向您服软,谁都别闹病,一口气活到九十九。”
丁汉白挑刺儿道:“我打算活一百呢,你这不是咒我早死吗?”
“你行了吧。”纪慎语一直乐,把两封大红包分别给了聂维山和尹千阳,“好好拿着,听说小山要开新店了,就当我们俩的一点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