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恩顾
“是是是,您老所向披靡,”杨小空提醒:“您又开始废话了,捡重点的说,这是和陈师兄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诚实受的伤最重,被人家一个酒瓶砸晕了!”柏为屿指指自己额头上的疤,“我这还不算什么,他那个才叫恐怖,白森森的骨头的露出来了,血流了一路,捂都捂不住,差点闹出人命!闹事的酒店又在市区,第二天上午这事就见报了,影响极其恶劣。这么大的事学校总要找个人顶黑锅,设计和纯艺都没人敢吭声,谁承认谁退学,谁敢承认啊?不想诚实醒过来后把所有事都自己扛了,把他们崔教授吓得……”柏为屿费了好大劲想出一个形容词:“花容失色!”
杨小空恶寒:“花……花……崔教授……花?”
柏为屿摊手:“别看崔教授嘴巴上天天骂学生,事情一出来他找了校长好几趟校长都闭门不见,他老人家急得心脏病都犯了。这下诚实退学定了,我们愤慨当然不必说,连设计的人都和我们同仇敌忾,计划好晚上集体闯校长家,要退学大家一起退,量校长也不会把整个美术系研究生都开除。”柏为屿一指楼下,“可校长家的那片小区被这种黑车子包围了,校长家门口全是穿黑西装的人。诚实的后台强硬着呢,哪需要我们操心?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啦!”
杨小空:“……”
“这还不算狠的,报导这事的报纸全部回收销毁,一夜之后一片灰都瞧不见。坚持要向我们学校索取赔偿的酒店没过几天就改头换面换了个老板。”柏为屿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对杨小空说:“用酒瓶砸诚实的那个平面设计的小子差点吓出神经病,天黑之后都不敢出门,就怕被人乱棍打死抬去沉河。他本来都定下留校了,临时变卦跑去西部支教,瞧,留校的名额最后让给装雕系的田师兄了。”
杨小空:“……”
柏为屿拍拍杨小空,“咩咩,不管你改不改行,敬请谨记美术学院的至理名言:热爱生命,远离诚实。”
杨小空:“……”
第39章 白教授的酒品
白左寒教授,美术学院首屈一指的谦谦美男子,举止低调沉稳,言谈斯文内敛,这是全系师生及行内外人士对他的一致印象,杜佑山多给他一句评价:醉时尤其我见犹怜,喜,眼带桃花,嗔,唇角含情。
魏南河则以三个字精短概括:神经病。
白左寒坐在工瓷坊的茶室,抱着一罐啤酒,且喝且道:“魏南河,你背叛我。”
魏教授抿一口温茶,“左寒,怪不得我,你也不想看到我的工瓷坊被一把火烧尽吧?”
“我不听——”白左寒一口气把啤酒喝干,一丢罐子扯着魏南河顿足嚎啕:“你背叛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魏南河一挥衣袖将他弹开,烦恼的对杜佑山说:“都叫你别给他喝了,一罐啤酒是他的极限,你看,又撒酒疯了。”
白左寒不依不饶的扯住魏南河的领带:“我不管,反正我不要那个捣蛋精,你赶紧去评硕导!那孩子长得挺标志,我送给你,送给你。”
“我不要。”无比坚决。
“要嘛要嘛!”白左寒从手上卸下一枚戒指:“这个是附赠的,一起给你。”
“不要不要。”魏南河柒手八脚的推辞。
“要嘛要嘛!”白左寒掏出一叠工资卡信用卡工作证,“给你给你都给你。”
“我不要。”
杜佑山抹一把冷汗:“两位教授,注意你们的形象。”
“佑山,你不懂,”白左寒转而拉住杜佑山,两眼发直,大着舌头说:“每次,那个学生惹是生非,我就~~暗地里嘲笑崔教授!这都是……报应啊!”
杜佑山慈祥地安抚道:“不就是一个学生嘛,以后他做什么你睁一眼闭一眼好了。”
“不听不听——”白教授撒娇着扑向魏南河:“我要辞职!南河养我——”
魏南河凌波微步闪开,望着窗外:“啊,阳光明媚!祖国大好河山啊!”
白教授头发凌乱的扎进杜佑山怀里:“佑山养我——”
“好好好,我养你我养你,那你先叫我声哥哥。”杜佑山抚着他的背,心下暗语:虽然你不是我好的那一口,但换个口味尝尝也不错。
杜佑山的保镖武甲背着手站在老板身后,冷不丁冒出一句:“杜老板,应该谈正事了。”
白教授一个劲摇尾巴,趴在杜佑山膝盖上抱着他的大腿:“佑山哥哥,我想吃棉花糖。”
魏南河扶着墙,拳头蠢蠢欲动,“我受不了了,他一醉酒我就想揍他。”
武甲伏身搀住白左寒:“白教授,您去睡个觉休息一下。”
白左寒盯着武甲,半晌,突然伸手把他的黑框眼镜夺下来:“你!说!为什么老是朝我抛媚眼?”
武甲:“……”
白左寒弃了杜佑山,抱着武甲摇晃:“小武甲,眼睛大大的漂亮!来,嘴一个!”
武甲面无表情地偏头躲过白左寒的章鱼吻,“魏教授,请您想办法。”
魏南河无力地摆摆手,“我也拿他没办法。”
白左寒百折不挠地撅着嘴,吸盘一样吸住武甲的脸,狠亲一口,嘎嘎怪笑道:“小武甲,你就从了我吧!”
武甲摸摸被亲了的脸颊,眉头微皱。
杜佑山慌张地抬手阻止:“武……”
武甲手起手落,哐地往白左寒后颈一敲,白左寒痛叫一声便昏了过去。
杜佑山:“啊咧,说慢了一步。”
魏南河煞有介事地摸摸白左寒的鼻息,惋惜道:“没死。”走到窗口刚好看到杨小空,便招呼道:“小空!过来帮我个忙!”
杨小空应声跑进来,和魏南河合力将白左寒搬到楼上卧室里去。
杜佑山见左右无人,忙屁颠颠抽了一张纸巾给武甲擦擦一脸的口水,“瞧左寒平时一本正紧,闹起来也蛮可爱的,他和你开个玩笑而已,何必动气呢?”
武甲用衣摆擦擦眼镜,戴上去,淡淡道:“杜老板,我身兼保镖秘书司机助手数职还要暖床,无暇分|身负责公关。”
杜佑山悻悻地将纸巾丢进垃圾桶里,“咳,我没那意思。”心说:瞧吧,吃了窝边草就是这局面,老子还要看他的脸色!
魏南河把白左寒丢在自己床上,嘱咐杨小空:“你照顾一下,我还有事谈。”转头下楼了。
杨小空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准备着,将散落的证件和银行卡一张张塞回白左寒的钱包里,再把钱包放在枕边。
一枚银素戒从白左寒手心里咕噜噜滚出来。
这是白左寒身上唯一的饰物,以他的身份,戴这样的戒指真的挺低档,可他却戴了很多年,而且是戴在无名指上,但大家都知道白左寒既没有结过婚也没有女朋友。
杨小空大一的时候就看到白教授戴着这枚戒指了,转眼五年,他总觉得那戒指里面一定有刻着什么!他把戒指捡起来,对着阳光看了看。
确实是一枚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戒指,里面什么都没有刻,光溜溜的。
“对不起,白教授,我只是有点好奇而已。”杨小空念叨着把戒指给白左寒戴回无名指上,自嘲地笑了笑。
魏南河回到茶室,大大松口气,道:“佑山,谈我们的事吧。”
武甲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支票递给杜佑山,杜佑山接过,转手递给魏南河,“上次那几个罐子全卖给一个荷兰人,这是分成后的收益。”
魏南河将支票拿过来看了眼,笑道:“佑山替我交税了?”
杜佑山脸色一肃,“南河,我和你谈妥是多少分成就是多少,绝对不会多占一分钱,你信不过我?”
魏南河站起来,笑意浓了,“佑山,瓷器的行价你比我清楚,不过收藏品的最终定价因人而异。你要知道,我给你的每一样瓷器,只要没人能看透,它就是真品。”他抖抖手中的支票,不屑道:“你瞧你,卖大白菜薄利多销啊?不怕拉低整个瓷器市场的价格?”
武甲略有不平:“魏教授,那位买家几样一起包圆,我们理应给他些优惠。再说,万历瓷行价如此,你还想卖出至正瓷的价格吗?”
“万历瓷这个行价确实不错,而一旦货物过多出现在市场上,这个价就会自动调低。武甲,瓷器的价格并不全是以年代标高低价的,不管哪个朝代,精品皆无价,万历鸡缸杯的价格就远远超过平平无奇的一件同类至正瓷。”杜佑山给自己倒杯茶,望定魏南河:“南河可是这个意思?”
“你是商人,由你把握。今后我不批量做,”魏南河伸出一根手指,“每批只做一个,保证精品,我定一个心目中的价格,拍不到这个价格你不要卖,怎么样?”
“这么有自信?”杜佑山挑眉。
“你说呢?”魏南河反问。
“如果出手的价格高于你定的价格呢?”
“那就要看你炒作和宣传的本事了,我只要我定的价格的十分四,”魏南河将支票放在桌面上,用指腹点了点,往杜佑山那里推过去,“我不要支票,也不要现金,我有权索取你的拍卖行或古董行里任何一件和十分四同价的瓷器,如何?”
“成交。”杜佑山收回支票,随之从武甲手里接过一个锦盒打开,“这几块底板交给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魏南河从中挑出一块,扫了一眼,“嘉靖。”
一行人出了木楼,杜佑山走在前面,魏南河在后面边走边笑:“那我不送了,慢走。”
杜佑山侧身勾住他的肩,“唉,说起你,在美院里也比左寒有资历,应该混个正教授硕导什么的了。”
魏南河拱手道:“惭愧惭愧,我在理论方面实在差劲,评正教授或硕导还要出版什么理论着作,几十万字,想破脑袋我都想不出来!”
杜佑山不信:“左寒那副德性都……”
“开玩笑,左寒是我们院的头号才子,我怎么能和他比!他出了四本书,两本现在是多所院校雕塑系使用的教材,其中一本还译成好几国语言在全球范围发行。”魏南河笑意吟吟的与杜佑山一起走下台阶,“别看他那样,还找人养?逗你玩儿呢,他这辈子吃版税都够了。”
杜佑山愕然片刻,失笑道:“他还真是没正经!我带不走他,只能留在这叨唠你了。”
魏南河嗤笑:“他常这样了,一不顺心就找我撒酒疯,没事,睡一觉就好。”
武甲倒车,掉个头开过来停在杜佑山身边,静静等着。
杜佑山忽而记起什么,回头对魏南河说:“唉,我想起一个古瓷器方面的理论专家,你们若谈的拢倒可以互相借鉴学习。”
“谁?”魏南河好奇:圈子里还有我不认识的人?
“一个新面孔,你们学校的老师。”
魏南河更疑惑了,“我们学校里的?那我不应该不认识。”
“不是你们美术系的,是文博系刚引进的人才,”杜佑山努力回忆片刻,“我也没太留意,前几天和文博系的林主任一起吃饭,那个年轻人也有来,据说是古文物研究博士,年纪轻轻就出版好几篇专着,系主任吹了他一番,他倒是挺谦虚,不怎么说话。我就记得这么多了,不然帮你问问?”
“不用不用,林主任是老熟人了,”魏南河帮着拉开车门,诚心谢道:“我以前确实有想与林主任合作写本教材,可他年纪大了,我不好意思劳烦他。这样,我自己去问问,那年轻人适合的话我就请林主任引见引见。”
“就是,评个正教授,别的不说,起码你本科的课一年可以推掉两百节,省下多少时间呐!”杜佑山躬身钻进车后排,正欲再说什么,眼一瞥看到乐正柒坐在妆碧堂院角银杏树下,注意力瞬间转移,喊道:“小柒!”
乐正柒捧着语文书,泪眼汪汪的看过来,“杜佑山,你要走啦?”
杜佑山朝他招手,“你在干什么呢?”
“背书。”
“背什么?”
“《改造我们的学习》。”
“……”杜佑山无语。
乐正柒拖着书跑过来,“南河,我背完了。”
魏南河在他脑门上弹了一记,“多念几遍,一会儿默写。”
乐正柒拖着书又跑回原处,坐下,没精打采的念念叨叨。
杜佑山十分不满地怨道:“你这是干什么?小孩子天真浪漫的过过日子有什么不好?念些死书干什么?”
魏南河道:“现在小,没事做整天玩可以叫天真浪漫,等长大了,三、四十岁还是没事做怎么办?念死书为的是应试,考完我允许他忘掉,他必须适应社会。”他替杜佑山关上车门,隔着车窗笑笑,淡然道:“否则哪一天我出什么意外,或者死在他前头,他怎么办?”
魏南河说这句话的时候,杜佑山从后视镜里看到武甲的眉目微微颤了一下。叹了口气,他歉然敷衍几句,和魏南河道了别,拉上车窗。
武甲发动了车,快而平稳地开出工瓷坊驶上山道。
杜佑山枕在后排的靠背上,忽然问:“武甲,你跟我多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