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野 第28章

作者:一个米饼 标签: 近代现代

云乐“哦”了一声,看着脱脂牛奶的盒子说:“这次的牛奶很甜,甜味都跑到我嘴里去了。”

他说的是实话,他从来不骗人。

原以为闻野要出门买东西,没想到下了公交车,两人站在了一条胡同里,瑞海市的老城区还保留着二三十年前的韵味,甚至更古老,红门楼,灰石瓦,门檐下吊着两个红灯笼,饱经风霜的狮头环钉在木门上,轻轻一扣,“咚咚”作响,闻野推开一扇门,拉着云乐走了进去,入眼的福禄寿喜刻在三米宽的砖雕照壁上,往左走转个弯,才正经进了院子,小院四四方方,东西两厢,坐北朝南,院子里有两把竹编的躺椅,放在掉光了叶子的枣树附近,枣树上还挂着红彤彤的小枣,过了季,蔫巴巴的没人摘,待风一吹,滴沥啷当的连着树杈掉下来几颗,落在躺椅上,被人擦擦干净吃进嘴,又嫌干干巴巴地吐了核。

这个月份还能留在树上的枣,也是生命力特顽强。

西厢房的门打开了,一位穿着湖蓝毛衣的女士抱着被子走出来,嘴里还念叨着:“这才出门玩了两个月,被子都长毛了,我跟你说老闻,西屋的自来水管儿你再不修好了,我天天让你跑水池子洗澡!”她烫着时尚的羊毛卷,脸上皱纹不多,看起来只有四十几岁。

“我是修理工吗?我告诉你王桂珍女士,别仗着你是我爱人就这么肆无忌惮的欺负人!”东屋的门同时打开,穿着毛背心带着老花镜男士也走了出来,看到院子里站着人,扶了扶眼镜,把手上的报纸放在窗台上,喜道:“孙子!”

王桂珍听见声儿,抱着的被子挡了脸,只能抻着脖子看,激动的跺脚:“哎呀闻野!我的大宝贝,快来快来,奶奶看看!”

闻野走过去,接过王桂珍手上的被子,无奈道:“跟您说了多少次,我都快成年了,您别总叫我大宝贝。”

王桂珍绕着他看了一圈,满眼欣喜,她小半年没见孙子想得不行,闻野回国时她跟老伴儿正在外面旅游,恨不得插着翅膀飞回来,高兴地说:“我喊了你十几年的宝贝疙瘩,哪改的了口?来也不说一声,放假了?”又注意到他身后的云乐说:“这是?”

闻野把被子搭在院子里的晾衣绳上,看了眼云乐,神秘兮兮道:“这个得详细说。”

具体是怎么详细说的,云乐不知道,他坐在堂屋的梨花椅上面,听话的等着闻野,闻野虽然没明说去做什么,可他大概猜到了,低着头十指扣在一起,难得紧张起来,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将近一个小时,闻野才从里屋走出来,云乐赶忙站起身,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闻野冲他眨了眨眼,拉起他的手,说:“等着急了?”

云乐摇摇头:“我担心。”

闻野揉了揉他的指腹,问:“担心什么?”

“你......告诉你的爷爷奶奶了吗?”云乐望着他。

“嗯。”

“为什么......我们,他们......”云乐有些无措,这么多天过去,他不是对这个群体一无所知,他用闻野给他的手机查了许多相关资料,也知道还有不少人无法接受同性相爱,他做好了不被闻野家人接受的准备,哪怕一直偷偷的和闻野在一起,只要不分开,他都愿意。

“我不想说你是我的同学。”闻野低头看他,戳了戳他的鼻头:“我喜欢你,不是为了让你偷偷摸摸躲躲藏藏的,我可能没有能力让世界上所有的人认可我们的关系,但至少,我有能力让我的家人朋友承认你,当他们问起我时,问我,那个男孩是谁啊?”

“我想牵着你手,告诉他们,这个男孩叫云乐,是我这辈子,认定的男朋友。”

云乐的嘴角颤了颤,眼角蓦地泛起了红,他这一颗不属于的自己的心,像是被人捧在了手心里疼着宠着,怕他见不得光,怕他受一丁点的委屈,他握着闻野的手,不知道如何表达,问他:“那......我还能叫你大宝宝吗?”

“为什么不能?”闻野疑惑道。

“因为你跟,奶奶说,不要这样叫你。”

闻野突然想起了这回事,趁着四下无人,凑到他耳边含笑道:“可以叫,只有你可以叫。”

第32章

又十几分钟,王桂珍和老伴从房间走了出来,老伴儿叫闻国强,在屋里还换了条裤子,先头穿着棉睡裤,这会儿换了条黑西裤,瞧见两个孩子拉着手,看了眼王桂珍,小声说:“那我问了?”

王桂珍瞥他一眼,抓了抓刚喷了发胶的头发,他俩似乎在屋里排练好了,还得有个起头的。

闻国强咳嗽一声,挺和蔼地笑道:“闻野来了啊。”

闻野眨了眨眼,心道:早来了。

王桂珍看见孙子就高兴,甭管屋里说了什么,跟着演戏,想板着脸,又憋不住,捏捏扭扭要笑不笑的:“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考完试了?放假了?”

这台词听着有点耳熟,闻野反应过来被两个加起来一百三十多的老人家逗得哭笑不得,他确实表达了一下想对他们好好介绍云乐,但没想俩老年人直接退出了直播间,又重新打开进了一回,他便笑着说:“昨天刚考完试,知道你们回来了,想过来给你们一个惊喜。”

对,惊喜确实挺大的,王桂珍看了眼云乐,有点别扭地说:“那这位是?”

终于到了重头戏,闻国强还抻了抻毛背心,想看起来正式点,云乐也紧张,但他面上不显,攥着闻野的手,手心冒汗,闻野反手扣住他的手背安抚,大大方方地说:“他叫云乐,是我的男朋友。”又给云乐介绍:“这二位是我的爷爷和奶奶。”

云乐点头,愣愣地弯下腰,鞠了个一百二十五度的躬,说:“爷爷奶奶。”

“欸!”闻国强被这大礼下了一跳,赶紧虚扶着他说:“好好,起来起来好孩子。”

云乐听话地站直,不禁往闻野身边凑了凑,人一旦有了在乎的东西,所有的无所谓就都跑了回来,会胆怯,也会害怕,他怕自己表现的不好,不会说好听的话,不能哄着老人开心。

王桂珍上下打量了他将近五分钟,眯起眼睛说:“孩子是个好孩子,就是这头发,怎么跟狗啃的一样?哪个理发店剪的?”王女士自诩时尚达人,别看即将突破六十六大关,心态和长相都得往前年轻几十年,再加上儿媳妇是个著名演员,认识不少的著名造型师,王女士自从有了后门,更是常常接触高端人士,退休之后除了旅游就是看秀,重返十八就是个时尚大咖。

“我剪的......”闻野扭头看了看云乐再次挡住眼睛的西瓜皮,觉得还挺好看,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真的不假,别人顶多看到一层长刘海,到了他这就能透过刘海窥探到清澈的大眼珠儿,王桂珍明显嫌弃了,跟闻国强讨论:“咱孙子就是太优秀。”

闻国强再次推了推眼镜,像个老学究:“上帝给他打开了十扇门,怎么也得关上个排气筒,有点缺点还像个人,不然我以为我孙子是个神。”

“也是,人也不能太完美。”老两口自由恋爱,几十年下来日子过得跟说对口相声似的,你一句我一句的,点评着闻野的剪发技术。

“噗”地一声,极低的笑从耳边传来,闻野看了眼云乐,他正望着自己,抿着嘴,眼睛里盛满了开心的笑,果然,他从出生那天起就是爱笑的孩子,本性如此,哪怕深陷泥沼当中,弄脏了他的衣服,也没弄脏他的心。

闻野眨眨眼,像是问他:你也觉得我剪的难看?

云乐摇头,像是告诉他:好看,不难看。

说到一半,王桂珍安耐不住了,手痒地说:“老闻,去把我的工具箱拿出来。”

闻国强愣了,问:“你有什么工具箱?”

王桂珍轻搡了他一下,使眼色:“剪刀,推子。”

这几年气候渐暖,冬天也不再像以前似的冷得迈不开脚,大雪过后又是耀眼的晴天,穿着毛衣坐在院里,晒着日光,也不觉得冷,闻野和闻国强站在院子中间,看着王桂珍左手一把剪刀,右手一把上了岁数的剃头推子,正儿八经的给云乐剪头发,云乐身上围了块白被单,王桂珍让他往左歪,他就听话的歪过去,随意摆弄,听话极了,他们都是闻野的亲人,他能放下所有防备。

“这推子的岁数比你还大,是小前儿你太爷爷给我剃头用的,一推子下去,豁,油光锃亮。”闻国强捏着下巴跟孙子说着风凉话。

闻野说:“您可别吓唬我。”

闻国强哈哈笑着,又问:“你真的考虑好了?你跟这孩子才认识两个多月,你有没有想过,你也许是一时冲动,也许是一时迷茫,你就这么草率的确定了你的性向,也不去试试你们是否真的合适,就这么把他介绍给我们,告诉我们想要跟他过一辈子?”

闻野看着云乐,笑着说:“您现在考虑的很多。”

闻国强说:“人老了嘛,总要考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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