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万川之月
“是啊,一周四节课,学了一年连复合式直陈过去时都一窍不通。”
纵然恶名在外,陈扬听到这句话还是惊讶了:“这么离谱?看来我手下的那个小孩还算是私下用了功了,我看他们口语都还不错。”
“哦?你那儿有我们学校的毕业生?”
“你不知道?”陈扬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近的话题,无奈地发现自己还真的没跟他提过:“我那儿基本上全是校友,自己学校的人知根知底,面试的时候一看成绩单什么都明白了。”
“那个……嗯,朱副总,是什么专业的?”叶祺的好记性全耗在了书上,平时要他记个人名或者人脸倒是非常困难。
“管理学院的,具体什么管理我记不清了。”
叶祺啜了一口红酒,唇角稍微勾起:“哦,那还真是我们的半个学弟了。”
陈扬原想问一问叶祺对小猪的印象如何,但鉴于叶祺明说过他讨厌“人”,所以当即转了个话题:“二外人人都混着,你这么备课还有意义么。”
“教学最好不要考虑意义的问题,我只是提供一个让他们学好法语的机会,本来也没寄予什么希望。话说回来,他们要是只想找工作的时候通过面试,多看两部法国电影就可以了,何必听课。”
叶祺素来擅言辞,但大多数都是进可攻退可守的场面话,再者就是上课。陈扬也难得听他两句有感情内涵的话,不由笑着去引他:“还有什么?满脑子想着就业是我们那个时代的老毛病了,近年总有点新花样吧。”
“总体来说,还真是没长进。我们那时候不是都说学术要走下神坛么,现在倒是更加自绝于人民。教书的人都在自娱自乐,下面一片昏然欲睡,尽瘁学术这种话讲出来当真是滑稽了。”
“比如?”
叶祺的笑容有点冷,细看还有几丝戏谑的神色:“上回去听他们社科的课,一老教授站在上面一口一个‘当今世界’,下面没一个学生愿意多看他一眼。后来连我都受不了,趁课间的时候逃了。”
“你受不了?说得像你受得了都不逃一样,你当年……”
叶祺斜睨他一眼,笑意染上了瞳仁:“当年不是有你在那儿兢兢业业么,我逃了回去还有笔记看。”
然后他喝了一点酒探身去吻陈扬,口腔暖过的液体滑进对方的喉咙里,恍惚间连葡萄酿出的酸涩都察觉不到了。两个人在沙发上心满意足地缠了一会儿,陈扬好不容易找出说句话的空隙来:“原来红酒这样喝口感最好,下回要写到我的包装上去。”
叶祺很正经地看着他:“真的口感好?那你先说服我吧。”
陈扬礼尚往来,照着原样又吻了回去。
一川烟雨,满城风絮,而这都市中的一隅却是他们的乐土。通常意义上,我们把这种关系称为,狼狈为奸。
淡季与旺季的交替是商业的必然规律,闲过了那阵子之后,陈扬不可避免地忙碌起来。叶祺算是一改习性听从了陈扬的建议,每天都在正常人理解范畴内的时间上床休息,这么一来两人竟然近十天没见过面:一个回来了,另一个早就睡了;或者一个起床走人,另一个还在酣睡。
于是陈扬在某一天的下班时间接到叶祺的电话,乍一听那声音顿生隔世之感,几乎在毫不自知的时候就已经上扬了嘴角:“是你啊,好久不见。”
那边叶祺也笑,问了几句冷暖后切入正题:“我今晚想出去喝一杯,你陪我么。”
“你还真会挑时候,我今天刚定了一笔单子,正好可以按时下班。”玩笑话说完,陈扬抬眼看了看各自忙碌的职员们,稍稍压低声音:“你是遇到什么事了么,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具体什么事让我喝完再说吧。”叶祺明显地犹豫了一下,然后说了一句破天荒的话:“我实在是心情不好。”
陈扬心里猛地一颤,故作轻松地跟他约好了会面的时间地点,挂了电话却渐渐沉下了脸色。
夜色渐浓,叶祺沿着街漫步而来,迎面居然看到陈扬已经在等他了。
“怎么这么早?本来约的就够早了,哪儿有地方这时候就开门的。”叶祺笑着站到他身边,顺手亲昵地抚了抚他手臂的内侧。
陈扬也笑,不着痕迹地搜寻了一遍不悦的痕迹,一无所获:“我是这一家的稳定供货商,早一点进去的特权总是有的。”
他们就这么推开门往里走,陈扬跟老板打过招呼后直接坐到了角落里,一圈软皮沙发中间围着小圆桌的那种位置。
叶祺对酒精的感情实在很深,慢慢地倒真放松下来:“你常来么。”
陈扬拿出烟来点燃,难得地没见叶祺在烟雾里皱起眉头:“以前。”
说罢就似笑非笑地往叶祺脸上瞧,谁知他一个一个状态切换地极自然,这会儿已经没了任何玩笑的心思。等了一会儿他还是沉默,陈扬也就淡淡地移开了眼,一心一意只去听周遭的响动。
人声像潮汐一样喧嚣起来,有限的空间成了来者不拒的容器,宽纵人们把各种不为人知的情绪置于其中。慢摇的节奏永远不动声色,又似是暧昧夜色所发出的邀请函,不动声色地晃出一派难以言喻的杂乱。
偏偏是这杂乱,最能让人忘乎所以。
叶祺始终垂着眼,留给陈扬一张侧脸的宁寂。一时走神,陈扬很勉强地听清了他在说什么:“你的以前,一定是我不想知道的以前。”
这不是一道容易的选择题,顺着他的话是自投罗网,绕开来又成了刻意闪躲。陈扬权衡再三,顶着叶祺面无表情的压力,还是换了个话题:“特意出来,你不会就准备喝点黑啤吧。”
夜深了这儿就吵得要死,坐在一起的人也不得不尽量大声,叶祺凑到陈扬耳边:“遮掩水准太差,重新想一句。”
之前的日子过得那么糟糕,熟悉的酒吧里当然有点风流史的存在。陈扬略一愣神又被抓住,迎上叶祺玩味的眼神不得已反咬一口:“我好歹算是老实交待过的,你一走就是山高水远,我还没盘问你呢。”
叶祺扬手点了两杯长岛冰茶,回过头来依稀有了点笑意:“我去过的地方多了,你准备去哪里翻我的旧账?”
“那我们就去一趟欧洲,一座一座城市地翻。”
陈扬的脸笼在烟与光的幻影里,鼻梁挺拔,眉目锋锐。那漫不经心的一点笑怎么看都邪气十足,配上西装领带和衬衫领真正是极致诱惑。
叶祺目不转睛,陈扬便故意从他的眼睛开始一路往下看,然后停在某处不动了。
“果然长进了,你这是视jian?”
陈扬含笑点头,下一刻迅速偏过头去,这才险险避过了叶祺砸过来的拳头。
“收敛点,乖,要打回去打,当心人家误会你要砸场子。”陈扬在说出“乖”字后准确地拦下了叶祺的又一次炸毛行为,一边完成他的句子还一边勾过人来亲了亲脸颊。
两人在说笑与沉默的交替间自得其乐,又消磨了大半个钟头之后才有离开的意思。陈扬叫人过来结账的时候,叶祺正好接到一个电话,跟他示意了一下便自己走出去了。
老板亲自过来送账单,瞥了一眼叶祺的背影就冲着陈扬笑道:“就是他了?弱水三千只取这一瓢?”
陈扬想翻出几张零头来,未果,于是递上粉红色的毛老头:“是啊,所以最近没照顾你生意……下回多送你几瓶酒。”
“我刚才多留意了一下你那位,确实长得不错。”
陈扬作势拱手为礼,笑容还在,眼底却多出几分禁止的意味:“谢谢恭维,不过别拿他开这种玩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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