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南
所以说还是威逼利诱管用,安排妥当后,顾拙言也趁早回房休息。他入睡前自嘲地想,曾几何时计划勾搭庄凡心来气他爸妈,如今恨不得捂得密不透风,以免他的爱情夭折。
明天即将见面,也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光景。
第二天早晨,薛茂琛亲自送兄妹俩到机场,平时不在一起还好点,生活两个月感情升温,顾拙言想让薛茂琛同他们一起回去待几天。
但老头一口拒绝了,回去后必然被顾拙言的爷爷盛情邀请,亲家长亲家短,俩老鳏夫有什么好腻味的。
顾拙言失笑:“那您不想我妈?”
“还行,我看她最近照片蛮漂亮,也就放心了。”薛茂琛捏捏顾宝言的脸蛋儿,“好了,我还得帮小庄收报纸,你们赶紧安检去吧!”
顾拙言拽着顾宝言过安检,待飞机起飞,榕城在窗外越来越小,逐渐变成一堆色块。来时一切陌生,瞧着就不爽,如今居然有点眷恋。
“哥哥。”顾宝言问,“回家以后,你还会和爸爸吵架吗?”
这是个好问题,顾拙言说:“看我们心情。”
顾宝言难过道:“那别打架……那次爸爸要打你耳光,我好害怕呀。”
顾拙言说:“甭怕,最后不是没打吗?”拿出一本书消遣,“爸爸都四十多岁了,他打不过我,我要躲他也追不上?”
顾宝言稍稍放心:“也对,长江后浪推前浪。”
兄妹俩一路编排顾士伯,反正没说什么好话,一晃九点钟了,庄凡心昨天这时候走的,怎么也应该到了洛杉矶。长途飞行向来累人,抵达后还有一些事项要办,所以顾拙言不准备打扰对方。
十一点多飞机着陆滑行,窗外的南国绿意更换为北国的金秋美景,乘客陆续下机,人太多,顾拙言一直紧紧薅着顾宝言的书包带子。
接机的人也很多,其中有一块金色的牌子最为显眼,又大又闪,赫然写着:喜迎顾拙言回家!
“我靠。”顾拙言大步流星走过去,看看背后举牌的是哪个傻逼,果不其然,牌子一歪露出陆文那张脸来。
“惊喜吧!”陆文激动道,“我上次这么喜迎的还是十九大!”
顾拙言把泡沫牌子掰成几块,恨不得塞怀里捂着,问:“你怎么不再捧束花?昨天不是说不接机么?”
陆文答:“可能是因为惦记你,我不到八点就醒了。”
正说着,连奕铭从不远处跑来,风风火火给顾拙言一个拥抱,喘着气说:“我想了想……兄弟比马重要……”
话音刚落地,饮料机方向又出现一人,苏望一手握着纸巾,一手端着热水,跟老弱病残似的缓缓走来。前两个起码身体强壮,顾拙言无语道:“你这样还来干吗?”
苏望说:“我一想谁也不来接,忒不仗义了,早知道他们过来我才不来,今天还没输液呢。”
四个人说着话走出机场大厅,路边站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是顾士伯的司机老徐,老徐迎上来接兄妹俩的包,路边的车开了门,薛曼姿从车上下来。
“妈妈!”顾宝言飞奔而去。
顾拙言往前走两步,被连奕铭他们簇拥,到车前,那三人异口同声地叫了声“阿姨”。趁顾宝言和薛曼姿热乎着,三人围在顾拙言的身旁小声议论,陆文说:“你要不想回家的话要不先去我家?”
苏望道:“我家也行,就说合计竞赛的事儿。”
正窃窃私语,连奕铭碰碰那俩人,迟疑地说:“我没看错的话,车上是不是还坐着一个人?”
他们一齐望过去,隐约看见后排有个轮廓,没想到顾士伯也来了。陆文和苏望立刻把顾拙言朝外一推,并改口道:“还是别去我家了,万一你爸怀疑你和我们有一腿怎么办?”
仗义这种东西,说散就散了。顾拙言瞄一眼后排的玻璃,然后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径自拉开车门坐进副驾。
薛曼姿暗叹一声,牵着顾宝言上车,后车门一打开,顾宝言喊道:“爸爸!你怎么还藏着!”
顾士伯张开手:“上车,想不想爸爸?”
一家人齐,司机无声驾驶,后面两个大的哄一个小的。顾拙言塞上耳机听歌,闭着眼睛,就这么半死不活地回了家。
汽车驶入顾家大门,路旁的草坪还绿着,喷泉还喷着,一切都没什么变化。到主楼前,顾拙言下车,顾士伯也下车,父子俩互相无视一路终于碰了面。
顾士伯没吭声,等着顾拙言先叫一声“爸”,这几天便和平共处,暂且不计较之前的不愉快。顾拙言勾着耳机线,动一动嘴唇,却是哼出一句歌词。他心里门儿清,叫一声等于服软,那他才不叫,反正父子关系印在户口本上,少喊一声又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气氛有些僵,薛曼姿及时说:“已经十二点了,先吃午饭吧。”
谁料一家人同桌而坐后,气氛比刚才更僵。
顾宝言看看爸,再看看哥,吓得不敢动筷子。忽然想起飞机上的话,她松口气:“爸爸,反正你也打不过哥哥,就别生气了。”
“我打不过?”顾士伯说,“他那点东西都是我教的,还想赢我?”
顾宝言解释:“因为哥哥说你老了。”
顾士伯面目冷峻:“那你告诉他,可以试试看。”
一直没开口,顾拙言此刻接腔:“没空。”
之前通话时氛围已经够糟,一见面更是暗流涌动,仿佛下一秒就要翻起那点矛盾掰扯掰扯。几筷子吃完,顾拙言借明天考试为理由闪人,从主楼溜达出来。
他边走边看手机,经过楼前时刷到庄凡心刚发的朋友圈,照片中庄凡心左边挽一个老头,右边挽一个老太太,笑容极为灿烂。
顾拙言在喷泉旁坐下,倾情点一个赞。
庄凡心的消息立刻发来:“我到洛杉矶了!”
顾拙言回:“我也到家了。”
庄凡心元气满满:“我见到爷爷奶奶了!”
顾拙言死气沉沉:“我见到我爸我妈了。”
“没吵架吧?”庄凡心问,在大洋彼岸也忍不住操心,“哈哈,肯定没有,我知道你特别靠谱。”
顾拙言有点心虚,起身踱步,不知怎么又踱回了楼内。庄凡心又发来一句:“你爸妈肯定很想你,你什么都不用说,喊他们一声他们都高兴。”
在咖啡间门口和顾士伯碰上,目光接触又错开,即将擦肩而过时,顾拙言犹如庄凡心的牵线木偶,忽然喊了声“爸”。
顾士伯一愣,反应好久:“……喝咖啡么。”
顾拙言硬着头皮:“来一杯吧。”
第28章 你们gay真他妈行。
从顾拙言出柜至今, 父子俩是第一次单独却和平地面对面共处, 哪怕是顾拙言被送去榕城的前一天, 他们还分秒必争地吵了一架,甚至砸烂一只花瓶。
在榕城度过两个月之后,没想到居然能坐下来喝咖啡, 看来“距离产生美”这句话十分正确。顾拙言搅动杯中的液体,垂眸盯着搅起的漩涡,不尴尬是假的。
若非庄凡心夸他一句靠谱, 他也不会头脑一热喊一句“爸”, 喊完有点后悔,怕顾士伯自作多情地以为他在服软。
“咳。”顾士伯同样拘谨, 假咳一声闹出点动静,“在榕城这段时间怎么样?”
这开场白万能又烂俗, 同事出差、夫妻离异、老友进看守所,重逢后皆可用这一句来寒暄。顾拙言搁下勺子, 说:“挺好的。”
顾士伯道:“那边空气好,城市环境也好多了。”
顾拙言“嗯”一声:“老建筑也挺好看的。”
以防冷场,他们比榕城的市长和市委书记还懂, 围绕榕城的优点说了半天。说完愈发尴尬, 默了会儿,顾士伯道:“不烫了,尝尝咖啡。”
顾拙言端起喝一口,苦,不如一楠的奶茶好喝。他开始走神儿, 夏日的初恋已经过季,一楠现在的招牌是什么?等庄凡心回来一起去尝尝。
“想什么呢?”顾士伯问。
“没什么。”顾拙言答,“突然想到学校的事儿。”
顾士伯找到话题:“之前打架的事儿还有问题么?对方后来没找你麻烦吧?”
顾拙言摇摇头,一秒结束新话题。
这一刻,顾士伯荒唐地想,要是这儿子在学校多惹点麻烦就好了,不至于现在一聊就尽。转念又被理智战胜,虽然惹的麻烦数量不多,但质量取胜,能把人气得进重症监护。
“对了。”他又想到什么,“那次打电话说想去三班,有什么原因?”
顾拙言自然不会说实话,忽悠亲爹说:“没什么原因,就是找理由给你打个电话而已。”
顾士伯显然没料到,一颗心立刻被抚慰,双眼在镜片后流露出一丝动容。顾拙言受不了那眼神,喝一大口咖啡压压惊,又开始计算洛杉矶此刻是几点钟。
他正犯轻度相思病,顾士伯问:“考完和陆文他们玩儿几天?”
顾拙言答:“嗯,正好国庆节。”
“那就聚聚吧,竞赛结束放松放松。”顾士伯说,“在新学校和同学们相处得怎么样?这次打架没吓着人家吧?”
顾拙言警觉敏锐得像鹰,不动声色道:“新同学都不错,我和他们相处得很好。”
安静数秒,顾士伯问:“有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
顾拙言立刻激发出防御思维,想当初他公开出柜,顾士伯和薛曼姿把周围的人全排查一遍,揪奸夫似的,苏望他们都是重点怀疑对象。
他的态度坏起来,明说:“忍半天终于问了,您不就是想问我有没有胡闹吗?如果我交到特别好的朋友,怎么着?是不是马上怀疑我搞同性恋?”
顾士伯沉下脸色:“别跟我犯浑。”
“怎么是我犯浑,不是你先问的吗?”
父子俩又嚷起来,薛曼姿听见动静过来,站在顾士伯背后抚了抚他的后背。
“既然都在,那我发布一则郑重的声明。”顾拙言道,“我喜欢男的,注定要搞同性恋,十七岁不搞二十岁也要搞,二十岁不搞三十岁总要搞,至于您二位什么时候接受,我就不干预了。不过我包容你们落后的思想,希望你们也尊重一下我的感情取向,毕竟你们能结婚,没道理要我打光棍儿。”
顾士伯“啪”地拍了桌子,瞠目瞪着顾拙言,简直想把杯子也砸掉。顾拙言向来不恋战,撤开椅子起身,说:“明天竞赛,我回去收拾东西。”
顾士伯怒道:“你收拾什么?你少仗着考试来这一套!”
“收拾证件、文具,我还要削铅笔。”顾拙言加重语气,“2B的。”
他说完走人,大步流星地离开主楼,他单住的一幢小别墅和主楼隔着两块草坪。回去拾掇好书包、衣服,气还没消,索性拎着包再走远点。
薛曼姿找过来,在楼门口碰见顾拙言朝外走,问:“你去哪儿?你就那么生我们的气?”
顾拙言反问:“你们就那么难以接受?”他一句话堵住对方,想起庄凡心曾经安慰他的,又补一句,“再互相给点时间吧,我去酒店了。”
顾拙言去索菲酒店开了间房,没告诉连奕铭,冷静之后在房间里学习到晚上十点钟,明天竞赛开始,便早早地休息了。
周一早晨,顾拙言带着证件到指定楼层参赛,跟随主办方重新安排房间,十点整准时在会议厅参加考试。竞赛历时三天,封闭式,吃住都在酒店内部。
苏望带着口罩赶来,感冒好点了,人仍然没什么精神。顾拙言接杯水端过去,问:“你这样能坚持么?”
“凑合考吧。”苏望瘫在椅子上,“你在几号房?晚上刷题么?”
顾拙言惜命:“你自己刷吧,别传染我。”
开考,顾拙言看到题目后想起庄凡心,庄凡心对他说过,考不好也没关系。他低头笑笑,心态前所未有的平和。
周三下午竞赛结束,两天时间整理成绩,期间考生可以自由活动。顾拙言和苏望回房间,苏望说:“铭子和陆文晚上放学后过来。”
四个人同城好几天还没欢聚一堂,说不过去,顾拙言道:“那去我房间吧。”
现在刚五点钟,苏望说:“我先去十八楼做个SPA,嘿嘿。”
顾拙言不想做,于是去旁边的商场买了份礼物,然后约补习老师吃了顿饭。从餐厅离开已经华灯初上,回酒店,正好在酒店门口碰见连奕铭和陆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