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六二
然而,白马似乎并不满意。他使了一招叶落归根,收刀,问岑非鱼:“为何与你相比,我使出来的威力这样小?”
岑非鱼心想,谁能跟我比?
可他断不会对白马说这样的话。他走到白马背后,双手一左一右握着白马的手,道:“武道博大精深,非三言两语可说清楚的。”他一面说话,一面带着白马缓缓移动,使出惊鸿刀法的起手。
两人紧紧相贴,白马不仅能感受到岑非鱼的一呼一吸,甚至对他体内真气的流动和运行,都能有所感知。
岑非鱼:“真气无形无相,须以武功招式为媒,方能施展于他物。内功与招式的配合极为重要,你出招时很难控制住体内真气,故而威力不及我。”
岑非鱼的气场太强了,白马不禁跟着他,以同样的律动呼吸。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到光明真气在体内流动,令自己的身体微微发热。他的额头上冒出一层薄汗,心跳越来越快,到后来呼吸都有些乱了。
岑非鱼带着白马连使了好几招,见他有些吃不消,便慢了下来:“你的呼吸乱了,真气运行便会乱。内功修习无法一蹴而就,须日月积累,练习呼吸吐纳是最基础的。由此开始,你须学会控制自己的身体、体内的真气。”
虽然岑非鱼缓了下来,但白马并没有觉得更好过,他的心还是狂跳不止,指尖有些微微发颤,岑非鱼说话越慢、语气越轻柔,他就觉得越难受。
他不敢表露出来,终于捱到一套刀法使完。
岑非鱼笑道:“说到底,练武修行不要急,临阵对敌不要慌,熟能生巧,都是极简单的道理。”
白马真切地感受到了岑非鱼的强大,更知道自己今日短短一个时辰里所学到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多。岑非鱼手把手地教他练刀,可谓是如师如父。这个情景他曾在脑海中幻想过千百遍,但从未敢奢求。
当幻想中的那个能够手把手教导自己的人,那个他想象不出面目的灰影,忽然变成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变成一个当世无双的大侠时,白马实在不能不感慨:何其有幸,我此生能遇到这样好的一个人!
白马甚至想跪下来,给岑非鱼磕个头。
但他没有那样做,而是凝心聚力,按照岑非鱼所说的要诀,使出一招落叶追风,扬眉笑道:“我会勤加修炼,愿有一日,可与你比肩。”
那一刀带着一股强劲的真气,飞向后院院角的大桃树。只听“倏”地一声,一丛桃树枝应声折断。
树下似乎正有行人,当即破口大骂道:“岑非鱼!我日你仙人板板儿!”
“李青来了!他肯定带了消息过来。”岑非鱼十分激动,拍了拍白马的肩膀,边走边说,“练武要懂得适可而止,我待会儿再来找你。”说罢转身离开,直奔后院而去。
白马坐在桃树下歇息,并非有意偷听,只因前一日下了暴雨,此时地上湿淋淋的,众人没有起来练舞奏乐,故而天地一片寂静。
后院里,岑非鱼正与一个男人交谈,说话的声音十分清晰。
白马耳朵一抖,听见方才那个骂人的男人说:“江南传来消息,据说,赵将军的儿子找到了。”
尾注:
[注]是刘琨的《扶风歌》
第60章 相爱
说什么鬼话?白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敢轻易动作,生怕被人发现自己在墙外偷听。
他手里紧握着两把弯刀,指节微微泛白。
岑非鱼显然不信,嘲道:“七月初四,老子给齐王下了一道通牒。七月初七,我与白……不是,七月初七,齐王以赵王的名义向怀沙发去六千两黄金的寻人悬赏。另有人暗中添了些钱,赏金共万两。”
李青乃是如是观的一名信使,对悬赏一事知道得很是清楚,不想岑非鱼同他知道得一般多,不禁惊诧:“你啷个晓得是齐王出得钱嘛?”
岑非鱼嗤笑:“赵王哪里知道玉符的事?再说,赵王可不想要活人。可惜木已成舟,那老贼只能再追加四千两,先找到人再说。”
李青听到“四千两”时,面色有些古怪,他看了岑非鱼一眼,似乎有所顾虑,便没有多说,只说:“差不多就是这样。”
岑非鱼将李青的反应看在眼里。他原本就心有疑虑,觉得周望舒有事情瞒着自己,推测非独赵王一人暗中追加了赏金,此时一试,恰好证实了自己的推测:这个“四千两”里很是有些问题,除了赵王,还有人害怕赵桢的遗孤,害怕当年的真相被揭露,那人是谁?
然而,岑非鱼却不说破,继续说道:“我说八月十五要取梁炅的狗命,自然是吓唬他的。我知道他府上那位谋主心思阴毒,会为他献上一招驱虎吞狼计,此计不仅能令我分身乏术,无暇去找梁炅的麻烦,还能正大光明地迫害大哥的儿子,真是一石二鸟。”
李青不解,问:“你明知……我晓得了,你是故意的!”
岑非鱼点头道:“齐王的作为正中了我的下怀。原不是说过么,由怀沙广发英雄帖,让整个江湖帮着一同寻人,一来省时不费力,二来把此事闹得人尽皆知,好为对付赵王造势。若实在寻不到人,你们手上不是还有个冒牌货么?齐王可给咱们省了不少事。”
李青失笑,叹道:“齐王真成冤大头了!二爷够精的啊。”
岑非鱼摇头,道:“我就是不喜欢梁炅这人。都说多行不义必自毙,若老天爷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还是会去收拾他的。”
“大海捞针哪有这样容易?这消息此时出现,十分蹊跷。二哥,你不可因这假消息乱了心神。”周望舒从房中走了出来,他并未戴着面具,许是乔姐不在,许是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他整个人看起来格外轻松,“今夜的事至关紧要,你要参与行动,绝不能离开洛京。”
李青见了周望舒,似乎是松了口气,恭敬地道了一声“少主”,继而附和道:“发出消息的是个小帮派,做盐运生意的,常在江淮水路上活动,多少都得买齐王的账,说不得就是他手下的人。我已派人前往核实,消息明日就能到。”
周望舒对李青点了点头,说:“梁炅知道二哥是个混不吝的东西,怕你真要在八月十五夜杀了他,才故意放出这假消息,想将你引到江南去。江南是周家的地盘,他们与梁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怕他们会对你下手,你不要只身犯险。”
岑非鱼见周望舒与李青一唱一和,短短三句话里尽是什么“不可”“不能”“不要”,心里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皮笑肉不笑地反问:“以为就你聪明?”
周望舒已经习惯了岑非鱼的满口胡话,且他不大会看人脸色,对此未觉有异,反倒开起玩笑:“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你一向疯癫胡闹,我不聪明,但我懂你。”
李青擦了把汗,预感岑非鱼要闹了,劝道:“二爷,少主说得极是。咱们的探子明日便至洛阳,多等一日,不耽搁事的。”他说罢,将怀中的密报交给周望舒,借口自己舟车劳顿,要先去休息片刻,脚底一抹油,溜之大吉。
岑非鱼眉眼间带着股一意孤行的神气,道:“管他是真是假,我都必须走上这一遭。我绝不会让大哥的儿子孤立无援。”
周望舒皱眉:“二哥,这定是圈套。”
这当然是圈套!院墙外,白马心中暗道糟糕,把双刀随手一扔,朝后院飞奔而去。他知道,岑非鱼是可信的,周望舒亦是可信的,若自己推测无错,他们都是父亲的结义兄弟,正在为父亲报仇洗冤。
白马躲躲藏藏数年,终于可以不用再独自为战,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自己的秘密告诉岑非鱼!告诉他“我就是赵桢的儿子”。
正巧李青走出后院,摇头晃脑地念叨着:“神仙打架哦,凡人遭殃!好险好险,躲过一劫。”
白马一个不小心,重重地撞在了李青身上。
“哎?红发碧眼白雪……不好意思,嘴巴太快!你是不是叫白马,是二爷的相好的?我问你个事嘛!”李青是专门负责递送情报的,消息灵通,他一看便知白马是岑非鱼的“新欢”,拉着他问东问西,纠缠了好一阵。
后院内,岑非鱼已经收拾妥当。
他是一个没有家的人,漂泊惯了,时刻准备着动身离开,好像从未在什么地方作长久的停留。他几乎没有什么行李,一杆银枪,一匹白马,除此而外别无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