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奴 第193章

作者:七六二 标签: 近代现代

  白马破涕为笑,骂道:“说什么胡话?我中了你的蛊,命都是你的了,还怎么离开你?你个混蛋、王八蛋、臭流氓、老匹夫!你对我这样好!你他娘的,对我这样好,我真不知……”

  岑非鱼亲了亲白马,柔声安抚他:“莫要大喜大悲,先把身体养好。瞧你不大点的人,往后就是天下第一了,还这样没有高手风范,要如何逞英雄?”

  “爱逞英雄的是你!”白马拍开岑非鱼,翻个身,同他脑袋挨着脑袋,一同躺在床上。

  屋外风雪满天,湖中岛屿幽静,偶有鹭鸟啼叫,除此而外,便只余落雪打在树叶上,发出的沙沙声。

  在这样静谧的时刻,白马躺着,能岑非鱼平稳的呼吸,甚至能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忍不住侧过头,出其不意地亲了他一下,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你是我的英雄。”

  岑非鱼双眼圆睁,身下一条无形的猫尾巴翘上了天,大声地喊:“你说什么!”那声音雄浑,惊动了树梢头栖息着的群鸟,霎时间雀鸟惊飞,羽翅扑棱棱地响。

  “我说你是只大狗熊!”白马同样是一声喊,不禁失笑,旋即又开始叹息,“你说,邢前辈到底为何会对我舍命相救?你是不是真的没有逼迫他?”

  岑非鱼:“你可别污蔑我,天地良心!”

  白马钻进了牛角尖,非要想出个所以然来,又问:“那到底是为何?”

  岑非鱼:“邢家小子去了以后,老邢成了孤家寡人,恐怕是早就不想活了,谁知道呢?机缘、福运,或是看你长得俊俏?”

  白马:“世上哪会有人求死?邢前辈是舍身成仁,以死证了医道,此举令人敬佩。你不要说这些话,虽是有口无心,却还是冒犯了逝者。”

  岑非鱼肃容,道:“你说得不错,我收回前言。”

  白马摸了摸岑非鱼胸前的一道伤疤,道:“以前,我总觉得自己的命不好。此刻回想起来,生年不到十七载,我却遇到了许多贵人,刘玉、刘曜、周大侠、老麻葛、邢前辈,还有……还有一个,最宝贵的贵人。”

  岑非鱼明知故问:“是谁嘛?”

  白马但笑不语。

  再过两日,白马已恢复如常。

  他未曾露出一星半点的,对于自己所怀绝世武功的好奇,感觉稍稍好些的时候,便跑到邢一善的石洞里,对着黑漆漆、空悠悠的洞穴,看了许久。

  连环坞中,由程草微主持,为邢一善办了场丧事。

  邢一善无后,白马自请作孝孙,为他披麻戴孝,守铺,哭灵。

  白马的悲痛半点不假,虽只相识数日,但他已经将邢一善当作亲人,当作英雄,当作真正的佛面医仙。

  余下的十一名坞主,无一人怪罪白马。甚至于先前最不待见他的何不同,再见时亦改了态度,待他亲和有礼。

  待到邢一善入土为安,再过了头七,已是冬月廿二日。

  天大寒,风雪呼啸。

  方鸿宾驾船,送白马和岑非鱼离开连环坞。

  船从雾中来,又向雾中去,拨开重重迷雾,复返尘世间。

第83章 预兆

  原初三年冬月,西风烈,天大雪。

  至腊月,黄河封冻,江、汉凝冰。

  玉门以西,暴雪成灾,积雪三尺,地面结冰如镜。

  匈奴冰雪尤甚,闹了大饥荒,数次暗中派兵,趁夜偷袭边地城寨。起初是抢夺衣粮,至后不见大周朝廷发兵回击,竟在白日杀人劫掠。

  边关急报连传。

  但惠帝知情时,已是半月后。

  奏折前后一共有五道,由赵王梁伦压在一起递给皇帝。

  想当年,先帝把江山交到惠帝手里,河清海晏,天下太平。惠帝当政没几年,明面上行的是“无为而治”的仁政,其实大半时间,权力都被老国丈谢瑛掌握着,他自己真没处理过什么事情。

  及至谢瑛谋反被诛,惠帝不仅没能吃教训,反倒庆幸自己得忠臣拥护,可高枕无忧矣!自此,他更加不问政事——问也白问,还得看别人愿不愿告诉他。

  夜深人静,这位青年皇帝偶尔也会辗转难寐,觉得龙床上满满地铺着尖针。回想大殿上群臣的眼神,他纵使再驽钝,亦能淡淡地体味到,谢瑛虽然死了,但原属于君王的权力,始终没能回到自己手里。王朝最至高无上的君权,从一个反贼的手里,传到了另外几个,不知是忠是奸的人的手里。

  作为一个皇帝,梁衷过得窝囊。他唯一拥有的,只是时时侍奉在侧的董晗。他每日夜里阖眼前,最后见到的,总是明黄锦帐外那个伫立着的灰影。

  如此一年、两年,十年、百年。

  惠帝接过奏折,见董晗的指尖冻得发红,便吩咐了一声:“冷的很,把窗户关上,再添些碳火。”

  书房里,七八个大臣噤若寒蝉,只剩翻动奏折的沙沙声,间或有一两声火星子爆裂所发出的“剥”的响声。

  惠帝看过奏折,生怕打仗,心中惶恐不安,捂着手炉子发颤,不禁责备了赵王两句:“怎现在才把折子拿来?”

  赵王心中不愉,对这名年过而立的皇帝说:“圣上年幼,从前被谢瑛欺瞒,不知每年冬月,边关那帮蠹虫必会挖空心思,寻个由头向朝廷哭穷。”梁伦醉心修道久矣,浑身仙气飘然,说话时礼数周全,面上不露丝毫怒色,看着倒挺像那么回事儿。

  然而,这赵王拿着自己内祖父的身份,当众讽刺惠帝不懂政事,比起猖狂无状的谢瑛,又能高明到哪去?

  惠帝没去管赵王。他人虽笨,但心是善的,害怕过后,又开始担心,想着若奏报属实,边民的处境如何?他望了董晗一眼,这是他唯一的智囊。可董晗身为宦官,是不能议政的。惠帝拿不出主意,只能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不想,赵王又开始附和皇帝,说:“先前江南有折子上报,称近来下了一场赤血。君王乃天子,自古天象有异,俱是警示君王。”

  “警示我什么?”惠帝觉得自己行端坐正,并未失德。这样冷的天,他连蛐蛐都不能斗了,日子过得寡淡无味,简直是无德可失,“下了赤雪,也算是奇观了,可那又如何?”

  赵王实在受不了同傻子猜谜,最终只能挑明,说:“玉门的急报许是真的,陛下该拨些银钱赈灾。但您必须慎重,派个熟知西北情势、懂得带兵打仗,且信得过的人,先去辨一辨真假。”

  惠帝点头称是,就着赵王的话,想了想,道:“西北的情势,还有谁能比你更熟?写个折子呈上来,朕拨银子,你派人去就是。”

  赵王连忙推辞,似清嗓般咳了一声。

  一名武将闻声出列,行礼后,递出早已备好的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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