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奴 第223章

作者:七六二 标签: 近代现代

  岑非鱼见到白马,面色瞬间由阴转晴,上前一步搂住他,骂道:“你他娘的!吓掉老子半条命。”

  白马挣开岑非鱼,无奈道:“我就是……去吃了个宵夜。早说过你太抠门,晚饭吃不饱。”随即对其他人说,“让你们担心了,没事都散了吧。”

  岑非鱼骂人骂到一半,忽然被截胡,脑袋里一片空白,但总觉得情绪已经起来,不继续再骂两句心里相当不爽,于是随手指着个兄弟便开骂:“你!你给我说说,为何会混入那么多刺客?老子养你就是让你吃干饭的吗?看你那一身膘!”

  “一身膘”的瘦高个苻鸾被骂得一头雾水,斜睨着岑非鱼,偷偷翻了个白眼。

  白马实在没脸看了,揪着岑非鱼肚子上的肉,把他强行拖进房里,摁在椅子上便懒得再管。

  “你再不回来我可就吃光了。”檀青躺在床上晾肚皮,冲白马挥动手中的食盒。

  白马一把夺过食盒,吃着东西把檀青拉到角落,从怀里取出锦囊递给他,道:“方才我遇见你小舅了。他说对不住,没能及时找到你,让我把这个给你。”

  “什么东西?好像是一封情信!”陆简看多了宝物,却怕被白马教训,不敢虎口夺食,一件都不敢偷拿,觉得没意思极了。

  房中四人,陆简只敢欺负檀青,见他从锦囊中取出一张青纸,便忽然来了精神,跑将过去,把青纸一把夺过,一脚踩在椅子上,把纸举得高高的,张口就念:“吾弟!暌违日久,甚是想念。事发突然,长话短说。月前,大汗暴毙,我知事有蹊跷,可青儿年幼,我恐他担忧,不敢叫他知晓,身边无人可信,唯有暗自查探。”

  陆简念到这里,渐渐觉出不对,不敢再往下念,便把青纸还给檀青,低声道:“对不住。”

  白马不敢打扰檀青,便将陆简拉走,同岑非鱼坐在一起,饮下整碗茶水,道:“方才遇到一个人,回来路上从耽搁了许久。毕竟是檀青的家事,我不好多说。”他只将遇袭的事简单说了说,“可惜那个刺客被杀了。对了,你见到那没脑袋的尸体,可有从他身上找到什么线索?”

  岑非鱼摇头,道:“是个死士。这人行事万分小心,想必野心不小,迟早会暴露的。”

  白马点头,道:“对,他只要有所行动,定然会留下蛛丝马迹。眼下是敌暗我明,除了静观其变,别无他法。”

  陆简单手拖着下巴,觉得自己实在多余,忍不住插了句话,道:“白马兄弟,我很佩服你,以一己之力对抗朝廷,为十余年前的人洗雪沉冤,我从来都只敢在梦里想。”

  白马失笑,道:“你只要改邪归正,莫再为祸乡里,干那些强抢民男的勾当就好。你父是英雄,别让他看不起。”

  陆简点头称是,“我听你的。”

  白马也不客气,立马道:“待会儿麻烦你跟着檀青,看着他点儿,我现在没空分神,怕他想不开。”

  檀青哪有心思再管其他,接过青纸,一字一字地看起来。

  “我曾跟跟随宋世伯学医,知大汗并非病亡,而是死于‘绵里针’。那药无色无味,掺在日常饮食中,银针试不出来,发作时看似旧疾复发而致体虚脱力,骗过了所有人。营中到处都是奸人的眼线,我的行迹定已暴露,阿姊从不畏死,只牵挂青儿年幼,怕他往后无人照应,恐为其兄所害。我不敢将此事告诉父亲,怕他冲动行事,坏了大周同鲜卑间的和平盛世。吾弟,望你念在姐弟一场,替我将阿青接回王家照顾成人,阿姊在此叩首再拜!

  “其实,自我嫁到鲜卑,大汗独宠我一人,每日与我同吃同眠,纵使奸人不对我痛下杀手,我亦中毒已深,无力回天。大汗对我情深义重,我愿意随他而去。冤冤相报何时了?你不要告诉青儿,不要报仇,更不要让他为我报仇,我不愿叫他做甚么大汗,只想看他平安长大。再见不到你了,愿来世再做姐弟。清妍绝笔。”

  “清妍”是王宜兰的小字,檀青再清楚不过。

  父亲死时,檀青尚年幼,他一直以为,父亲是死于旧疾复发,哪里知道哥哥们为了争夺权位,竟敢毒杀父汗?他一直以为,母亲是思念成疾,才会在父亲死后不就便病逝,怎料其中还有这样多的阴谋?他以为哥哥们的坏,只是容不下自己这非胡非汉的血统,只是因为嫉妒自己受父亲宠爱。原本,在他心中,其实并不恨哥哥们,不愿回到鲜卑,亦是因为不愿见到同室操戈。

  奈何,真相竟如此残酷!

  檀青对信垂泪,心中充满了痛恨,痛恨哥哥们,也痛恨自己。他咬牙切齿道:“娘,是孩儿太不懂事。你不愿让我报仇,可如今我已知晓个中原委,又怎能不恨?”

  白马劝了檀青,将他送出厢房。

  檀青突然反身抱住白马,什么也没说,只在他肩头用力拍了拍。

  白马知道,檀青心意已决,必定是要回鲜卑去,却还是说了一句:“你回去歇下,睡醒后再仔细考量。明日楚王会来,我怕没机会再同你道别,余下的事,我都已经嘱咐陆大哥,还有……”

  “别说了,我都懂。我无知,从不能为爱我的人分担。我懦弱,只想独自躲在中原自由逍遥。我自私,只想躲在师父的庇佑下,不再管任何亲人。我从来都没长大,但你从不嫌我麻烦,这些年来承蒙你的照顾,多谢了。”檀青抹了把眼睛,“如今,我脚下有一条路,路很黑,看不清前方,但我不得不向前走。你应当最明白不过。保重,我的兄弟。”

  白马心中有千言万语,然而同最好的朋友别离时,心中万言都只化作了一句:“保重,我的兄弟。”

第95章 对质

  白马累得狠,躺上床便不愿再动。

  岑非鱼只看到白马的睡颜,心中便生欢喜,坐在床沿上,用手指轻轻划了划他的鼻梁,低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他见白马全无反应,便大着胆子,紧接着一连亲了好几口,心满意足地跑出厢房烧热水,剥鸡蛋般把白马的外衣褪去,搂着他一桶泡在桶中沐浴。

  白马睡得迷迷糊糊,像是正在发梦,忽然入水,登时惊醒,仿佛溺水般抽了个猛子,扑腾着用两手搂住岑非鱼的脖子,抱着他大喊:“匈奴人来了!姐姐、姐姐快跑!”

  “别怕,别怕。”岑非鱼好容易才把白马按住,凑上前去,用嘴封住他的嘴,“不用再害怕,刘玉生擒了乌朱流,现已将人带到洛阳。到时候,让你亲手杀他。”

  白马单手掬起一捧水,洒在岑非鱼脸上,帮他把鬓边的将额前乱发上沾着的灰尘抹掉,拂开他的额发,望着他的眼睛,随口低语:“我总是梦见匈奴人来袭的那天。那天傍晚,天空中云蒸霞蔚,族人们高歌曼舞庆祝丰饶的秋。翠色草场忽然飘起一道烟尘,匈奴铁骑张牙舞爪,手上的锋镝映着晚霞,闪烁着粼粼波光。”

  岑非鱼一对招子极亮,眼珠子跟琥珀似的,直勾勾地盯着白马,温柔得几乎要融化。可他并不是省油的灯,趁白马出神,突然一口叼住对方的手指头,用舌头在指腹上轻舔两下。

  白马面红耳赤,用力将手收回。

  “躲个什么劲儿?”岑非鱼没脸没皮地凑上前去,双手撑在木桶缘上,将白马锁在怀里,同他鼻尖相蹭,像条试图撒娇的大笨狗,“要我说,当真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得着不如偷不着’,到手了的便不稀罕,非要扒人屋顶才叫有意思?”

  白马哭笑不得,“你又知道了!”

  岑非鱼老神在在,道:“哼,靠那帮混小子找人,那得等到何时?不过是你二爷打翻了醋缸子,心中正不爽,找个由头教训他们两句罢了。”

  白马失笑,道:“你就是怕被你师父责骂,不敢在他面前多待。如此说来,你也见到王霄汉了,觉得他人品如何,是否可信?我怕檀青被人利用。”

  岑非鱼摇头晃脑,道:“又不是相亲,看什么人品?什么王霄汉、李霄汉的,我根本没听说过,更莫说放在心上。但仅看王家在北方的势力,便知他们全无必要去利用一个愣头小子。”

  白马:“檀青聪明,可他心大,我还是不太放心。此间事了,咱们邀上我三叔,一道去鲜卑看望他?”

  “梁允长袖善舞、左右逢源,那人跟他一道来的,是王霄汉没错。”岑非鱼轻叹一气,“你自己诸事缠身,还总去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我看,明日我不用吃饭,光吃醋就吃饱了。”

  白马一把拍开水花,往岑非鱼脸上浇,换将双手摁在他两个肩膀上,把人推至木桶的另一侧,将脸贴上前去,亲吻岑非鱼的眼角眉梢,“让我来尝尝,岑大侠打翻的是山西老陈醋,还是镇江香醋?”

  岑非鱼一阵心悸,“那便好生尝尝。”

  白马的吻很细碎,像是千百片柔软温暖的羽毛,轻柔地托举起岑非鱼的心,带给他仿若幻梦的快乐。

  岑非鱼伸手往下,握住白马的阳物慢慢套弄,叼着他的耳朵尖,呢喃道:“让我多同你亲近亲近。明日楚王来了,想必咱们就要分开一段时日。说来真是奇怪,你们羯人难不成同苗人一样,个个都会豢养蛊毒?不知你给我下了什么蛊,相识不过半载,我好像已经离不开你了。”

  白马被岑非鱼弄得痒梭梭的,缩着脖子、侧过脸来,趴在岑非鱼胸膛上,搂着他的后颈,笑道:“你是偷吃了蜂蜜才对。”

  古旧的厢房中,朱阑掉了红漆,色彩黯淡异常,碧甃爬满青苔,一片墨绿近黑。木桶里装满热水,水波粼粼,雾气升腾,若纱绸萦绕门梁窗框,将古旧的厢房衬出一丝鬼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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