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司机来接他回去,他坐在后座上,看着前边开车的司机,突然灵机一动,问道:“孙叔叔您多大了?”

这个司机并不是常跟着时戟的那个,这些日子,都是他来接送邹或上下学,两人处得还算可以,偶尔会说些话,这姓孙的司机一听邹或的问话,也没多想,就回了,说自己三十八了。

邹或心里盘算了一下两人年纪的差,觉得可行,然后就一抬屁股,往前凑了凑,带着些讨好道:“孙叔叔,您明天有空吗?”

司机多大个人了,一听他这口气,就长了个心眼,从后视镜瞅了眼他,才回道:“这个暂时说不好,得明天看少爷的吩咐……”

邹或闻言,有些失落的哦了声,这孙司机只是给院里佣人办采买的时候接送一下的而已,还是开学后,时戟才让比较闲得他接送自己。这话里的推脱之意再明显不过,所以他听了便没再说什么,很快就窝回了后座。

此后两人都没说话。

那司机倒是从后视镜又多瞅了他几眼,虽被他那落寞的神情弄得有些于心不忍,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晚上,时戟并没回去。

第二天的下午就是家长会,邹或愁的晚饭都没吃就回屋了。

孙师傅送他上学的路上,他欲言又止,但最终那到了嘴头的请求,也没能说出来。

下午家长会结束后,班主任把邹或叫进来办公室,没好气道:“你可真行!”

邹或是个乖巧听话的好学生,他们班主任其实很偏爱他,平时连个重话都不会对他说,但今个却是被气到直接那话损他了。

邹或有苦难言,只能低头,忍着不断溅在自己脸上的唾沫星子。

当老师的嘴皮子都厉害,他们班主任刚开班会就已经念了一个多小时了,这会儿就念了他半个多小时,最后接了一罐子水,狂喝了几口,又是一顿,最后说:“无论如何,你父母必须来一趟!”

邹或低声下气的忍了这半天,以为就这么能糊弄过去呢,谁知道还没完没了了,到最后竟还让他喊家长!心口的气随着这句话,突突的升了起来,绷着脸,道:“我已经跟我妈四个月没联系了,我找不着她。”

他们班主任刚拿起水杯想喝水,一听这话,登时顿住了,瞅着他皱起了眉,眼里带着些疑虑,道:“邹或,你不是骗老师吧?”

邹或依旧绷着脸,直勾勾的瞅着她,生硬道:“我没骗你的必要!”

他们班主任拧着眉,满脸肃静的看着他,过了一会儿道:“你父亲呢?”

邹或摇摇头,梗着脖子道:“没见过!”

“……”这一下子,他们班主任彻底不言语了。她心里有些狐疑,这学校每学期的费用很高,像邹或这样的情况,又是怎么上的起……

“你以后的费用……”她挑了个头,但并没说完。

邹或眼里有些淡漠,接了话,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有人会资助我。”

他们班主任表情很怪异的“哦”了声,随即又艰难的憋出了三个字。 “……这样啊。”

邹或好死不死的还接了声,“对,就这样!”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他们班主任就尴尬了起来。像邹或这样的状况,实在是不好说太多,问的太细不合适,不问也不合适,挺让人纠结的,最后叹息了声又憋出句话,说有什么困难或问题来找她后,就让邹或先回去了。

邹或出了办公室门口,一脸阴沉的回了班上,这是他第一次对除时戟以外的人说父母的事情,并没想象中的那么难以启齿,这些年,他因为自己身世的关系,一直都小心翼翼的隐瞒着怕被别人知道后会看轻自己,刚他也是一时情绪失控才抖露出来的,说完虽很是难堪,但看着他们班主任那反应,却又觉得搞笑,他只不过是没人要了,又不是死了爹妈,值当的挂上那副怜悯样儿吗!真虚伪……

一下课,他就回宿舍,又给他妈打了个电话,这回倒好,电话干脆停机了……

他一怒之下把电话摔了出去,然后去卫生间洗了脸,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张俊秀却又显得有些阴柔的面孔,不禁又想到了邹艺,他长的随邹艺,不只一个人这么说过,只是这会儿他看着跟邹艺相似的荣容貌却觉得晦气……

“呸……”他吵镜子上脱了口唾沫,看着里面已经模糊了的人脸渐渐扭曲了起来……

这一刻,他的心思又阴暗了,心里忍不住想要去诅咒那个抛弃了他的人……

邹艺再一次失去联系这事,让他很不能接受,很是打击。他甚至不禁恶毒的想,想要那人去死……

等他平复了心绪,再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的负面情绪了,他去把电话捡起来,放好了后才离开。

……

直到邹或小学毕业,他们班主任也都没再让他叫过家长,而邹艺依旧没有音信……

这两年,邹或在时戟的调教下,变得越发沉静,原本因为小时候营养不良而弱小的身材,在这两年间也被调养的健壮了些,只是因为他骨架纤细,所以显得还是有些瘦。

这两年,邹或就像个大家的小公子般,出落的愈发贵气,他的衣着都是时戟让人给量身定制的,本来邹或就是个漂亮的孩子,这两年再经时戟手把手的一调教,原本的那穷酸样儿渐渐退去,变成了现在这副小贵公子的模样,身上那股淡然的气质比时戟小时还要更胜一筹……

这两年,时戟就真的把邹或养在身边,随着时间的推移,邹或虽还有些忌惮时戟,但已经能够比较淡定的面对他了。

时戟这两年的变化也很大,身上的戾气重了很多,也不再像以前经常呆家里看书了,自他把邹或塑造成了他心仪的摸样后,也就不再像以前那样严厉的管制了,有时一起吃饭的时候,他还会看着邹或那优雅的用餐举止而满意的勾起嘴角,说上一句夸赞的话。

时戟已经高二,他出去和圈子里的人一起玩的时间越来越多,他的病也好了很多,最起码,时太太给他送来的女人,他都能没有障碍的碰她们了……

这天,邹或刚从书店买了些书回来,一进门就看到时戟正穿着正装从楼下上下来。

他站定了,望着时戟,问他是要出去吗?

时戟边别衬衣上的袖扣边下了楼梯,走近邹或的时候,刚好弄完,他伸手把邹或耳畔的头发给别到了耳后,用略微深沉的嗓音,道:“嗯,今天想去午夜看看,你去吗?"

邹或曾经跟着时戟去过一回,那地方到处露着一股淫靡的气息,他去的那次,引得很多人都用那种不是善意的眼光看他,尤其是从小跟在时戟身边的唐子旭,他被唐子旭那带着毒一样的目光瞅着,心里很不舒服,所以这会儿他一听时戟问他,就忙摇头,扬了扬手里的书道:“我要看书。”

时戟的手在他耳朵上摸了又摸,过了会儿才收回去,淡淡地道:“随便你吧!”

邹或看着他出了门,才上楼回屋。

他的房间依旧是曾经的那间,和时戟的仅隔一道墙,这栋房子有些年了,隔音并不是很好,每个月都有那么几个深夜,他能听到从隔壁房间里发出的类似于看女人呜咽的声音,有时还伴随着高声的叫嚷,粗重的喘息声,他不知道时戟在干什么,但是他能感觉的到那并不是什么能见的人的事情……

有了这样的感知之后,他就装着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继续淡然的面对时戟。

但每次时戟一在家,他就尽量在屋内不发出太大的声响,他自以为这样,时戟就不会知道他能听到那些声音……

这种掩耳盗铃式的做法,也只是他心里的自我慰藉,时戟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房子的隔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