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横刀 第94章

作者:香小陌 标签: 相爱相杀 强强 江湖恩怨 近代现代

这已经超越了咱薛队长伸长两条胳膊能够管辖镇压住的范围,鞭长莫及。薛谦把一颗烟蒂在嘴里嚼烂,他认为自己判断也没有错,假若能追踪到抛出视频的幕后人物,也就能知道谁在以一只拨转轮盘的大手暗暗操纵案件的许多细节,房间设局,模糊监控,伪造通话,再调换钥匙。

如今看来,这件事从始至终的网络走向皆有迹可循,步步为营,比对着警方的破案程序和步骤,用一杆无形的鞭子将几路涉案人物剥皮露脸再口诛笔伐,毫无人情味地痛打这些道德败坏的落水狗。

……

满床泼洒下来的红酒,一滴,两滴,落到地板上,就是无辜者鲜红的血液,刺痛、烧灼着每个人苍白的眼球,试探着人心底线,碾压着胸口位置那一道负重承压的膈膜。

严小刀随便寻了个借口从戚爷家中跑出来,一手撑在自己座驾的车顶,微微弯下腰,感到呼吸艰涩。视频他第一遍没看完就点叉了,看到那瓶勃艮第的“用途”他实在看不下去,明知自己无力阻止整件事的爆发和传播。

他脑海里回荡起教堂神圣的钟声,唱诗班富有穿透力的歌声洗涤着凡夫俗子的心灵,冲刷着心头那一团血色,让内心一清二楚。

他回想起凌河那时面对天父与牧师说过的每一句“玩笑话”,多么残酷。

“那些曾经刻意伤害过我、羞辱欺负我的恶魔,我会让他们一个一个自取灭亡、在野火中化为灰烬。他们在赌场上争相叫骂,用一张张嘲弄唾弃的嘴脸围观着对我竞价、撕扯践踏我的尊严,我永远不会宽恕他们。”

所有的涉案人员,就是当初伊露岛赌场上这一桌精彩的麻将:已死的麦允良、简铭爵、游灏东和严小刀自己,甚至还要算上围观吃瓜的梁大少,以及不知为何被卷进来的赵女士。某些恶贯满盈的人渣,果然都以他们最擅长的淫荡的方式在公众面前身败名裂,败在他们以往最轻车熟路游刃有余的风月场上,死得其所,一点都不冤枉。

严小刀还记得凌河那时眼尾扫荡着风情反问他的话:“你怎知我就没有游灏东嫖了麦允良的证据?”

果然让所有人都看到证据,以这样的方式。

严小刀感觉他一副很硬的心肠都在抖,有些事触及他的底线他无法接受,即使面对的是凌河。

是你的大手笔么?

你就这么痛恨这些人渣,恨到如此地步,以至需要动用这些手段,全然不顾无辜的麦允良死后最后一丝体面。

这究竟是有多大的仇?要毁掉多少人名节?

仅仅是为了那一场将你当作筹码的荒唐赌局么?绝对不是。

凌先生,你内心埋藏的仇恨,绝不是表面造势的那样简单。

……

市里每半月的例行会议,原本应当台上列席进行重要讲话并指派工作的某位领导,称病缺席了,这已是这人最近三个月第三次托病。这理由就快要装不下去,看这意思此人确已病入膏肓,离下台不远了。

会议上气氛诡异,大领导讲话讲一半卡壳忘词,心不在焉。底下出席的人,胆子大的以会心的眼神互相神交,胆小的继续沉默着喝茶或者埋头假装做笔记。有人下庄自然就要有人候补上庄,这是大快人心的一桩好事啊。

没人主动提到“游书记”这三个字,都缄口不言避免犯下口舌错误。裹脚布式的会议赶紧结束吧,都等着散会之后三五熟人凑成一伙,私底下八卦那个令人拍案叫绝的视频呢。

游书记这天中午在自家私宅摆下小型家宴,邀请圈内和官场同仁来家中小酌,其实就是拉关系找人帮衬,化解此时危难之局。

受邀的人物没有一人出现,全部推脱公务繁忙或者称病爽约。

这时候谁还来?自然是一个都不肯露面,这里面包括接到请帖的刑部衙门院判鲍正威以及执法夜叉薛谦,全部找借口不来。

游景廉颤抖着手将一只精致的紫金茶壶摔在墙上,摔得粉碎,一片茶水污渍毁掉墙上价值千万的名家国画。

那些在你得势风光之时,为你高朋满座锦上添花的人,是绝对不准备在你倒霉失势的时候跑来雪中送炭助你脱困的。人家不在这时踩你一脚落井下石,就已经念及往日同袍情谊了。这一点,游大人浸淫官场多年,比谁都明白。

……

第四十六章 遇袭反歼

游公子从警局回来这一路心惊肉跳, 车窗外滑过的一道道视线都好像在对他指指点点, 辨认出他的面目,用足以烁金销骨的悠悠之口唾弃着他的脸。

游灏东最终无处可去跑回自家大宅, 还是想找他父亲求救。他看到的却是一桌分毫未动的凉羹冷饭, 昔日高堂之上喧哗满座, 如今一桌好菜都没人稀罕赏光。他从前春风得意张扬跋扈的时候,那些朋友、哥们儿, 让他最瞧不上眼的门下奉承之辈, 估摸也都听到圈内风声,这时一个都不露面了, 游家的门槛上连只老鼠都不过境。

麦先生毕竟是个明星, 这是老幼妇孺路人皆知的一件大丑闻了。

山间千年松柏伸展着苍劲的枝杈, 像巨龙在阴霾滴雨的天空中伸出惩奸除恶的利爪,淘尽人间各色小鬼。朱红色的庙堂山门,衬在冷风与黄土交杂的背景色中,染血一般刺目, 让身带余孽的人更加胆寒。

游灏东踏破内院门槛冲进庵堂时, 零星的雨点随他的脚步掠入室内冰凉的地板。他亲爹老子苍白的脸上眼神呆直, 盘腿坐在那参禅打坐的蒲团之上,刚刚按掉手机通话键。

“爸,我,这次根本就是有人憋着搞我,故意把那个视频发到网上……能找人删帖吗爸爸?删掉网上全部内容和那一堆乱七八糟的爆料?”游公子平日做事强硬惯了,此时思路仍是以硬碰硬地防民之口, 哪儿发洪水了就堆上麻袋堵住哪里。

“该看到的人都已经看到那东西,删帖、堵水,还有用吗?”游景廉声音沙哑。

游灏东年轻气盛死要面子的,这回脸面栽大了,却千万个不愿认栽:“他妈的是谁干的?当时在那条船上、在岛上,谁憋着算计我?是渡边仰山还是严逍干的?!”

游景廉眼如无底深渊,对他仍然蒙在鼓里的愣头青儿子摇摇头:“东东,你这单纯的脑袋,你以为这单单只是个带颜色的录像视频吗?这就是有人点着这根引线,要烧我全家啊。姓麦的死掉这件事,这屎盆子就全扣在你头上了。”

游灏东百般辩解时脖颈上青筋暴跳:“怎么扣我头上?我又没杀人,凶手明明是简家二混子!”

游景廉沙哑颤抖着道:“可是外面铺天盖地骂的都是你,所有人都指认你是那个‘凶手’!

“东东,你以为麦允良那人就是个无权无势、无依无靠的三流小明星?他不是,他背后也有人啊,背后也有大人物供给他花销、供给他血,常年豢养着这只上流社会的高档宠物,闲暇时再捧他出名,纯为观赏把玩,偶尔才召见宠幸。平时你们这些人不尊重他,拿他作乱取乐,随便玩玩儿可以的,但你们现在把人家精心豢养了十多年的胯下娈宠玩儿死了!这事就能揭过吗,揭不过了……”

游灏东惊呆了,无知无畏了这些年,完全没听说过这中间的曲折。他在惊惶中暗暗衡量他爹这话的轻重,却还抱有一丝侥幸和不甘心,眼球扯出一片隐晦的血丝。

什么样的大人物?

那样的大人物是你这等小鱼小虾能够得上的?

那些埋在酒缸大瓮中经过陈年发酵早已糜烂不堪的圈中隐秘,像游公子这样年纪的黄齿小辈是不可能知道的,但有些人知道,游景廉就知晓有那么一个“圈子”,而且,他还不仅仅是知晓……他十五年前还是外省区区一个小科员,怎么能迅速攀高爬梯、封侯进爵?自然是使尽浑身解数地使钱“献宝”,昧良心的事情他也做过,而且是糟蹋别人家孩子去献宝博得上位……心虚啊,罪孽啊。

如今铸下大错,点了这根导火线,游灏东就好比成为标靶上一点圆心、砧板上一块鱼肉。对于真正位高权重的人,想要搞你,想碾死你游家几个人,就像碾死几只蚂蚁一样容易,只需微微使个眼色,将巡视组那一群青天白日的活夜叉派到津门胜地溜达一圈,就可以抄你的家,灭了你满门。

“这事是谁挑起来的,谁要坑你,谁要搞我们全家,我早就猜到了……”游景廉蜡黄着一张瘦脸,怀抱一尊白瓷观音像,像是抱个初生娇弱的娃娃,更像抱着他的命根子,这时恨不得一夜倒退回十五年前,那时他还没有铤而走险、没有富贵发达、没有骄奢淫逸、没有落到今天已找不到回头路的窘迫境地……如今,真的只能求观音菩萨保佑渡劫了。

游灏东不相信:“是渡边仰山那假东瀛鬼子?是他在岛上录了像敲诈我!”

“渡边仰山就快入土了他算个屁。”游景廉面色灰败,喃喃道,“是凌家的大公子,一定是他,是凌河来寻仇了。”

游灏东全然不解,他与凌公子只有两面之缘,怎样得罪了对方?凌河为何穷追猛打算计他?

一想到那些不堪入目的视频,想到洪水猛兽般的舆论唾骂将他鞭挞得体无完肤,他名声都完了这辈子在人前抬不起头,游公子一锉牙:“就是跟严逍混在一起的那个男妖精?……我剥了他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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