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香小陌
严小刀想都没想就回了一行字:【琴你忘了带走,改日让人过来抬走吧,你我留个纪念。】
凌河没再回复,保持沉默。
严小刀将那串号码默记于心,轻易不去骚扰对方。
以他的脾气,也绝不会死皮赖脸地去纠缠恳求,他也无论如何无法接受对方那晚提出的以肉体换忠诚的交易条件。男儿志向是在天地之间,对不住所爱之人,但会将那个人妥帖地收藏心里,轻易不愿将这份感情拿出来招摇示人。
作者有话要说: 1.前一章露了个左撇子,这章又露了一个。
2.小河不会想跟小刀分开,很快又要见面和以另一种方式“在一起”的。:)
第四十八章 节外生枝
又是许多人的不眠夜。
最近这段日子, 这伙人是牵一发动全身, 都被某一根看不见的恼人的细线紧紧地牵着肉,勒着脖颈要害, 哪一个都睡不好觉, 哪个都过得不消停, 都快要发疯神经质了。
而那个牵住了细线另一头、勒住他们要害的人,已经从严总的别墅离开, 在这座城市灯火摇曳的夜色中暂时消失了踪影, 不知何时再要露头,给予某些人以沉重致命的一击。
尽管公安官博尚未理好通稿发布官方靠谱消息, 网络上的传言甚嚣尘上, 已经将这件事的始末言之凿凿, 说警方准备将麦允良案以“意外身亡”结案,几名富二代豪门公子哥哪一位都不会判刑,公门势大扭转乾坤,最后都会以赔钱消灾的方式将此案大事化小、不了了之。
这些无理取闹式的传闻又让衙门里的薛大队长气坏了, 手底下一帮娃儿们加班熬夜半个月, 调查出这些人物情节, 结果让网络传闻中一句完全不必承担责任的“公门势大”,就将警方的功劳与苦劳全部抵销,变质发酵成了仅仅存在于键盘侠脑海想象中的钱权交易、官大欺民。
薛谦审理在案的关键人物中,梁有晖是被抹一脸黑的无辜酱油党,严逍是缘由莫名地特别可疑但确实找不到关联证据,赵绮凤是出现在场并协助主犯出逃, 但没有与受害人发生关系的痕迹,游灏东是对受害人进行虐待凌辱但缺乏致命伤害的意图举动,而最终接手的简铭爵一着不慎导致受害人死于特殊癖好人士常用的某种性爱玩具,但都没有强暴的证据。
因此,到了警方这里,这确实只能是一桩意外事故,哪个都判不了,简老二的罪责也足可以拿钱买个平安。
能对这些人进行审判的,也就只有道德洗礼和舆论压力了。
如今看来,杀伤力最为猛烈的,竟是那段曝光的视频所带来的连锁反应,比以往历次引发网络狂欢的“艳照门”事件都更加令人发指、不忍卒睹。这是一段富豪圈内发生性凌虐的证据录像,场面残暴,事实确凿,触目惊心,令许多良知尚存的人观后不忍。原本磕牙八卦的吃瓜群众表现出前所未有的万众一心,调转枪口集中火力,燎原的怒火铺天盖地快要将施暴者撕碎烧焦了。
这番证据没有悄悄递给警方,而是直接甩上网络,填塞了社交平台的各个缝隙角落,摆明就是要逼死游家,不再给对手任何斡旋转圜和黑箱操作的余地。
市府各机关重地,这些天都陆续接待到携带烂西红柿和鸡蛋的抗议示威应援团,门口被迫挂起牌子闭门谢客。这时谁也不愿替游书记一家再捂这个盖子,太丢脸了,可也绝不愿在非常时期充当炮灰。
充满正义感但找不到发泄途径的抗议者最终袭击了简家大宅。
昔日富丽奢华堪比皇亲国戚宅邸的简氏豪华公馆,在红色油漆和墨汁大粪的洗礼下完全变了一副尊容,遍身斑驳灰头土脸,最终落得个遭人唾弃门前冷落的下场,门口还被倾倒了一卡车垃圾。
附近执勤的警员也是内心正义感爆棚的,时刻准备着袖手冷眼围观,以“法不责众”的理由放过了那些泼墨汁和倒垃圾的,只在最终有粉丝团开来一架大型挖掘机准备铲了简家大宅、将酒池肉林夷为平地时,才撸袖子上去将人拦下……
简氏股票大跌,从一季度前的高位急速下挫,以难以挽回的颓势跌至谷底,市值在几夜之间蒸发数十亿美元。
简、赵两名涉案圈内人士,那日从警局释放回家,不知怎的走漏了消息,或者分明就是有人故意漏出消息再暗中调拨组织,这二人到家门口才刚从保姆车内下来,脸色本就晦气不爽,在猝不及防之下遭遇兜头盖脸的袭击!
简铭爵用风衣抱着头试图在人群中消声遁形,随即被人肉党们辨认出那原装的大号下巴。简老二狼狈被人追打,又怂得不敢还手,从街这边逃到街对面,亲身领略了什么叫作老鼠过街人人喊打。
而赵绮凤这位简家姑奶奶,曾经在圈里也是呼风唤雨不可一世的人物,她赵大奶奶想要得到的男人还没有得不到的!然而今天却就这么阴沟里栽了,栽得很惨,极其丑陋丢脸。她精致的盘发被扯散扯脱,发髻上郎当地挂着某些禽类卵蛋溅出的黏稠液体,她的眼线妆容在混乱厮打中溃败抹花,裙装被扯出一根内衣肩带,名牌高跟鞋飞到马路牙子下面的阴沟里……
赵绮凤被随从保镖解救出来,两人架着她迈过门口一堆垃圾,逃进大宅。这女人平生从未受此折辱,噙在黑色斑驳眼线内的湿气强忍着没有滚落,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任凭门外山呼海啸般的一声声“贱妇”痛骂。
赵女士一定感到很冤,她怎么着麦先生了?人死也不由她啊。
一辆黑色轿车慢悠悠驶过简宅门前的林荫道,被涌动的抗议人群和狗仔团队裹在其间。黑车似乎有意放缓了车速,颇有兴致地欣赏沿途连绵不绝的热闹场面,车头还不慌不忙地急刹车让过了一筐臭鸡蛋,没有让禽卵液体溅上车窗。
茶色玻璃后面一动不动坐着梳马尾辫的男子,如歌如画的翡翠色瞳仁如果落在人群中就太夺目了,这时恰到好处地被车窗保护色悄悄遮挡住,没有露出行迹。车上人一手搭在后座靠背边缘,将眼前一派狗血风景愣是瞧出来了某种清新雅趣,唇边浮出讽刺的笑。
副驾位坐的随从跟班身形纤薄但面容俊俏,回过头来话音清脆:“我说老板,赵金莲当初偷腥吃了窝边草,引诱生意合伙人的未成年儿子,这桩烂事在网上曝光那家集团老总都气疯了,据说昨天在商会上体面都不顾,当场揪着简家人打起来,合同撤销生意一拍两散……老板,您也太狠啦。”
美男薄唇一撇,哼了俩字:“活该。”
艳光四射的年轻大美男,只是略显形单影吊,有意让身旁宽敞的车座虚位以待,也不知将来要留给谁的……
地下室密谈时,戚宝山也问过他,猜出你也会对简家人一并下手,简氏在本地经营多年,与游家有千丝万缕生意联系,那两伙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要被查都跑不掉。简家可惜养出那么一个浪荡不肖子,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早晚毁他一家的名节,自作自受,但赵绮凤是怎么回事?
凌河对此懒得回应解释,不屑与外人道。
名门贵妇赵女士在他眼中就是卑贱蝼蚁一般的不入流。只是,这不入流的贱人觊觎他的小刀,还设下圈套欺侮小刀,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这妇人以她最娴熟擅长的方式身败名裂吧!
严小刀就是他一个人的,旁人企图染指,全部该撕。
……
与此同时,严小刀步入位于临湾新区的私立海滨疗养院,电控自动转门为他优雅而缓慢地开启,从一面光洁明亮的玻璃门之后将严总西装革履严正挺拔的身影让进门来。
严小刀手里还拎着礼品和果篮,这是来疗养院看望病号的。
他其实并不想来,对于简家人这是个多事之春,刚开春就流年不利,见了面能说什么?难道安慰人家最近接踵而至的倒霉事么?但戚爷提点几家分公司头目组团过来瞧瞧简董事长,严小刀不露面问候就不合适,简氏毕竟还没垮台,以后还要生意往来。
疗养院是个僻静清幽之所,墙壁颜色略显低调冷感但设施极其整洁,楼道安静无人喧哗,护理人员轻手轻脚规规矩矩,沿着每日既定路线推着疗养病号穿梭于病房餐厅娱乐室和花园之间。四周的极致清静幽雅显示着这里与鱼街菜巷普通民众深远的距离和疏离感。
他们在病房门口被拦,病人推托体弱抑郁,不见人。
不愿见人才是情理之中,严小刀利落地将慰问卡片与自己名片夹在花篮中,一同递给护士:“麻烦您转交简董事长,就说宝鼎集团公司晚辈严逍敬上,祝他贵体早日恢复健康。”
他们还没转至电梯间,又被追过来的护士叫住:“哪位是严先生?简总请严先生留步进去谈话!”
其余几名随行老总和经理再次被拦,正主要求只见严小刀,毫不赏面子地将旁人一概拒之门外。
严小刀自认与简董事长还算有些交情,因此不疑有他。他要见的这位简铭勋先生,与那浪荡公子简老二完全不是一路货色,是一位极富能力和威望的地产企业家。话说回来,这一家子若都一路货色,当初也建不起这份丰厚的家业。但凡豪门富户大家族内,必然有筚路蓝缕白手起家的创业者,有昌明盛世长袖善舞的继业者,还有广厦将顷时再添一把柴的纨绔败家子弟。
严小刀从前被戚爷有意推出去,作为他们集团的形象代言人和“公关先生”,与简总吃过几次饭还打过网球高尔夫,颇为投缘,相谈甚欢。双方其实差十几岁,简铭勋年纪比戚宝山还长两岁。
然而此时,靠在病床上身着睡服的简董事长,这气色和气质,比先前可就差太多了,仿佛迅速又衰老了十几岁,面相可以当戚宝山的叔叔了!原先看起来饱满敦厚、颇有人缘福相的面颊和厚鼻头,肉都掉了,微耷的眼皮将郁闷愤然的心情毫不掩饰地嵌进每一道皱纹中,对刚进门的严小刀幽怨地白了一眼。
听说简氏股票被某些公司抄底狂购,像是商量好了危难时刻联起手来落井下石,而且趁火打劫坐地分赃,专门挤兑躲在疗养院不想见人的简董事长。这人心情能好?
客套寒暄的废话且不讲了,严小刀刚把礼品盒放下,简铭勋那张冷脸板了半晌,终归还是不忍也不习惯如此怠慢访客,开口道:“让严总费心,特意过来对我这个老没用的嘘寒问暖!我这腿小儿麻痹瘸了很多年,心也糊涂了许多年,不懂识人,知人知面难知心,今天算是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