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二一三二
之前那块儿布打了个死结,陈开拿了剪刀很费劲儿才给弄开。
在足有七八公分长的伤口突然出现在眼前时,我下意识闭了一下儿眼,陈开几乎同时叫了一声,“这么严重!”他扭头就冲站在边儿上东张西望的服务生喊,“去再打个电话!问问车到哪儿了!”
他说完重新拿起绷带,动作迅速地缠了起来。
包扎好之后,我松开手,看着很快又开始泛红的绷带,挪开视线,接过陈开手里的绷带,把叶闻头上不太重的一道伤口包扎好。
再检查过他身上没有其它明显伤口之后,我能做的就只有心急等待和把围上来看热闹的人轰走而已了。
陈开在我边儿上走来走去,“要不要把他抱到沙发上?”
“现在最好别乱动。”
往后的十多分钟,简直比一整天的感觉还漫长,我在叶闻身边儿原地坐下,看着他发呆,忍不住一直在想各种各样的假设。
如果我昨儿晚上就跟他和好了会怎么样?
如果我今天早点儿下决心,去找到了他然后一整天都腻在一起又会怎么样?
或者我没一时兴起去山上找什么该死的树藤,又或者我速度快点儿……
假设没有意义,不过一直到叶闻被抬进救护车之前,我都还是忍不住不停假设,因为也许随便改动任何一个细节,现在的我都不用面对昏迷不醒的叶闻。
狂风暴雨在车门儿关上的一瞬间被隔离在了外面。
坐稳之后,陈开指着外面,“你看那辆车,我记得叶闻开的就是它。”
我隔着后窗玻璃看着陈开指的方向,就在酒店门前,停着一辆敞开车门儿,车头明显变了形的银色小轿。
就在我努力想象叶闻到底遭遇了什么的时候,有个白大褂骂了一句,“这鬼天气,”然后他看着我跟陈开,“你们两个是不是病人家属?”
陈开立刻摇头,我本来想点头,结果还是跟着摇了摇头。
白大褂也摇摇头,样子挺无奈,“那联系家属了没有?目前病人看起来是失血过多,还不知道有没有骨折和脑损伤,不过不管是大量输血还是进手术室都有风险,需要本人或家属签字。”
我立刻想到了叶闻妈妈有可能还在这边,就开始在他身上翻手机,结果翻了好半天都没找到,“一定要家属签字吗?我是他朋友行不行?”
“不行。”那白大褂简短回答之后就去帮着另一个白大褂给叶闻量血压了。
我看着陈开,“你知不知道他家人的电话?”
陈开回说:“你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
我急得挠头,小声儿说:“那我能不能冒充……”
家属俩字儿还没说出来,陈开就拍我头,“你先打电话给认识的人问问看能不能找到他家属,不行再说,未必就一定要签字,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我就不信他们见死不救!”他说着抬手,拇指对着并拢的食指中指一撮。
有钱能使鬼推磨,行,怎么都行,只要叶闻没事儿。
我开始翻手机,给李强打电话,认识的人里头就他跟叶闻最熟,结果电话通了之后,我只能听见他在那儿“喂喂”个不停,信号儿不好,他好像根本听不见我说什么。
我挂断了之后发短信,等了好半天他才回我,说不知道,然后又过了一会儿,他才发来一串儿手机号,说是舒挽的,让我找他问问。
打过去,结果那边关机。
我深呼吸,继续给李强发短信问他还能想起谁来,然后又给王雨晴发了一条儿,问他知不知道叶闻爸爸的联系方式。
李强发了好些公司同事的电话给我,我一条一条发短信问,王雨晴很久之后才回我,“我怎么可能知道,你干嘛问这个?你和叶闻怎么了?”
我没回他,继续跟要命的信号儿和发来发去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的短信奋斗。
虽然救护车开得不快,但在我问出那怕一丁点儿有用的消息之前,医院到了。
跟进跟出检查填单子付钱弄得我焦头烂额,好在身上带的信用卡有两万的额度,不然如果因为钱的问题耽误了治疗我才真他妈的想一头撞死。
忙完了一圈儿之后,急诊部的临时病房里,一个年轻医生正帮叶闻处理伤口,边儿上的护士正把生理盐水的袋子挂上吊钩。
另外一个中年医生抱着资料夹问:“你们谁是病人家属?来签个字,病人现在需要立刻输血,不过因为失血过多,大量输血可能出现不良反应,需要家属签一下医疗协议。”
我问:“什么不良反应?”
那医生一脸不耐烦,“干什么都有风险,他现在需要输血,你就说输不输吧,要么签字,要么换家医院。”
陈开按着我的肩膀,我压下火气跟那医生赔笑,“签。”正要接过单子,那医生却突然说:“等等,你是不是病人家属?”
我正准备回答说是,陈开就把医生拉到一边儿,嘀嘀咕咕说了好半天,结果长得就不招人待见的医生把脸色一正,“不行,必须是病人家属签字。”
我也走上去,背对着其他医生掏出钱包,“你要多少?”
医生把下巴一抬,“你们还是想办法去通知家属吧。”
我看了一眼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叶闻,一把拽住那医生的胳膊,“通知不着,我现在就是他家属!怎么着?人你救还是不救!”
那医生也提高了音量,“这就是医院规定,所有治疗都有风险,万一出个好歹,这责任是你担还是我担?”
“我担!别他妈废话,单子给我!出事儿我一个人负责!”
“负责?你拿什么负责?跟你说不可能,要么快去找家属,要么换个医院,有些小诊所不要你签协议,你去那儿试试啊。”
他说着要走,我拽住他胳膊,“医生,求求你,他家北京的,找不着家属,当我求你,别再耽误了!”
“不行!”他还是冷着一张脸。
我拽着他胳膊,把牙一咬,差点儿想给他跪下的时候,那边儿护士的声音却突然传来,“梁主任!病人醒了!”
我转头,正看见叶闻用一手支撑着想坐起来,忙着跑过去扶他,激动地都不知道怎么说话好了,“你醒了!啊,那什么,你怎么样?哪里疼?那个……”
叶闻朝我笑笑,抬头看着那个顽固的医生,伸出右手,“我自己签,总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