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寒衣青
发给贺海楼图片的人也是从别人处看见这张照片的,他的反应跟顾沉舟那伙群里的反应没有太多差别:就是感慨一下再顺势羡慕嫉妒一下——这还是因为从目前局势来看,汪软妹跟他们是没有缘分了——软妹人人爱嘛!
发照片的人刚刚弹了个抖动,又说:“说起来这个妹子不是贺少你最喜欢的那个类型?又文静又乖巧,家世还特别好,就可惜大家不是一路人……”
贺海楼回了一句:“你很清楚嘛。”
发照片的人谦虚说:“哪里哪里,都是最基本的资料,这位虽然是圈子里的人,可基本没有出现过啊,那点东西还是顾沉舟一伙的人从汪荣泽嘴巴里问出来的,和照片一起传来传去呢!”
“很多人看见这张照片?”贺海楼问。
“一开始就是发在群里头的,”发照片的人说,“看的人应该不少了,不然也不会这么快传到我们这里来。”
“顾沉舟有没有什么说法?”贺海楼一个字一个字敲下去问,敲完了还不自觉磨一下牙齿,又往那张照片看了几眼,油然生出一种领地被侵犯自己被挑战的感觉。
“这个……”发照片的人愣了一下,然后发了一个等待的图片。
贺海楼将刚刚直起来的身体再向后一靠,几秒钟之后又站起来从房间的酒柜里取出一瓶洋酒和一个高脚玻璃杯,将杯子注满三分之二后,旋上酒瓶的盖子,拿着杯子走回电脑桌前。
这时候发照片的人已经给了贺海楼回复:“没听说顾沉舟有什么说法,他连出现都没出现。”
“嗯。”贺海楼敲了这一个字,就直接关掉企鹅,将还拿着的酒杯摇了摇,一口气喝了杯子里一半的酒。
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入食道,灼热的火焰腾腾蹿起,一边燃烧一边抽取脑海里的氧气。
贺海楼微微眯了眼,晕眩让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的动作有些踉跄,他踢踏着拖鞋,在卧室里慢慢走了一圈,走到窗户边的时候正好看见一辆政府车停在楼下,一位看上去四五十岁的女人从车上走下来……
杨兰芳。
她来干什么?
杨兰芳走下车的时候,高跟鞋踩着水泥地板发出明显的敲击声,直到走进贺家的大门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贺南山,她的脚步才缓下来,急促的高跟鞋声也随之变小变弱。
“什么事?”贺南山直接问。
这个四十八岁的女人似乎终于找回了一些冷静。她穿着墨绿色的连衣裙,踩着五厘米的黑色高跟鞋,头发盘成一个髻,用发网一丝不苟地罩起来,全身上下也没有太多首饰,只在脖子上挂了一条漂亮的珍珠项链。
杨兰芳这时候就用手动了一下自己的项链,踟蹰了好一会,才出声说:“总理,姜东他遇到了一点麻烦。”
贺南山没有说话,但做了一个继续说下去的手势。
杨兰芳说:“姜东的一个部下违反了纪律,现在被纪检的人带走,不知道是谁把有关这个人作风不好的视频在内部网上发出来,现在发生了很不好的影响……”她都不知不觉地开始扯官腔了。
贺南山说:“董昌齐的事情我知道,董昌齐做的那些事,姜东涉及了多少?”
杨兰芳立刻住了嘴,神情里闪出一瞬的狼狈和尴尬。
贺南山等了一会没见杨兰芳说话,索性问道:“他的作风正派不正派?”
杨兰芳抿了抿嘴:“有一些……逢场作戏。”
贺南山说:“姜东分了多少?”
“什么分了多少?”杨兰芳下意识地问。
贺南山淡淡说:“董昌齐要给旧药发新药批文,需要姜东签字,这一笔好处,姜东拿了多少?”
短短几分钟内,杨兰芳第二次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珍珠项链:“这边前后几次,拿到了八百万,其他的,他说总共合起来有一两千万。”
贺南山将手上端着的茶杯搁到桌子上,不轻不重的一声瓷器碰撞声。
杨兰芳的呼吸跟着窒了窒,没等她再开口说什么,贺南山已经说:“行了,这事情我知道了。”
这是在暗示她可以走了。
进出贺南山家里十几年,杨兰芳第一次收到这样的暗示,她一下子又羞又窘,几乎就要站起来告辞——当自己丈夫的事情像一块拴在小指头上的巨石,又将她牢牢按下。
姜东的事情,她知道的真的不多。
对方在外头乱搞,她是真的一点都没有发现,至于收授礼物……她倒是知道,但以为只是不多的一点,他给她看过的最贵重的东西也就一万出头,进了官场就肯定会沾这些东西,不贵重的礼物往来什么的,也是正常交情——只要他有分寸!
杨兰芳垂在身侧的手握起来,指甲都嵌进肉里头了。
下午接电话时候听到自己丈夫竹筒倒豆子一样的坦白,简直跟晴天霹雳一样,她差点就要当场说出断绝关系的话来了,要不是看在孩子的份上……
想到这里,她再次感觉自己心乱如麻,想说一些话留下来,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跟以前一样把话题转到贺海楼身上,强笑说:“海楼现在怎么样了?他上次打电话给我还说要过我那里去玩一玩,我正准备把美欢从学校里叫回来,他们两个小孩子也比较有话说……”
她说这些话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就是单纯将两个小孩当成兄妹玩伴来说。至于贺海楼那些糟糕的名声——自家的孩子总是好的,加上也没有哪个小辈会详细跟长辈说贺海楼怎么怎么了,因为偶尔听见关于贺海楼不好的传言,她也自动将其忽略了。
贺南山听见杨兰芳这样说,倒是说了一句:“他现在就在楼上,我把他叫下来。”
“不用不用,”杨兰芳连忙说,“我上去看看他就好了。”
贺南山微微点头,也没有坚持,只是让小徐带杨兰芳上去。
一路从楼梯走上三楼中间,还没上最后一截楼梯,贺海楼就已经从三楼的小客厅里走出来,笑着对杨兰芳打招呼说:“杨阿姨来了,我刚刚从窗户边看见杨阿姨过来就先去泡了茶,只等阿姨上来。”
从进来到现在,杨兰芳总算露出了一个自然一点的微笑:“还泡什么茶,阿姨就是过来看看你的。”
贺海楼往楼梯下走几步迎上杨兰芳,问:“阿姨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一点事情要找总理商量。”杨兰芳含混地说,明显没有跟贺海楼谈这个的意思。
贺海楼轻瞟了对方一眼,在两人分开坐到客厅沙发上的时候,他直接了当地问:“是不是关于卫生局董昌齐的事情?我刚刚听到风声了,他的事情连累到姨夫了?”
刚刚坐下的杨兰芳又握紧了双手,片刻,她慢慢放松自己握得发白的指甲,微叹一口气:“事情已经传出来了?”
贺海楼简单说:“董昌齐的事情很容易查,其中一些比较敏感……”
说的就是旧药换批号变新药,制药厂赚取巨额利润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