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事 第155章

作者:酥油饼 标签: 近代现代

  容韵侧头让开那只微微颤抖的手,有些“害怕”得往陈致身边躲去。

  陈致还能怎样?只好拍拍肩膀告诉他,王为喜是情不自禁。

  王为喜叫人打了盆水来, 盯着容韵将脸一点点擦干净, 兴奋得两眼放光,哪还记得不可轻信, 不自禁地就蹦出了两个字——

  陛下。

  陈致骇得心头一跳。

  他绞尽脑汁编了一个天马行空的故事,就是为了证明容韵是容韵, 崔嫣是崔嫣。不提燕北骄那一世,他与崔嫣也是恩怨纠缠、误会丛生, 谁是谁非乱得说不清。如果容韵还是崔嫣,王为喜就会将过去据实以告,甚至千方百计地恢复他的记忆。陈致没忘记自己身上还背着弑君的嫌疑, 要是真的纠结起来, 容韵会怎么做,他没有把握。

  但是,如果将容韵当做崔嫣的儿子,情况又不一样了。他是容韵的师父,身份就占了先机。王为喜顾忌两人的情分, 说话处事必然会留下分寸——至少,与容韵熟悉起来之前,他是不敢轻举妄动的。这样,他就有了至少半年的时间来铺路。

  大半年之后,他也就随着陈悲离的身份功成身退了。

  好在,王为喜没有辜负他的期待。一声失态的“陛下”之后,他紧接着补了一句:“陛下有后,燕朝有救……陛下有后,苍生有救!”

  陈致:“……”后面这句是为了押韵吧。不然对一个刚见面的人来说,这评价为免太盲目了。

  容韵不愧是燕、崔转世的小狐狸,猝不及防地遭遇晴天霹雳般的消息后,已经沉稳地看着自己师父,水汪汪的小眼神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动摇与怀疑。

  陈致很满意他的表现,对王为喜说:“你刚才说陈轩襄正在酝酿大阴谋?”

  王为喜虽然很想好好与容韵聊一聊,但是眼下的局势也不能不顾,只好暂且按捺住激动,说:“你可曾听过……魂幡?”

  陈致试探说:“混吃混喝混饭吃的混饭?”

  王为喜说:“……是以人的魂魄来祭炼的法器。”

  作为一个忽然升天的神仙,必须不知道。陈致虚心求教。

  王为喜说:“将人的魂魄困在法幡中祭炼,炼制时间越久,困在里面的魂魄就越痛苦,怨气越大,法器威力也就越大。为了炼制魂幡,他正在四处征召青年。”

  ……这就与他们在离后村的遭遇对上了。西南王既不是选秀,也不是征兵,而是在找用来炼制法器的祭品!

  离后村只是冰山一角,在湖广地界上,不知道还有多少不知真相的人被懵懵懂懂地推出来,成为西南王野心的牺牲品。

  陈致说:“有什么办法阻止?”

  王为喜叹气道:“我这次来长沙府,就是为了毁掉这张法幡,可惜,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找到他们祭炼的地方。而且,看陈轩襄在百美宴上有恃无恐的态度,我怕这魂幡已然炼制成功了。”

  陈致问:“那怎么办?”

  王为喜说:“我们先离开此地,之后或可请你的师门出手相助。”

  陈致觉得自己之前对皆无还是太客气了,应该多讹诈一点法宝的。想到皆无,不免想起西南王心目中的第一美人。如果那个人真的是皆无,事情应该不会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吧。

  他稍稍安心,坦然接受了王为喜的安排。

  王为喜第一件事就是将容韵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地伺候了一遍。陈致跟着沾光,美美地洗了个热水澡,又饱餐了一顿。

  换做其他人,趁着两人分开,必然会找容韵旁敲侧击一番,但王为喜没有,从头到尾都将两人安排在相邻的房间,用膳也是一块儿,将“坦荡”两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倒是陈致有些不好意思,吃完饭后,特意支开了侍女,与容韵待在房间内密谈。

  之前有王为喜在,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将故事编下去,如今剩下两个人,容韵信赖的目光让他无法理直气壮。

  “师父。”容韵软软地催促。

  陈致心中天人交战,终究抵不过良心的谴责,老老实实地说:“我骗他的。”

  容韵眨着眼睛,认真地看着他。

  陈致将自己对王为喜说的那个故事,又简单地复述了一遍:“放心,你的确是容家的孩子。因为你与崔嫣实在太像,所以我才编了这么个故事出来。”

  容韵看问题,一向一针见血:“师父与崔嫣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救活他?”

  陈致语塞。

  容韵说:“你与王为喜又是什么怎么认识的?”

  陈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

  容韵不气馁地抛出第三个问题:“王为喜叫你王爷,你到底是陈朝的王爷,还是燕朝的王爷?”

  人果然不能撒谎,撒了一个谎,就需要更多的谎言来弥补。

  陈致咬着指甲,差点将指甲盖咬秃了。

  可是这次容韵丝毫没有放他一马的意思,陈致不回答,就一直等着,还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大有耗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不罢休之意。

  终究是陈致先败下阵来:“因为我是陈应恪。”只要容韵继续和王为喜接触,这个秘密就是保不住的,与其到时候被揭穿,倒不如现在坦荡一些。

  容韵震惊到近乎呆滞。他当然知道陈应恪是谁。可是,在陈致承认之前,他对这个人的印象只有昏庸无能、贪生怕死。

  可如果是师父的话……

  他皱起眉头,难过地说:“师父一定吃了很多苦。”

  高高在上的皇帝,被人攻入皇城,从宝座上拉下来,换做任何人都无法接受的吧。可是他的师父,他善良的师父,到最后担心的却是天下苍生、黎民百姓。

  他突然感受到陈致让他一统江山、开创盛世时的心情。那不仅是对他的期待,更是对自己理想的延续与寄托。

  容韵伸手抱住陈致,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上。

  陈致感觉到自己的肩膀微微湿润,有些无奈地问:“你在哭什么?”

  “师父不能哭,我替你哭。”容韵越想越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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