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魏丛良
季越东短暂沉默,他盯着季舒的脸,稚嫩单纯毫无瑕疵的纯白,好像天上的雪,如果永远不会坠地也就不会染上灰霾。
季舒等着季越东的回答,等来了一声笑,他靠在季越东怀里,听着比往日跳得快了些的心跳,季越东对他说:“傻孩子,这是不可能的事。”
季冠德为自己留下了这么浓墨重彩的一笔,就连死了也要让人常常想起他,被他所利用。
他会永远存在,只要季越东还留在季家,就会受到他的影响。
“回去吧。”
季越东把季舒松开,拉了一下他的手臂,季舒往后缩了缩,季越东一愣,“怎么了?”
“没事。”季舒往后退,像是要躲开,季越东蹙眉往前两步拽着他的手臂。季舒脸色更白,叫了一声“疼”,季越东一震立刻放开手,季舒打了个哆嗦,额角沁出冷汗。
季越东觉得不对劲,揽着季舒的肩膀,拉开车门让他坐进去,他打开灯,昏黄的光线里,季舒面如纸白。季越东看他捂着自己的手臂,想到刚才季舒摔了一跤,他迅速拉开季舒的袖子,便看到细腕子以上一大块红肿。
季越东轻碰,季舒打了个冷颤,他说,“好疼。”
季越东长吸气,他压下到嘴边的话,闷声丢下一句,“先去医院。”
车门“啪”关上,季舒抱着手臂怔怔地看着关合上的门,季越东抿着嘴,从车头绕过来,他的侧脸冷成了一段冰,季舒觉得手臂更疼了。
季越东带着寒气坐进来,卡宴驶出车库,开得很快。等红灯时,季越东扯开衣领,盯着红灯秒数。
车里的气氛很低,季舒的手臂越来越疼,但又不敢出声,他咬着下唇,时不时侧头偷偷看季越东。季越东鼻梁高挺,眉骨投在眼眶落下阴影,季舒心里惴惴不安,就在此时,他听季越东问:“摔伤了为什么不和我说?”
“刚才还没那么疼,我怕你生气。”
季越东觉得匪夷所思,他的声音拔高,“我怎么会生气?我只会心疼你。”
鸣笛声响起,红灯成了绿灯,车流从两侧向前行驶,卡宴车后几辆汽车按着喇叭,季越东皱着眉,踩下油门,他说:“对不起,吓到你了。”
季舒低下头,眼泪砸下来,滴在手背上,他摇着头,不知道说什么。季越东看不得他哭,把车靠边停下,双向灯亮着,他扯开安全带,小心翼翼把季舒搂进怀里,软下声音安抚,“好了好了,小舒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很担心你。你的手受伤了,我很急,语气重了,我和你道歉,别哭了……乖。”
季舒把眼睛哭成了兔子,鼻子皱巴巴,他也和季越东道歉,说下次不会不听话了。
到了医院挂号拍片,季舒手臂是骨裂,明明是疼得要死的,他还忍着。上夹板的时候,季越东看他嘴唇都白了,问他是不是很疼,他怕季越东难受,还是说不疼,季越东他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季舒。
从医院出来,季舒右手打着夹板,一根带子挂在脖子上,季越东给他披上外套,走到季舒的左手边,季舒把手递到季越东掌心里。他们到家已经是晚上,季越东把车停好,打开后备箱把上午买的东西拿出来,季舒摇摇晃晃走在他身旁,看着要摔倒的样子,季越东抬起手用手臂撑了撑他的后背。
回到家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速冻饺子都已经烂了一大片,季舒站在旁边看季越东整理着,他想上去又不敢上去,季越东把最后一些放进冰箱里,把剩下些烂了的丢了。他倒完垃圾进屋,季舒站在玄关下,小灯落下温暖的光。
季越东走进厨房,季舒就跟着他走到厨房,季越东转过身,差点撞到季舒,他低头说:“一直跟着我做什么?”
季舒用左手碰了碰季越东的胳膊,他问:“饺子不能吃了吗?”
“能吃,还剩一些没烂掉的,现在想吃吗?”
“现在吃了,明天就没了。”
“明天再去买。”季越东让他去沙发上坐好,“你坐在这边,不要乱动,也不要压到手臂,我去给你煮饺子。”
季越东掐着表看着饺子沸腾,而后拿着汤勺舀起饺子,他一脸严肃,郑重到像是在签某个几亿合同。饺子放在盘子里,醋倒进小碟子中,季越东两手端着出去,季舒伸长了脖子巴巴望着。
白瓷盘放在原木色矮茶几上,季舒身体前倾,季越东把筷子给他,他用不惯左手,夹了好几下都没夹起来。季舒觉得这饺子在逗他玩,怎么着都吃不到,越来越急,嘴边就抵上来了个热乎乎的水饺。
季舒一愣,季越东说:“把嘴张开。”
小朋友乖乖张开嘴,蘸了醋的三鲜水饺咬在嘴里,有些烫舌头,季舒张大嘴哈了几口气,然后都咽了下去。
除夕夜要吃的饺子被季舒在前一天就都吃完了,季越东嘲笑季舒像只小猪,季舒红着脸急着反驳说自己不是。
睡前吃了药,晚上睡觉的时候手还是疼,季舒睡不着却难得的没有去找季越东撒娇。他躺在床上,看着月光浮影的天花板,思绪被疼痛断成了零碎。他闭着眼,小声数着拍子,是季越东心脏跳动的频率。
隔了很久,门轻轻打开,季越东站在门外,他朝床边走去,就着月光看着睡着的小孩,伸手捋开落在脸颊上的头发。季舒睫毛轻颤,睁开了眼,季越东一怔,压低声音问:“还没睡?”
季舒抱住他的手臂,把脸凑过去,他说:“睡不着。”
“手还疼吗?”
“不疼。”季舒抱紧了季越东,小声呢喃,“没有你……我睡不着。”
第18章
18
“怎么那么爱撒娇?”
季越东在他身边刚刚躺下,季舒就挤了过来。季越东怕碰到他受伤的右手,抓着季舒的肩膀让他不要乱动。
季舒如愿以偿趴在了季越东的胸口,季越东问他手还疼不疼。季舒说疼,想了想又说不疼。
季越东叹了口气问:“到底疼不疼?”
季舒把自己往季越东身上贴,季越东听到他的声音,季舒说:“你在我就不那么疼了。”
过了会,季越东以为他睡着了,却又听他突然说:“今天都没洗澡。”
季越东一愣说:“你手不能沾水,明天吧。”
季舒“哦”了一声,又问:“你帮我洗吗?”
季越东用手蒙住他的眼睛,宽大的手掌几乎占据了一整张脸,季舒看不见了,自然而然闭上眼,睫毛挠着掌心。他听到季越东的声音,平整缓和,他说好。
季越东醒来的时候差点没喘过气来,他睁开眼,感受到身上的重量,低头瞥去,季舒把他当作了床垫子。季越东小心翼翼地张开手臂,错开季舒受伤的右手,他坐了起来,季舒靠在他臂弯中,左手抓住季越东的胳膊,他皱起眉,小声说:“我手疼。”
季越东他看着季舒右手上的夹板,知道这个不好受,他搂着季舒哄了一会儿。季舒睡觉时疼得出了一身汗,他说要洗澡,季越东就抱着季舒下床,走到浴室。
浴室的大灯暖着光,落下层层叠叠的温暖,季舒坐在浴缸边,季越东撩着他的头发,低头在他发顶嗅了嗅,“我闻闻看,臭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