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明之罪 第107章

作者:它似蜜 标签: 近代现代

面子。他想。父亲果然还是放不下这个词。有这么一个叛逃的孩子,是件多么丢脸的事。

有服务员来上菜,把葱香烤鸡摆上餐桌,询问他需要哪种酱料。

“甜椒酱吧。”陆汀冲她微笑。

服务员放下料碟,在红围裙上擦擦手,忽然低头坐在他对面,邓莫迟方才坐的椅子上。再抬脸时,她的神态完全变了。

“您好,”陆汀先下手为强,开口道,“您又来了。”

“你认得我。”服务员笑。

“上次之后我一直相信,您肯定还会出现,”陆汀把她手里正在摆弄的玻璃杯拿开,放在自己跟前,那是邓莫迟还没喝完的,“不过比我想得晚了一点,先知。”

“我以为你会害怕?”

“这儿的所有人都在精神控制之下吧,除了仁波切和我,每个人的大脑您都是随便进出,所以您随时能出现,”陆汀吸了口汽水,“虽然有点突然,但还是意料之中。”

“嗯,嗯,是这样,”先知的语调总是缓慢且平淡,“我有话需要对你讲,今天下午四点,到这里来找我。”

同时,一幅地图代替新闻,蓝莹莹地投影在墙面上。陆汀认出那个标红的点,正是他刚刚抵达此地时,邓莫迟只身前往的那块位于山脚的石堆。

而餐厅里的其他人就像中了咒,方才还吃喝谈笑,此时全都低垂下脑袋,两手背在身后,就像认罪的姿势。

先知大概不想让他们看见那张地图。

陆汀道:“有话现在也能说。”

先知道:“单独。”

陆汀无辜地张圆眼睛:“现在不也相当于吗?”

先知道:“是仁波切的事,有关他的身世,他的母亲。在他回来之前,我们说不完。一些过去的旧物我可以借给你看,需要的话,就准时来找我。”

陆汀点了点头,算作答应,随后那服务员就昏倒在桌上,脸差点砸中披萨盘里的刀叉。邓莫迟拎着一兜子零件推门回到店里的时候,陆汀正双手扶在她腋下,帮着其他服务生把她往担架上拖。

“先知刚才来了。”把汽水杯推回邓莫迟面前时,陆汀说。

“我知道。”

“你有感觉?或者说……感应?”陆汀撕下一只鸡腿,放到新给邓莫迟换的盘子里。

“她要和你单独见面吧,”邓莫迟反问,“你去吗?”

“她说要和我谈你妈妈的事,还有你的身世,”陆汀垂下眼睫,“居然拿这个当筹码。”

“这些事我有很多猜测,没有人告诉我,”邓莫迟轻轻嗅了嗅那碟甜椒酱,道,“除了先知,也没有人知道。”

陆汀看着他,心里有些钝痛。有关母亲的事,本该挂上许多软绵绵的印象,怎么总会让他们两个都伤心。不过这会不会是那条老狐狸的诱饵啊,会不会给我来个瓮中捉鳖?虽然我也不知道哪儿招她惹她了。这话本来在嘴边,他现在也说不出来了。

“我想去,”陆汀最终道,随后抬起眼,问出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不太可行的笨蛋问题,“老大,你会一起吗?”

当日下午四点整,陆汀独自走入石堆尽头,那里还真的藏了个洞窟,大概一人半高,他钻进去就发觉里面别有洞天。空间大致呈喇叭形,他从喇叭根走到喇叭口,手电筒的光线扩散得越来越开,照在黝黑的石壁上,温度和湿度也在不断提升。

在Lucy表示由于电磁干扰,即将失去信号时,路也走到了尽头。

陆汀举电筒的手僵在半空,微微仰起脸,望着眼前所见。一个大鱼缸,嵌在石头里,露出的玻璃面大约五米宽,三米高。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形容。

鱼缸里有东西。

是被水泡着的人,类似工厂里灰黄浑浊的营养液,很难被灯光照透,也有类似插在脊梁上的导管,不过那人的体型比普通人大上至少一倍,头发像海藻,大团大团地纠缠在周身,插的管子也遍布整片脊背——假如那还能称为脊背的话。

她已经基本不成人形了,倒像是某种自远古而来的水生动物。

“把手电关上吧,”声音倒还是女性,就像未曾穿过水和玻璃,直接在石窟里层层回荡,传到陆汀耳畔,“我不能被可见光长期直射。”

“抱歉。”陆汀滑下手电侧面的开关。没有Lucy,没有灯光,他立直腰杆,面对那片漆黑。

“其实这样说话,对我来说也很费力气,”先知和蔼道,“如果我进入你的意识,那我们就都不必这么麻烦。你甚至不用过来,躺在床上就能完成我们的对话。”

“为什么不试试?”陆汀定了定神,微笑道,“我有夜盲,对钻山洞这件事儿正好也没什么好感。”

“因为你的意识不对我打开,”有水声波动,陆汀隐约感觉到先知的靠近,“你身上’人‘的那一面太占上风了。”

“好吧。反正无论如何,我已经来了,”陆汀干脆放大胆子,又上前了一步,“我是来听故事的。有关仁波切。”

“你平时不这样称呼他吧?”

陆汀缄口。

“你叫他’邓莫迟‘,这也是他在人类世界的代号,”先知像是笑了,“真是个让人怀念的名字啊,我的老搭档。”

陆汀骤然忆起Last Shadow里面,那具干枯的尸体。

“您参加过2073年开始的那场起义。”

“我是这个名字原主人的谋士,这个词是不是过时了?”先知叹着气,“也是他的妻子。”

陆汀心里茫然了一下——他曾经怀疑过,那位与飞船一同坠亡的领袖,也就是此时这位先知的丈夫,是邓莫迟的父亲。

可先知……难道是邓莫迟的母亲?

她在讲述自己的故事?

陆汀不敢往下想了。

“核战之后,我全身机能失调,开始像现在这样维持生命,”先知又道,“幸好活到现在,也见证了很多,你或许不会相信的事。”

“您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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